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本來掛着笑意的臉,在聽到秦旭的話後,瞬間便垮了下來,他拍了拍吳楚之的肩膀,
“小夥子,你很講規矩,我很欣賞你。你讓開,叔叔不爲難你。不過你這兩個朋友,嘴有些臭,需要洗洗。”
吳楚之長嘆了一聲,扔下手裡沾滿穢物的套頭衫,挺直了脊樑,“叔叔,您這就沒意思了。
這歉也道了,錢也賠了,賠罪酒我也喝了,您要還是不依不饒,也不怕別人笑話您不講規矩?”
光頭哈哈大笑起來,而後表情猙獰的說道,“規矩?老子的話就是規矩!
小夥子,你的廢話太多了!現在,立刻,讓他爬過來,給老子舔!”
光頭的小弟們紛紛露出花臂,踩着板凳叫嚷起來。
黃毛更是拿起一瓶啤酒直接砸在桌上,捏着碎裂的酒瓶子,眼露兇光,惡狠狠的看着吳楚之。
看熱鬧是錦城人的天性,不過此時見狀,也不禁有些害怕,開始結賬買單,退到遠處圍觀了起來。
劉鎏的酒也徹底被嚇醒了,不顧秦旭的拉扯,站到了吳楚之的身邊,“我惹的事,我來承擔,跟我兄弟沒什麼關係。”
秦旭嘆了一口氣,也只好從後面走上來,站在一邊默不作聲。
吳楚之看看左右,無奈的說着,“叔叔,你要想清楚,這裡是蜀大。”
黃毛手裡的碎酒瓶他是不覷的,雙方又不是打生打死的關係,犯不着,頂天了就是威懾作用。
他忌憚的是,作爲一個大學生,和社會上的人打架,無論打贏打輸,鬧大了都不好交代。
光頭無所謂的笑笑,“小夥子,看你之前的做派,也是知道道上的事,怎麼說起這麼糊塗的話來?
今天就是個臉面,你們讓我這麼沒面子,我只是讓那小子過來把他吐出來的東西舔乾淨,已經很仁至義盡了。”
如果是往日間,光頭說不定還真就就此放過了這羣大學生。
不過,今天不行,團體聚餐,小弟來得太多,這太丟面了。
吳楚之聳了聳肩膀,“我們是大學生,不是道上混的。叔叔,冤家宜解不宜結,何必呢?”
光頭雙手一攤,“那就是談不攏嘍?”
吳楚之嘆了一口氣,“唉……看樣子是談不攏了。”
光頭桀桀笑着,“那就開打唄!”
話音剛落,黃毛獰笑着捏着手裡的碎酒瓶,朝着吳楚之他們走了過來。
揍大學生,是黃毛的最愛。
學習好是吧?
到時候跪在地上求饒的時候,讓他們給老子背《離騷》!
讓老子也過過訓人的癮。
“書是怎麼唸的啊?這麼簡單的都不會背?還大學生?呸!”
光頭他們也不着急上前,樂呵呵的看着眼前的場景,光頭好整以暇的坐了下來。
“慢着!”吳楚之出聲阻攔着。
黃毛腳步一頓,立在當場,“怎麼,準備求饒啊?之前不是那麼硬氣嗎?晚了!”
吳楚之笑嘻嘻的側過身體,“你沒發現我們少了一個人嗎?”
黃毛聞言一愣,順着面前三人的縫隙望去,頓時皺起了眉頭。
剛剛趴在桌子上的那隻醉貓呢?
光頭立刻起身,一雙銳利的眼睛在店內四處張望着。
黃毛撓了撓頭髮,“人呢?”
秦旭嘿嘿直笑着給他指了指,遠處孔子騫朝他們揮了揮手,大聲喊道,“老大,已經拍了照,也打了巡捕房電話了!體院的兄弟們也在來得路上了!”
光頭見狀點點頭,
扭頭走過來,手指戳了戳吳楚之的胸膛,“小子,挺機靈的啊。”
他們也沒有刻意準備對付這幾個學生,只是喝了酒隨意打發時間而已,沒想着按照標準清場流程走。
沒想到終日打雁,到頭來,被燕子啄了眼。
這跑出去一個,事情變得有些棘手起來。
吳楚之人畜無害的笑着,“叔叔您煞氣重,我們這種文弱書生不得不多長個心眼。”
光頭搖搖頭,輕嘆了一聲,“果然,論壇裡說的挺對的,話多沒有好下場。”
吳楚之聞言一愣,這話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見光頭轉身過去,他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也準備買單撤到人羣中,順着人羣回到學校。
忽地光頭迅速轉身,一巴掌閃電般甩到吳楚之的臉上。
這猝不及防的發難,讓衆人都傻了。
暴起的光頭從後腰拔出一根甩棍出來,一邊向吳楚之身上招呼,一邊獰笑着,
“小夥子,叔叔教你一個乖,根據治安管理條例,對毆打他人的,處5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並處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罰款。
再送你一個經驗,現在是我一個人打你,不算聚衆鬥毆,實際處理中是不用拘留的。”
光頭周圍的小弟們都笑了起來,黃毛也把手裡的碎酒瓶扔在了一邊,笑嘻嘻地向後退去。
店裡有攝像頭,他們這是要坐實了是單挑。
周圍的人羣臉色都變了,不怕流氓會武術,就怕流氓有文化。
這丫是經歷了多少,才把這些事情瞭解的這麼清楚?
人們不自覺的退後了兩步,將人羣裡的孔子騫暴露了出來。
孔子騫愣了愣,拔腿就跑,真得搖人了,剛剛他也就是詐光頭的。
巡捕房的電話他是打了。
可體院朋友的電話,這就屬於扯淡。
半夜十二點,宿舍大門早鎖了,要想出來,沒輔導員的首肯,是不可能辦到的。
不過光頭他們的反應,和電視劇上面的反派完全兩樣,顯然更爲囂張。
別人壓根兒不吃這套。
光頭冷冷一笑,巡捕房?
自個兒哪個月不去坐上一會兒?
至於什麼體院的大學生?
有句話是怎麼說來的?
援軍總是在英雄倒下的那一刻纔會登場。
特喵的,欺負我們社會人不知道蜀大有多大是吧?
從宿舍跑到這裡,至少20分鐘。
20分鐘,做某些事情,可能不夠,揍小男生,卻是足夠了。
橡膠甩棍並不算是管制品,但是打在人身上確實十分的疼痛。
吳楚之吃不住疼,慘叫了起來。
一邊的秦旭和劉鎏睚眥俱裂,也顧不上那麼多,舉着板凳就要上去。
吳楚之趕緊伸手攔住他們,怒吼着,“不要插手,你們插手,就變成聚衆鬥毆了,到時候學校會處分的。”
光頭哈哈大笑起來,“小夥子,我越來越欣賞你了,腦子挺活的啊,要不畢業來跟着大哥混?大哥也是有公司的。”
吳楚之轉過身來,偏頭吐了一口唾沫,“交五險一金不?工資多少?”
光頭聞言愣了愣,手裡的甩棍不自覺的垂了下來,“我們是正規小貸公司,肯定交啊,工資嘛……啊!”
原來吳楚之趁他愣神之際,欺身向前,捉住他的拿着甩棍的手肘腕關節便是一個膝頂。
光頭髮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慘叫,右手便扭曲到一個怪異的角度,黃毛等人頓時目瞪口呆起來。
疼得鼻涕眼淚都出來的光頭捧着手腕快速後退,吳楚之一個箭步,重拳含怒轟在他的胃腸間,而後趁着光頭吃痛彎腰之際,欺身便又是一個膝頂撞向了他的鼻樑。
光頭的慘叫更大聲了,秦旭瞪大了眼珠子,親眼見到了吳楚之教他的那招“瞞天過海”。
一直呆在櫃檯裡不出聲的中年老闆揉了揉眼睛,不自覺的吶吶着,“乖乖!黑龍十八手啊!”
收銀小妹好奇的問着,“老闆,什麼黑龍十八手?武俠小說看多了?”
老闆搖了搖頭,“不是,黑龍十八手是部隊裡80年代的擒敵拳,每招每式都是極其兇狠的,務求一招制敵,三招致命。
也是因爲殺傷力太過巨大後來被禁用了,沒想到現在還能看到,太難得了。
他斷腕的那招叫做‘青龍斷爪’,剛剛那招叫做‘瞞天過海’,快看下一招便是‘怪蟒翻身’”
趁着光頭受痛彎腰之際,吳楚之一記肘擊重重的在他的鎖骨上,咔嚓一聲,光頭又是一陣哀嚎。
吳楚之卻不停手,抓住光頭斷骨之處便是一個背摔,而後左膝狠狠的壓在光頭脖頸之處,警惕的望着黃毛等人。
黃毛等人完全沒有想到吳楚之出手如此狠辣,電光火石之間,自家老大便失去了戰鬥力,倒在地上昏死過去,沒有了動靜。
“差不多了小夥子,別鎖喉了,再打要出人命了。”中年老闆趕緊打着圓場。
這小子練得還行,有模有樣的,招式之間處理的也很是靈活,很有分寸。
黑龍十八手不是花架子,是真正的軍隊武學!
這是一套力量型的搏擊拳法,最重要的基礎功力是臂力,腕力和指力。
而且大半殺傷力都在指力上面。
指力的錘鍊,要求學習和練習者每天做蠍子倒爬功100米,即身體倒立,用雙手代替雙腳行走100米;另外,要求每天早晨和傍晚都要用雙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做50個標準俯臥撐。
但招式過於陰險毒辣,招招非死即殘,比如吳楚之剛剛用的‘怪蟒翻身’,完整的套路是在一上手的時候,便通過指力將敵人眼珠戳瞎。
中年男人正是當年龍江省的教頭之一,吳楚之一出手他便提心吊膽,準備出手干預,生怕在他店裡弄出大事件來。
本就是口角糾紛,沒必要鬧大。
不過見過吳楚之刻意化指爲掌或拳後,中年男人暗地裡長吁了一口氣,止住了動作,開始看起熱鬧來。
錦城什麼時候鑽出這麼一個好苗子了?
身體素質算不上特別拔尖,但是結合剛剛的對話,這小子還是一個蜀大的大學生,這就非常的難得了。
農村兵有農村兵的好處,城市兵也有城市兵的長處,在南方和猴子們開片的時候,中年男人就知道,有的時候腦子靈活,更是難得。
黑龍十八手就是典型的例子,本來在部隊裡進行推廣,其主要意圖就是讓偵察兵抓舌頭時用的。
而比較憨直的農村兵出手,不懂變通,基本就沒有什麼活口可留。
像吳楚之這樣懂得化掌的少之又少,放在過往,都是偵察連尖兵的存在。
這門擒拿手被禁止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一旦全力出手,非死即傷,而在訓練中又往往控制不住力道和心態,部隊裡每年因此重傷的人不計其數。
這小子基本功很好,動作有些凝滯,純屬實戰經驗不夠。
要是送去實景戰場歷練歷練,說不定是個特戰的料。
想到這裡,中年老闆不禁暗自苦笑起來,都特麼的輪戰過去多少年了,哪兒來的機會實戰。
吳楚之聽罷也緩緩鬆開了力道,晃了晃腦袋,將心底的暴虐慾望強壓了下去。
其實他哪有中年男人想的那樣懂得什麼化掌變招?
無非是他小舅楚天舒,在教的時候,就沒教指法。
楚天舒是經歷過真正戰火洗禮的偵察連老兵,一身硬功夫是相當了得。
楚天舒那時也是剛剛退役回來,呆在家中無事,負責接送吳楚之,在目睹熊孩子打架打輸後,覺得顏面無光,將部隊裡的擒敵拳教給了吳楚之。
爲什麼教黑龍十八手,完全是因爲這名字夠酷,唬得住熊孩子。
不過楚天舒到底是個成年人,還沒愣到那種地步,在教授吳楚之時,便刪減了指部的動作,變成了防身術。
不過,再怎麼刪減,也改不了這門技法是殺敵技的本質。
只能說老兵口中的防身術和普通人理解的防身術,存在一些認知的區別。
純屬一個退役了,閒得蛋疼,敢教,另一個熊孩子,年少無知,敢學。
還特麼的偏偏學會了。
等到楚天舒發覺不對勁時,已經晚了。
從6歲練到15歲,所有的動作化作了本能,一般部隊裡的士兵,都沒吳楚之這功夫。
初三時的吳楚之,就可以做到讓楚天舒公司裡的幾個老兵,聯手都拿不下的地步。
楚天舒一直求神拜佛,同時千叮嚀萬囑咐,讓吳楚之一定要以德服人,不要輕易出手。
幸好吳楚之從小成績還算不錯,又一向在校風很好的學校裡面廝混,沒有機會用。
否則像是今天這種情況,放在學校裡,不管對錯,楚天舒掙再大的家業,估計都不夠給這外甥賠醫藥費。
整理整理髮型,維持着自己戰鬥髮型不亂的裝酷樣子,吳楚之冷冷的看向對面的黃毛幾人。
望着吳楚之那虎背熊腰的軀體和此刻因爲運動而鼓脹虯結的滿身腱子肉,黃毛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什麼狠話也說不出來。
雖然說老大不一定是最能打的,但這麼短時間就被這樣快速的放倒,還是讓黃毛等人心生懼怕。
很簡單,換做他們,也不可能擋得住眼前這少年的拳腳。
中年男人從櫃檯裡面出來,先是蹲下去在光頭身上摸索了一番,而後又打着圓場,
“幾位爺你們還是把人趕緊送醫院吧。這位小兄弟他朋友也打了巡捕房的電話,到時候巡捕大人來了可就不好看了。”
光頭的幾個手下們早有退意,聞言作勢上前,卻又懼怕吳楚之突然暴起傷人。
吳楚之偏頭看了看中年男人,而後站起了身,戲謔的望着黃毛等人說道,“還不趕緊擡着你們老大去醫院?等着巡捕房的人來錄筆錄嗎?”
幾人過來要擡光頭,卻被黃毛阻止了,他緩步上前,來到吳楚之的面前,
“慢着!小子,你混哪兒的?敢留下個名號不?我們清明公司定有厚禮奉上。”
衆人聽得黃毛這麼說,也是點頭,輸人不能輸陣,大不了耗在這裡,大家巡捕房裡見。
反正他們也沒有動手,巡捕大人們來了,也不能說無故抓人。
進了巡捕房,做筆錄的時候,啥資料沒有?
明的來不了,陰得還不行?
“這位好漢,你們老大這傷最好還是早點就醫,看樣子鎖骨移位不嚴重,做好八字固定,可以不用手術。
這要是去晚了,可能只有動手術,幾個月都好不了。”中年男人半是恫嚇半是認真的說道。
光頭的小弟們開始面露猶豫,中年男人說得也是有道理的,經常打架的他們也知道,骨折這玩意兒,也是有黃金救援時間的。
過了時間,並不是說不能治,而是恢復起來很是麻煩。
黃毛看看衆人的神色,眼裡一絲不甘悄然閃過。
“老闆兒,有你什麼事?輪的上你插嘴?你在教我們兄弟做事?”他怒氣衝衝的上前推攘着老闆,惡狠狠的說道。
中年男人悄悄的撤着力,裝作被黃毛的力道所攝,踉蹌的退了兩步。
他和吳楚之僅僅是萍水相逢,犯不着搭上自己的生意。
吳楚之上前一步,立在黃毛面前,冷冷的看着他。
見面前那個人形怪物般的少年動了,黃毛被嚇了一跳。
不過他篤定吳楚之不敢先行動手,壯着膽子一步不退的肅立在他面前,同樣冷冷看着他。
畢竟是個大學生,只要自己不像地上那個死光頭一般主動出手招惹,面前這小子也沒理由和自個兒的學業過不去。
“你不是很能打嗎?來啊,動手啊?朝爺爺這裡打!今天你打不死我們,改天我們一定弄死你。”
黃毛拍了拍自己的臉,滿臉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