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月24日,農曆臘月28,上午十一點二十。
“小東、提速提速。”
文田沙啞的喊聲在操場東面響起,一條長達50米的上坡路,滿頭汗水的萬小東瞪大雙眼緊緊咬住牙關,努力奔跑在上坡路上,因爲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蹦出的萬小東一雙手緊緊攥着。
今天是陶惟、萬小東訓練的第十天,從單純的沙地跑到增加的上坡跑,發展腿部力量訓練的萬小東從第一天偷偷的哭過在沒有吭過一聲,可每晚,沉沉睡去後,那一聲聲的哽咽都會無意識的從口中悄悄的吐出。
第二天又像沒事人似的笑嘻嘻的參加訓練,這樣的萬小東讓陶惟心疼又內疚,不禁懷疑最初有意識的帶着萬小東走上體育競技這條路是不是錯了?
心底存着煎熬讓同樣增加訓練強度的陶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消瘦着,尖尖的下巴和凹進去的眼窩讓楊國成急的滿嘴大泡。
開始以爲訓練量大的楊國成甚至有意識的減輕訓練量,可陶惟還是在掉分量,這下子楊國成真急了,大早晨還沒吃早飯帶着陶惟離開了體工隊直奔醫院。
臨走時,想了又想的楊國成還是給張國琴打了個電話,不提接到電話的張國琴心中有着怎樣的擔憂,匆匆趕到醫院的楊國成忙活着掛號找熟人,第一項檢查還沒做上,張國琴趕到了醫院。
在化驗室門口找到了穿着一身運動服默默等待的陶惟,僅僅一眼,張國琴的心咯噔一下,靜靜的坐在人羣中的陶惟,那雙曾經明亮溫暖的雙眼沉靜的好像一汪死水,雖然依然清澈但那種濃郁的好像要把人掩埋的自我懷疑卻是清楚的落在張國琴眼中。
而且讓張國琴心底發沉的是,僅僅一個星期沒見,陶惟竟然瘦的臉頰都凹進去了,顯襯的曾經狹長的丹鳳眼大的好像要掉出來似的。
第一個念頭就是孩子受氣的張國琴一張本就嚴肅的面孔充滿了蕭殺之氣,挺直着脊背一身凌厲氣勢的張國琴抿成一條線的雙脣使得四周頓時好像被陰雲籠罩了一樣。
快步行走間,紛紛避讓的身影沒有得到張國琴一絲的目光,疾步走到陶惟身邊,雖然心中燃燒着不明的怒火,但還是輕柔的拉起陶惟的張國琴摟住了消瘦的陶惟。
入手的瘦骨嶙嶙讓張國琴緊鎖眉心,四處看了一眼,勉強在樓梯口找到一個相對人少的地方後,蹲下身體的張國琴一雙厲目直接對準陶惟,“二娃,跟大姨說是不是受欺負了?別怕,凡事有大姨。”
張國琴輕柔的嗓音讓壓抑的陶惟沉默了半響,緩緩搖搖頭,遲疑的回答別說張國琴就是原本排隊卻看到張國琴拉走陶惟匆匆跑來的楊國成都心裡打了個突突,一項溫和的雙眼頓時冒出一股怒火,他楊國成是不是太老實了?這麼護着還有人欺負這孩子?
擡起頭看了一眼雙眼冒火的楊國成,心裡雖然有些不滿,但幾次的體工隊之行,楊國成有多護着陶惟張國琴一清二楚,仔細想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一下陶惟的張國琴覺得孩子身體應該沒有啥毛病,主要還是心理有事。
站起身拉着陶惟示意楊國成跟上的張國琴帶着倆人下樓,上車又讓司機小喬去買點吃的後,拉着陶惟的張國琴輕輕的撫摸着陶惟的後脊,“二娃,你是不是有心事?”
張國琴溫和的詢問讓壓抑了許久的陶惟越發的沉默,雖然心裡充滿了焦急,但還是比楊國成更加了解陶惟的張國琴擡起眼簾阻止了楊國成的追問,一下又一下輕撫陶惟的後脊,安慰的同時也慢慢消弱陶惟心底的防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快半個小時過去,長長吐出一口氣的陶惟蔫耷耷的低着頭,慢慢的把心中的自我懷疑吐出,直到這一刻,張國琴才知道萬小東走上體育這條路竟然是陶惟有意識的引領的。
一點一滴沒有絲毫隱瞞的陶惟讓楊國成都有些發愣,擡起眼簾看向略微有些沉思的張國琴,動了動嘴脣的楊國成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其實在楊國成心中,專業運動員雖然很苦,但一旦出成績,那份榮耀也是任何職業都無法遮擋的。
很是有些不以爲然的楊國成甚至覺得陶惟自己給自己找事,可張國琴卻不同,張國琴很清楚耿二鳳一家與陶惟是不同的,甚至很多時候,在張國琴看來,陶惟對二鳳一家有種莫名的愧疚,尤其是虎蛋子,雖然愧疚的是什麼張國琴不知,但對於心思重的陶惟來說,可能自己都不如虎蛋子重要。
不過以張國琴的角度來看,陶惟與其這麼自己煎熬着,不如直接去問,想到這裡拍了下陶惟後心的張國琴示意等在車外的司機上車,接過買好的早餐遞給蔫耷耷的陶惟和楊國成,一行人又匆匆回到體工隊,在食堂找到吃的滿嘴鼓鼓囊囊的萬小東。
帶着小哥倆直接來到寢室的張國琴替彆扭的陶惟把心裡的煎熬詳細的講述了一遍,驚訝的瞪大雙眼的萬小東好像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看着低頭沉默不語的陶惟,嗷的一下蹦到陶惟身上壓住陶惟的萬小東用自己特有的大嗓門帶着委屈問了陶惟一句話,“二娃,你不喜歡俺成那個啥世界冠軍啦?俺要是不喜歡,俺不會來的?你咋這麼笨哪?咱不是說好了,你去哪俺就去哪嗎?你是不是要丟下俺自己跑啊。”
萬小東一連串的追問讓被壓在牀上的陶惟眼圈悄悄的紅了一下,緊緊捆住心底的枷鎖好像在瞬間鬆開,掙扎着坐起身後認真的看向一臉委屈的萬小東,“哥,你怨不怨二娃搶了爹孃的稀罕?”
不自覺屏住呼吸的陶惟悄悄的攥緊了拳頭,第一次問出了壓在心底好久的問題。
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滿臉不解的萬小東看向額頭滲出點點汗珠的陶惟,“爲啥要怨?那不是應該的嗎?”
應該的、應該的,咚的一聲,好像瞬間落回原點的心讓陶惟胸口漲疼的厲害,慢慢的咧着嘴,陶惟笑了,邊笑邊順着眼角流淌下的眼淚讓萬小東愣住了,愣愣的看着一滴滴不斷滑落的眼淚,萬小東不知道二娃爲啥哭,可那一滴滴眼淚卻讓萬小東覺得心裡難受,嘴角一耷拉眼圈跟着紅了,好像嫌棄似的萬小東手快過腦的一雙帶着淡淡老繭的雙手呼在陶惟臉上,“哭啥,不許哭。”
粗聲粗氣卻帶着顫音的萬小東讓陶惟說不出這一刻是什麼感覺,按住擋住眼睛的那雙胖胖的大手努力想要壓回喉間的哽咽。
一個不吭聲的只是默默的流淚,一個滿臉心疼卻不知道爲啥的跟着掉眼淚,兩個孩子兩雙相連的小手讓張國琴心中有種道不清的酸楚,一直以來都知道陶惟心思重的張國琴知道今日才知道在陶惟心中其實是怕的,對,就是怕,怕搶了虎蛋子的寵也怕搶了虎蛋子的愛怕失去得到的情誼。
伸出手臂摟住倆孩子的張國琴爲萬小東的純粹感到高興也爲異常卑微的陶惟感到心疼。
摟着倆孩子慢慢讓倆孩子慢慢平復的張國琴直到懷中微微傳來掙扎才鬆開手臂,低頭看着彼此對視咧着嘴呵呵笑着的小哥倆,鬆口氣的張國琴一人拍了一巴掌。
突然想到原本準備今日給倆孩子送東西的張國琴對泡湯的計劃瞪了下眼睛,拉着小哥倆照着屁股一人一巴掌後催促着趕緊洗把臉去訓練的張國琴交代小哥倆晚上過來後匆匆離開。
沒有了壓抑許久的枷鎖,再次回到訓練場的陶惟找到楊國成,道謝也道歉後,被楊國成拍了一巴掌後,呵呵的笑着開始熱身。
而被文田拉倒坡路的萬小東則抽抽着臉看着讓他咬牙切齒的坡路,嘟囔着爲啥二娃只需要在操場跑他卻要在坡路上爬,嘟嘟囔囔的絮叨把文田氣樂了,掐了一把萬小東依然圓溜溜的臉蛋把萬小東攆上坡路。
足足兩個小時的短距離衝刺練習累的萬小東呼哧呼哧直伸舌頭,當哨聲終於響起時,伸着舌頭大喘氣的萬小東挪到同樣累的雙眼模糊的陶惟身邊說文田是土匪。
坐在小凳上看着還有精力絮叨的萬小東,陶惟呵呵的笑了,掃了一眼不知道跟楊國成嘀咕什麼的文田,眼中有着濃濃喜悅的文田讓陶惟知道,文田是真的喜歡憨厚的萬小東。
剪短的休息了二十分鐘後,看看還有時間,而上午的訓練也已經結束,拖着疲憊身體的萬小東、陶惟回到寢室把衣服換換,看着短短十天就被磨的起毛的運動服,萬小東是又心疼又納悶。
髒衣服泡在盆裡,用熱水擦擦頭髮,坐在牀邊消汗的陶惟琢磨着是不是再去買兩雙鞋,運動服是還能穿,可鞋卻有些不經用了,每人兩雙運動鞋,隨着訓練強度的加大已經不夠用,鞋底磨損的太厲害,而且陶惟琢磨着是不是給萬小東買塊手錶。
現在因爲臨近年底,訓練隊人不多,要是隊員全回來,那麼分+身乏術的文田估計更多的會是吧訓練任務交代給萬小東,那時候手錶的重要性就體現出來了,雖然陶惟更傾向於買秒錶,但是那個東西去那裡買,陶惟有點沒印象了。
接小編通知,後日也就是週三冠軍之路將入V,所以明天停更一日準備入V當天的三更,小陌知道會失去不少看文的朋友,不管怎麼說感謝朋友們一直以來的支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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