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陶惟的第一眼,馬德明頓時露出了笑容,那種由內而散發出的喜悅讓站在一旁的楊國成暗笑不已,可當目光轉到陶惟身上時,不自覺放緩的目光中也露出了濃濃的喜愛。
“陶惟,先過來。”
衝着陶惟招招手的楊國成讓陶惟笑呵呵的走到兩人身邊,拉着陶惟坐在凳子上,看着一臉平和溫暖的陶惟,楊國成暗暗感嘆,長大了。
兩年半的時間陶惟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告訴了楊國成他的選擇,刻苦、堅韌甚至狠,陶惟的狠不是對他人而是對自己,刻苦訓練的同時根本沒有扔下學習的陶惟硬生生的從十二個小時的訓練時間下擠出三個小時學習課本知識。
這個選擇,楊國成是全力支持的,爲了陶惟,楊國成甚至把老妻拉了出來,曾經是特級教師的老妻全身心教導陶惟而陶惟也拼命的去學。
可以說,小小的陶惟把自己的時間安排的很好,用心訓練用心學習,這讓所有人看在眼裡也記在心底。
一個好的運動員不怕你有傲氣,就怕你自滿,可這些在陶惟身上完全看不到,謙卑的陶惟有着屬於自己的驕傲,可這份驕傲只有當陶惟站在冰面上時才能展露無疑,當走下冰場時,陶惟還是那個平和的近乎是一汪清泉的陶惟。
可以不虛的說,此時的陶惟已經真正到了讓人驚訝的地步,當然這個驚訝除了楊國成、馬德明並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當一年前,陶惟成功的完成五項三週跳後,陶惟的訓練在沒有第三個人看到,單獨的訓練室,單獨的冰場,甚至於單獨的教練,一切的優越得到的是陶惟刻苦,沒有驕傲自滿,沒有任性焦躁,有的是深深的感激和狠戾的艱辛。
只要想到爲了完美的完成三三連跳,一次次從半空中重重摔下又一次次爬起的陶惟,楊國成是心疼的。
人們看到的是陶惟享受的一切,卻沒有看到訓練中陶惟的刻苦,十二個小時的訓練對於一個孩子而言有多難熬根本不是簡單的語言能夠形容的。
兩年半的時間,陶惟的身上從沒有消退的青紫和淤血是沉默不傾述的陶惟給予的回答,這樣的弟子,楊國成、馬德明怎會不喜歡怎會不用心去栽培。
兩雙無法掩飾喜愛的目光讓陶惟有些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老師。”
無奈又不自在的陶惟讓楊國成、馬德明回神的同時也失笑出聲,彼此對視一眼,示意馬德明解釋叫住陶惟緣由的楊國成默默的坐在一旁。
伸出大手揉了下陶惟的頭頂,滿目喜愛的馬德明臉上的笑意加深,“陶惟啊,一號開始整個花滑隊進入集訓,這次集訓的目的就是爲了明年二月在美國舉辦的世界青少年花樣滑冰錦標賽,這次機會是國家爲咱們花滑隊爭取來的,雖然不能參加常規比賽,但表演賽也是一種亮相,兩年的艱苦.......。”
馬德明又說了什麼,陶惟已經無法記住,劇烈的心跳不斷的在耳膜內響起,終於來臨了嗎?上一世,國家隊有沒有代表出席這次比賽陶惟不知,但對此時的陶惟來說,這個機會太重要了,出名要趁早,尤其是對花滑運動員來說。
在國際上,中國花滑是貧瘠的代表,數次前往數次鎩羽而歸,留下的不單單是遺憾還有各種不公,有着印象分的花滑世界裡,陌生的中國人根本無法讓發達國家的裁判和觀衆記住。
曾經的自己付出了怎樣的艱辛,陶惟清楚,正是因爲清楚陶惟才越發的渴望,低垂下眼簾,用力攥緊雙手的陶惟再次擡起眼簾時,臉上眼底高昂的戰意感染了馬德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拉着陶惟起身的馬德明帶着陶惟來到潔淨的冰場前,指着閃爍着晶瑩的冰面,“陶惟,你的戰場就在那裡,中國人是否真的無法訓練出優秀的花滑運動員,中國悠久的五千年文化是否真的抵不住外國人貧瘠的歷史,要用事實說話,教練不說你行還是不行,行不行要你自己去傾述。”
一段並不激昂的話語隱藏的卻是馬德明深埋心底的豪情壯志。
深深的凝視着眼前晶瑩剔透的冰面,陶惟笑了,笑的自信而又激昂,曾經的陶惟雖然有着無可挑剔的技術,但卻有着致命的缺點,陶惟無法駕馭音樂,不。應該說,陶惟無法駕馭輕鬆歡快的樂曲。
沉悶而又自卑的陶惟因爲個性的關係,每每遇到輕鬆歡快的曲目時都會失去曾有的劉暢,但這一世,全新的陶惟在張國琴等人的關心呵護下,在石楊、萬小東的用心陪伴下,已經能夠駕馭任何一種音樂。
可以說,此時的陶惟已經成長爲全面的綜合性選手,不單單有着無懈可擊的教科書般跳躍,優秀的滑行技術和恐怖的滑行速度,還是一個在男選手中罕見的力量感與柔美性並存的選手。
一個力量與柔美並存的選手就意味着,陶惟有着無懈可擊的表演優勢,而且隨着年紀的增長,能夠完成三週跳的陶惟已經不單單是簡單的三週跳,而是33。
當陶惟第一次乾淨利落的完成這個動作時,站在場邊的馬德明驚呆了,久久無法回神的馬德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休息室不知道怎麼回到家中,直到第二天清晨,一夜沒睡的馬德明再次衝到陶惟寢室抓着陶惟趕到冰場讓陶惟再做一次時,完美的33再現讓馬德明發出震耳欲聾的大笑。
笑的淚流滿面的馬德明緊緊抓住陶惟哭的像個孩子,呢喃着中國人終於有了自己的跳躍中國人終於能夠登上花滑最高領獎臺。
馬德明的激動和難耐的悲傷陶惟能夠理解,曾經站在巔峰的陶惟太清楚那種渴望得到認可的心情,無聲的安慰着失態的馬德明,一遍遍在冰場上重複着高難度動作的陶惟用行動不斷的舒緩着馬德明那顆飽受譏諷的心。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雙眼熠熠發光的陶惟重重的點點頭,而此時馬德明卻琢磨着去找丁敏商量着給陶惟編排表演賽的曲目。
對音樂說不上多有研究的馬德明並沒有掩飾自己對音樂的貧瘠,而是轉頭看向陶惟,“陶惟,你對錶演曲目有什麼想法?”
隨口一問的馬德明讓陶惟愣住了,默默的看着潔淨晶瑩的冰面,沉默的陶惟讓身邊的馬德明和站在身後的楊國成愣住了。
“陶惟?”
異常沉默的陶惟讓楊國成帶着擔憂的呼聲打斷了陶惟心中的複雜,轉頭看向馬德明,一臉沉靜的陶惟與年紀不相符的悠長目光讓馬德明一愣,“教練,我想用我愛你中國這首歌曲。”
渾身一震,滿眼不敢置信的馬德明、楊國成愣愣的看着雙目悠長的看向冰面的陶惟。
“我愛你中國
我愛你春天蓬勃的秧苗
我愛你秋日金黃的碩果
我愛你青松氣質
我愛你紅梅品格
我愛你家鄉的甜蔗
好像乳汁滋潤着我的心窩
我愛你中國
我愛你中國
我要把最美的歌兒獻給你
我的母親我的祖國....。”
輕輕的歌聲在耳邊響起,濃濃的愛國心從楊國成、馬德明心中升起,這首最能代表國人那顆愛國心的歌曲由少年的嘴中吐出時,楊國成、馬德明眼角有些溼潤。
當歌聲停止,一臉平靜的陶惟用自己那雙沉靜的雙眼看向馬德明時,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激盪的馬德明重重的按了一下陶惟的肩膀,“我去找丁老師。”
說完馬德明調身大步離開訓練場,深深吸了一口氣,收回心底這一刻騰昇的希冀,楊國成拍了拍陶惟的後背,“熱身,準備訓練。”
恩了一聲的陶惟走到一旁自行準備熱身,單薄的身影認真細緻的準備讓沉默的楊國成胸口有種灼燒感,這個孩子.....。
無法形容這一刻心情的楊國成默默的看着準備好一切上冰的陶惟,長達四個小時的冰上訓練正式開始,滑行、旋轉、跳躍。
一次次的躍起一次次落下,伴隨着不斷滴落的汗水,緊抿雙脣認真到苛刻的陶惟一遍遍的重複着熟記於心的動作。
滑行的銜接;起跳速度、高度、遠度、落冰;旋轉的速度與冰面覆蓋,一切的一切都是陶惟死摳的重點,陶惟很清楚什麼叫做臺下十年功臺上一分鐘,想要沒有遺憾,就要付出比常人高出不止一倍的艱辛。
陶惟不怕苦也不怕累,甚至身上的淤青和紅腫對於陶惟而言都不是問題,只要不受傷,只要能夠再讓他站在冰場沒有遺憾的走完一生陶惟就知足了。
算算時間,還有半年就是世青賽,想要真正讓世人記住他記住中國,陶惟心中隱隱有種想法,四周陶惟暫時沒有能力完成,時間也不允許陶惟做更多的調整,但332卻是可以衝擊。
不提找到丁敏的馬德明有着怎樣的激動,也不提趕到花滑隊的耿二鳳等人有着怎樣的淚水,八月一日正式進入封閉訓練的陶惟時隔一年終於再次亮相青少隊。
作爲隊長也作爲唯一一個代表國家參加世青表演賽的中國少年,可以說陶惟入隊時間最短年紀也最小,陶惟享受着一切優待。
這份優待不是沒有質疑,這份獨享也不是沒有得到嫉妒,可全部被馬德明用重手壓下去,這一切陶惟不是不知道,可以說每一個進入國家隊的孩子都是驕傲的甚至可以稱之爲天之驕子。
可陶惟並沒有多說什麼,那怕面對嘲諷、嫉恨,陶惟依然沉默不語,不是不想解釋,而是陶惟很清楚,在運動場上語言的蒼白沒有實力來的更讓人震撼。
8月2日,集訓的第二天,所有花滑青少隊連帶着花滑隊男隊聚集到了位於郊區的封閉訓練場,跟着馬德明最後趕到的陶惟剛剛步入訓練場就引來幾聲嗤笑和刺目。
微微掃了一眼幾個站在一起眼中帶着不忿和不服氣的面孔,陶惟笑了笑,收回目光的陶惟悄悄的拉了一下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的馬德明。
自己的戰場自己上,陶惟還沒懦弱到需要教練出頭的地步,微微搖頭的陶惟讓馬德明皺了下眉頭,再次掃了一眼並不是自己找來的隊員,馬德明收回了目光。
雖然單獨執教陶惟,但依然擔任花滑隊總教練的馬德明上前,站在了隊員面前,一雙厲目掃了一圈,“集訓的目的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說了,強調一下紀律,任何人沒有特殊情況,一不允許請假、二不允許私自離隊、三不允許無故缺席訓練、四.....。”
長達十三個的不允許讓人側目,可紀律就是紀律,不管衆人心中怎麼想,嚴厲的馬德明已經把需要遵守的一切闡明,不想參加可以,退出國家隊。
一旦進入訓練,嚴厲的馬德明很有黑臉包公的氣勢,當剪短的會議結束後,巨大的訓練場內,各自教練帶着不同年齡的隊員走向屬於自己的冰場。
一身運動服的陶惟跟着馬德明回到屬於自己的青少隊,第一次站在隊長的位置,陶惟很是泰然處之,身邊的側目和隱隱的不服氣陶惟並沒有一絲不適,在這個強者爲尊的地方,在這個一切靠實力說話的地方,他陶惟就是當之無愧的隊長。
熱身、準備,當準備輪流上冰時,問題來了,所有人的目光直接對準了身爲隊長的陶惟。
等待許久的挑釁終於來臨時,陶惟笑了,笑的燦爛而且又自信,而早就想借着這個機會好好消消這幫傲小子的馬德明也隱隱露出一絲笑容,看向陶惟,“丁老師昨天把改編好的曲目送來,試試?”
戲謔的調侃得到了陶惟充滿自信的一笑,哈哈一笑的馬德明隨即快步走向一旁的音響旁,把該編號的磁帶放在大大的音響內。
或驚訝或疑惑或輕視的目光中,氣勢激昂悠長的曲目,“我愛你中國”在巨大的訓練場內響起。
當音樂聲響起時,一個滑行衝到場中央的陶惟在悠揚的音樂聲中,高高的躍起,又高又飄的三週跳躍出現在衆人眼中。
驚人的起跳速度、高度、遠度,乾淨的落冰,出色的完整質量讓全場響起倒抽一口冷氣。
刺眼的熒光燈下,陶惟好像九天翱翔的雄鷹,把剛與柔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令人難忘的貝爾旋轉、飛舞的燕飛,令人瞠目結舌的完美銜接,迴盪在整個訓練場內激昂的我愛你中國,完美駕馭了這首氣勢磅礴的國樂的陶惟沉穩大氣又不失優雅的舞動讓全場震驚。
然而就在衆人以爲陶惟只能如此時,讓人驚豔的一幕出現了,隨着交響樂到達高超時,陶惟此生第一個完美的33連跳p出現,高而飄的跳躍,紋絲不動的落冰讓整個訓練場一片死寂。
剎那間好像連呼吸都停止的馬德明也是第一次看到陶惟做出33連跳,並不是說陶惟沒有做過,而是成功的機率並不高,但在這裡,在充滿激昂大氣的音樂中,重新找回巔峰狀態的陶惟卻因爲胸中死死壓抑了十幾年的激情所感染。
完全沉浸在舞動中的陶惟,在滑動中緩緩閉上雙眼,音樂緩緩落下,再次高高躍起的陶惟此生第二個完美的p出現在衆人眼中,當陶惟落地滑行舉起雙手單膝跪地時,音樂聲停止。
全場一片死寂,無論是曾經不服氣陶惟能夠一躍成爲隊長的隊友,還是青年組的老隊員,無論是身爲主教練的馬德明還是其餘的花滑教練全被陶惟讓人驚歎的表演所折服。
“啪啪啪...。”
第一個回神的楊國成興奮的瞪大雙眼,用力的啪起巴掌,掌聲響起,熒光燈下,緩緩睜開雙眼的陶惟汗溼的臉頰上有着剎那的恍惚,眨了眨雙眼,第一眼看到楊國成那張自豪的面孔時,起身的陶惟笑了,驕傲自信又隱隱帶着釋然的笑容出現在衆人眼中。
這一刻,先別管運動員心中有着怎樣的感受,可教練員們卻徹底瞭解了爲什麼馬德明會親手執教陶惟,不足兩年半的時間能夠完美駕馭氣勢磅礴的音樂,能夠在滑行技術,節目執行,詮釋演繹中達到如此高度的天才難怪馬德明會把陶惟藏起來親手執教。
羨慕有可更多的卻是深深的祝福和期盼,尤其是青年組的幾個教練,彼此對視一眼,興奮、難耐甚至勢在必得從彼此眼中閃過,想到還有五年就能成年的陶惟,頓時有種難耐的急切。
緩緩回到馬德明身邊,收起臉上那絲激昂戰意的陶惟看向隊友露出了溫暖明亮的笑容,“我這個隊長是否還合格?”
帶着笑意的自我調侃惹的幾個傲小子撓着後腦勺嘿嘿笑了,“隊長”
異口同聲的高聲怒喝下,笑容滿面的陶惟站在了隊伍第一位,強者爲尊,實力爲界,在這裡,在這個冰的世界,從這一刻起,陶惟成爲了少青組當之無愧的老大,而也是從這天起,陶惟正是成爲了花滑隊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