改+革開放已經十年了,可大王屯還是窮的將將解決溫飽,不是屯子裡的老少爺們懶也不是屯子裡的老少爺們不出力,可農民除了指望地裡的收成也只有外出打工的一條路,屯子裡不是沒有人出去,文化低,除了自己的名字好多人甚至連算賬都費勁,出去能幹嗎?幾次的被騙後,除了無奈的守着貧瘠的土地苦熬着也只能指望省裡下撥的救濟款。
可想到那點錢,陶惟甚至連笑都笑不出,再次翻了個身,面向牆壁的陶惟一雙乾瘦的小手輕輕的放在了牆壁上,守着魯河支流,人均不足一畝地的大王屯真的是沒有一點先天條件,除了魚還是魚,可貫穿着整個縣城的幾條大河使得整個L縣家家戶戶根本不愁吃不到魚。
可除了魚還有什麼?山有,屯子後面的小山,可說句不虛的話,哪山不是屯子的,而是陶家的,實實在在登記在冊歸屬於陶家的小山包,樹?樹有,大楊樹,除了能出點柴火,啥都沒有,最多開春揀點野菜上秋摘點蘑菇,野雞兔子或許有,但是還不夠打牙祭,而又因爲陶家祖墳所在,農村講究着不能動人祖墳否則家破人亡,小山根本沒有人會上去,就是砍柴火,各家地裡的苞米杆子也夠了,沒人會費那勁,實在不夠的纔會在山邊撿點乾柴。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嘴裡唸叨着魚啊魚的陶惟突然頓住了,魚、魚籽?打包飯?呼的一下坐起身的陶惟眼睛一亮,魚多意味着魚籽多,魚籽多意味着菜包,魚骨熬湯、魚肉切片、一個小爐子,一口大鍋外帶點柴火,又辣又爽口,下飯還便宜,配方他有啊,啪啪使勁拍了幾下額頭的陶惟有些懊惱自己的豬腦子。
或許是年幼時太過於清苦,條件好轉以後,陶惟最大的愛好就是吃,但是因爲有點小摳外帶點小矯情,陶惟所謂的吃是自己動手,不說魯、川、蘇、粵、閩、浙、徽、湘八大菜系精通個遍也不說炒、爆、熘、炸、烹樣樣拿出手,但從離開家開始,十幾年的時間裡,業餘時間全部花在吃上的陶惟絕對算得上高手,這也是爲什麼陶惟敢說出當廚師的壯語。
黑燈瞎火的眼前飛過一張張鈔票的陶惟咧着嘴無聲的笑了,“二娃,你要撒尿?去門口的桶裡尿。”
嘟囔了一句的萬二驢讓陶惟臉上的笑意一僵,恩恩兩聲隨即悄悄的縮回被窩,再次響起的呼嚕聲讓陶惟悄悄的鬆口氣,按了按砰砰砰跳動的心,眼底閃過一絲光芒的陶惟開始在腦海裡慢慢的琢磨。
現在唯一差的可能也就是菜包的葉子,馬上就要到青黃不接的時候,菜葉子就地窖裡那點白菜葉子,雖然也能對付着用,可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想到這個年月,陶惟剛剛興奮的心又沉下了,菜?別說農民就是城市裡都缺,那麼只剩下一條路,麻辣幹鍋,不拘什麼,只要味道上去啥都行,魚又都是,魚片、魚丸子、甚至幹扎魚骨都可以加在裡面,甚至於炸好的大蘿蔔和乾菜。
眼睛重新亮起的陶惟想了半宿也琢磨了半宿,直到隱隱聽到耿二鳳起夜,疲憊的陶惟才沉沉睡去,這一次,沒有了緊鎖的眉心,有的只是嘴角的一起笑意。
天剛亮,睡了沒有幾個小時的陶惟就爬起身,渾身上下的痠疼讓陶惟知道這是累到了,可陶惟也知道越躺身上的肉越疼,不如趁着這個機會抻抻。
好在記憶中習慣的疼讓陶惟雖然渾身難受還是堅持爬起身,收拾好空蕩蕩的炕面,下地穿上鞋的陶惟四處看了一眼,又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身板,無奈的搖搖頭,也不找高地方了,直接把腿繃直放在了炕稍。
緩緩的試探性的抻着僵硬的身體 ,從最初的疼痛僵硬到完全抻開後的熱氣,慢慢的滿頭大汗的陶惟終於抻開了四肢,明顯減輕的痠疼讓陶惟暗暗感嘆到底是歲數小。
前世的時候,十二歲進入體工隊的陶惟最初抻筋的時候真是眉梢遭罪,嚐嚐擺好姿勢後,教練就會坐在陶惟彎曲的脊背上,幫助按壓,愣是把僵硬的四肢抻開,足足三個月的時間,要不是憋着一股勁,陶惟沒準就直接跑了。
可好在,骨子裡極其倔強的陶惟還是在高高低低的嘲諷中挺過了伸展,額頭帶着點點熱氣的陶惟摸了把臉上的汗,踏着輕快的腳步離開了房間。
直接來到裡屋的陶惟看到坐在炕上納鞋底的耿二鳳和還撅着屁股呼呼大睡的萬小東,衝着有點詫異的耿二鳳笑了笑。
“二娃,咋不在睡會,又不上上學,今個沒活,再睡會?”
耿二鳳的詢問讓陶惟搖搖頭,湊到耿二鳳身邊看了一眼耿二鳳手中的後鞋底,“二姨,咱家有辣椒嗎?”
不經意似的詢問讓低頭繼續納鞋底的而耿二鳳不在意的點點頭,“有,倉房掛着哪?炸幹辣椒拌醬?”
隨口問了一句的耿二鳳拽出手中長長的粗線,拿着鞋底對陣陶惟的腳比劃了一下,耿二鳳的舉動讓陶惟眼底一暖,搖搖頭,“二姨,我二姨夫是不是去水面了?”
陶惟的詢問讓耿二鳳手中的動作一頓,沉默的點點頭,“二姨,我去水面找我二姨....。”
“不準去。”陶惟的話音還沒落下,耿二鳳蹭的一下擡起頭,臉上帶着慌亂和不安大喝出口。
滿臉不安的耿二鳳眼底的傷心和驚恐一下子讓陶惟明白二姨這是想起了爹孃,頓了一下,陶惟拉住耿二鳳有些發顫的手,把頭埋在了耿二鳳的掌心,半響,頭頂微微顫抖的撫摸讓陶惟心疼,“二姨,我不會出事的,我就是想去告訴我二姨夫晚上留條大魚。”
“二姨知道,二姨知道二娃不會出事,可二姨怕啊,二娃你讓二姨緩緩勁,二姨承受不起了。”
有些低沉傷心的話語讓陶惟的心顫了一下,“好,二姨,我夢見我娘了。”
呼的一下被擡起的臉,一張急迫的雙眼落在陶惟眼中,“大姐說啥了?我一次都沒夢見大姐。”
抿了下脣,低垂下眼簾的陶惟猶猶豫豫的表情讓耿二鳳有些急了,啪的一下拍了陶惟後背一巴掌,“趕緊說,大姐說啥了。”
好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似的陶惟嘟囔了一句,“教我做飯還讓去賺錢養活自己,不能給你們添麻煩,還讓我給你和我二姨夫養老....。”
嘟嘟囔囔的陶惟讓耿二鳳心底一酸,知道大姐這是走了都惦記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妹妹,想到這裡,耿二鳳眼淚下來了,想到從小到大被護的嚴嚴實實的日子,耿二鳳嗚嗚的哭了,嘴裡還呢喃着“大姐.....。”
滿臉淚痕的耿二鳳讓陶惟心裡堵得難受,看着那張傷心的臉龐,“二姨,對不起,最後一次最後一次騙你。”
陶惟知道要是不趁着這個機會,想要把自己的手藝抖摟出來只會被人誤以爲鬼上身,沒準轉天跳大神的就要進門,雖然讓耿二鳳再次想起娘,可陶惟也是沒有法子,總不能跟耿二鳳說,“二姨,我是2014年回來的,我被燒死了”
陶惟相信這話自己敢說,以耿二鳳的個性就敢直接拿到砍了自己這個孤魂野鬼。
拉着耿二鳳的手,陶惟的眼圈紅了,“二姨,我娘說,讓你好好活着,替她看着我長大替她看着我出息人,還說她跟我爹不走了,就陪着我。”
這話在外人聽來或許會毛骨悚然,但是對於耿二鳳來講,這是大姐在保佑着她跟孩子,越發哭的厲害的耿二鳳哭了好一會,把萬小東哭醒也把後院拾到豬圈的萬二驢哭進屋。
看着痛哭的耿二鳳和紅了眼圈的陶惟,心裡有些難受可也有些奇怪的萬二驢上前一步,用粗糙冰冷的大手摸了摸陶惟的臉頰,“二娃,咋了?”
低低的詢問讓耿二鳳抹了把眼淚,擡起頭哽咽的把陶惟的話說了一遍,夾雜着自己理解的耿二鳳把陶惟的話圓的沒有一絲漏洞,把萬二驢心疼的直敲胸口,說是這是老陶家老少爺們捨不得孩子特意指使陶成才兩口子回來守着孩子。
坐在一旁,聽着萬二驢和耿二鳳神神叨叨的解釋,低垂着眼簾的陶惟眨了眨有些發懵的雙眼,這咋一句話最後竟變成老陶家祖輩已經成仙的架勢,擡起眼簾,掃了一眼滿臉慶幸又無限感慨的兩個人,陶惟有些尷尬的添了下雙脣。
嗓子眼刺撓的陶惟咳嗽了幾聲,纔算把萬二驢、耿二鳳越來越玄乎的議論壓下去,兩雙、不對,是三雙殷殷的目光轉向陶惟,耿二鳳清了下乾啞的嗓子,“二娃,大姐還說啥了?”
再次咳嗽一聲,滿臉認真的陶惟看向耿二鳳,“二姨,讓我二姨夫給拿條魚回來,我娘說,做給你們吃,讓你們嚐嚐味,然後拿出去賣。”
黝黑的膚色擋住了瞪眼扒瞎的尷尬,陶惟的話音剛落,手腳麻利的萬二驢就拿起放在一旁皮帽子套在腦袋上,“我去,大鳳以前手藝就好,咱也嚐嚐仙家的菜。”
說完腳下生風的萬二驢轉眼消失了,看着微微晃動的門簾子,陶惟有些傻眼,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一臉想念的耿二鳳,陶惟再次地下了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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