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樂兄弟,當今大明,國庫充盈,兵強馬壯,外敵罕有來犯,邊疆穩定,百姓安居樂業,黃河口附近倭寇偶有來犯,大河衛足以應付,如此大好局面,建個百戶所已是錦上添花,何須擴大至千戶所呢?”張世垣不解地問道。
“居安思危,方能長治久安。環顧大明疆域,唯有海防尚欠,不時有小股倭寇來犯,若不殺一儆百,長期以往,必釀成大患。若外敵沿五行村所在的黃河口逆流而上,可直達淮安府的清江浦,再由清江浦沿京航運河北上可達順天府,南下可達應天府。若以清江浦爲據點,窺探大明的京城和留都,必將威脅大明的根基。附近的大河衛,遠水解不了近渴,若不加強五行村的防衛能力,後果將不堪設想。五行村所在的黃河口是大河衛的前哨,若在此設立千戶所,可震懾小股倭寇來犯,保衛五行村的安全,若大股倭寇來犯,也可牽制強敵,減少五行村的損失,爲爭取援兵贏得寶貴的時間。”章小樂回答道。
聽完章小樂的一席話,衆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禁對這個隨從打扮的年輕人刮目相看。而這一席話,也點醒了張世垣。
“這位小兄弟說得很好,若倭寇來犯,我五行村首當其衝,一旦有事,大河衛根本顧不了這裡。大河衛的官兵平時忙於種田,疏於訓練,戰鬥力確實是差強人意,若要爭取他們的援助,他們需要很長時間才能集結趕到。戰場瞬息萬變,兵貴神速,如此拖沓,必將延誤戰機,何以取勝?最近幾次小股倭寇來犯,都是被我五行村的護衛擊退的,哪裡看到大河衛官兵的影子。若是大股敵人來犯,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五行村的護衛,能堅守多久呢?倭寇兇殘,猶如一羣惡狼,我五行村百年的基業,很可能因此毀於一旦。”張老爺憂心忡忡地說道。
衆人沉默不語。
“我秦松柏,和五行村護衛,誓死保衛五行村,絕不退卻!”秦統領振臂一呼,大聲說道。在座的所有士長,也同聲高呼道:“誓死保衛五行村,我們絕不退卻!”
聲勢浩大,場面極其壯觀。
張老爺揮了揮手,讓大家安靜下來,說道:“世垣,你身上的擔子不輕啊。我們五行村位於黃河口,居於順天府和應天府之間,是南來北往的重要關口。京杭運河之於大明的重要地位,就不必多說了。守住了這裡,就能保證清江浦的安全,就能保證京杭運河的通暢。正如這位章壯士所言,你不但要擔當百戶,還要爭當千戶,守護好這邊疆土,爲五行村的百姓造福,爲大明朝廷解憂。我將盡快上書至兵部尚書馬大人那裡,請求加強黃河口岸的衛所建設。”
“爹爹,我記下了。不過這樣一來,是不是會有討官的嫌疑?”張世垣問道。
“呵…呵…我們張家自洪武初年,艱難創業於此,已有一百多年,給朝廷交納的稅銀不計其數。在我張家的治理下,五行村的百姓,安居樂業,豐衣足食。每每遇到天災人禍,我們張家就會出錢出糧,幫助受災羣衆度過難關,至今保持着荒災之年沒有饑民的記錄。試想當今大明,還有哪裡能與五行村相媲美?如此清明,何來有討官之說?”張老爺說道。
“爹爹,我明白了。百戶所的官兵,將與裝備精良極度兇殘的倭寇戰鬥,現在急需要兩位總旗來輔佐我啊。”張世垣說道。
“三公子,我想給你推薦兩人。”秦竹青說道。
“是哪兩位啊?”張世垣驚喜地問道。
“我首先給你推薦的這一位,就是章小樂,他不但熟讀兵書,而且武功高強。我曾經和他比試過,其武功遠勝過我啊。”秦竹青說道。
“你的武功我是知道的,能夠勝過你的,護衛中也沒有幾人,小樂兄弟的武功竟然遠勝於竹青,出乎我的意料啊。那還有一位呢?”張世垣說道。
“還有一位就是端木公子,他能瞬間行走百里。若不是我親眼所見,真是不敢相信。”秦竹青說道。
“我只知道端木公子身懷異能,竟不知道他有如此神功啊。”張世垣驚訝地說道。
“瞬間行走百里?”大堂內除了章小樂、秦竹青、秦梅馨以及小茹不覺得驚奇外,其餘人都在小聲議論,他們從沒有聽說過,一個人還能瞬間行走百里。
“端木公子,何不展示一下你的神功。”秦竹青說道。
“各位把杯中酒,先喝了吧。”端木致遠說道。
大家一聽,以爲喝了酒就能看到端木公子施展神功,於是毫不猶豫的都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正在等着看端木公子是如何展示神功的,但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端木公子有任何行動。
“端木公子,大家都在等着你施展神功呢。”秦竹青提醒道。
“我已經施展完了啊,看看你們的杯子。”端木致遠微笑着說道。
大家不解地向各自杯中看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杯裡已經倒滿了酒,大廳內竟沒有一個杯子是空的。
“呵…呵…在所有人喝完酒之後,沒有徵得大家同意,就給各位都斟滿了酒,還望見諒啊。” 端木致遠笑着說道。
“啊…端木公子,神人也。要是端木公子剛纔不是給大家倒酒,而是往各位脖子上劃上一刀,估計我們現在都已經一命嗚呼了啊。”張世垣大驚道。
不少人聽了之後,不禁大驚失色。
“呵…呵…大家不必擔心,我怎麼可能做出如此殘忍之事呢。”端木致遠笑着說道。
“竹青啊,你推薦的這兩位,真所謂奇才啊。端木公子,身懷絕世神功,爲人善良。小樂兄弟,熟讀兵書,武功高強。若他們能留在五行村,擔任百戶所的總旗,何懼那幫倭寇海匪。”張世垣說道。
“三公子,走私大案已經告破,我們遊學到此已有月餘,確實很想念家人。”端木致遠說道。
“也罷,當初答應你們大案辦完,就送你們離開五行村的。雖然我現在人才奇缺,但是也不能失信啊。這樣吧,過幾天就送你們回去,順便贈送些珍寶以作酬謝。”張世垣說道。
“三公子,我們不要珍寶。”端木致遠說道。
“那你們需要什麼?你們幫了我們如此大忙,我不能空手相送啊。”張世垣說道。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我們什麼都不要。”端木致遠說道。
“這…你雖然決意不要任何東西,但是我可要向你們提個請求啊。”張世垣說道。
“公子請講,如能幫上公子的,在下願意效勞。”端木致遠說道。
“李府已經被我買了下來,我打算把李府改名爲端木府。你們回去之後,把父母親人都接到五行村來吧,就住在端木府。”張世垣說道。
端木致遠立刻就明白了張世垣的心思,張世垣是想通過端木致遠的家人來拴住他。假如端木致遠的家人能夠住到端木府,端木致遠必定也會安心地留在五行村了,作爲端木致遠的隨從章小樂,就更加不必說了。想到這裡,端木致遠趕忙推辭道:“三公子,五行村確實與我們有緣,我們一定會回來的。但是,我們不需要住在深宅大院裡,普通百姓的住所就可以了。”
張世垣聽到端木致遠說一定會再來五行村,非常高興地說道:“呵…呵…端木公子,你不要推辭了。你們能再來五行村,就是我們五行村百姓的大幸,深宅大院根本算不了什麼的。爹爹、二位哥哥、松柏統領、各位士長,我想拜端木公子爲百戶所的總旗,大家有沒有意見啊?”
“我從沒有帶兵打仗的經驗,怕是難當此大任啊。”端木致遠說道。
“端木公子身懷神功,我輩根本無法與之匹敵,擔當百戶所的總旗,自然是再合適不過了。”秦松柏說道。
“端木公子,不必推辭了。上天賦予你如此神功,定是要你擔當大任,爲蒼生造福啊。若不是朝廷已經任命世垣爲百戶,我倒是覺得百戶,非你莫屬啊。只怕這個小小的總旗,讓端木公子屈才了。”張老爺說得很是誠懇。
端木公子不好再做推辭,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
“還有一位總旗就拜章小樂吧,爹爹、二位哥哥、松柏統領、各位士長,你們意下如何啊?”張世垣問道。
張世垣話音剛落,就有一位士長大聲說道:“剛纔只是聽秦管家(注:秦竹青)講到,這位章兄弟武功高強,不如請章兄弟展示一下,也好服衆啊?”
章小樂本想推辭,不願意擔當總旗這一職務的,但是這位士長所言,似乎在懷疑章小樂的武功,這倒是激發了章小樂的好勝心,改變了章小樂推辭的想法。
“王虎士長講得有道理啊。擔當總旗的人,平時需要管訓官兵,戰時需要帶兵打仗,若官兵不服總旗,執行命令的時候就會大打折扣,當然就會打不贏戰爭,後果必然很嚴重。在所有士長中,王虎士長的武功名列前茅,就請你和章小樂比試一下,你覺得怎麼樣啊?”張世垣說道。
“遵命。請章兄弟賜教!”王虎士長是個急性子的人,聽到張世垣要他和章小樂比試,他立刻起身走到大堂的中央。
章小樂看了看端木致遠,想徵詢一下他的意見,端木致遠向他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放心去比試吧。
章小樂馬上站起身來,也走到了大堂的中央。
章小樂拱手說道:“王虎士長,請。”
王虎士長擺好姿勢,也說道:“章兄弟,請!”
兩人已經戰在了一處。大堂內的人,都放下了筷子,目不轉睛地觀看他倆的打鬥。
王虎身材魁梧,練的是外家功夫,打起拳和踢起腿來,“呼呼”作響,每一招式都紮實穩健,自成一體。
章小樂,他不但基本功夫紮實,而且精通各家拳腳功夫。
兩人的招式,各有特色。
一開始,章小樂使出的是太極功夫,目的是以柔克剛和以退爲進,他並不急於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經過和王虎周旋了幾招之後,章小樂發現,王虎練的是一種“仿生拳”,這種功夫以自然界中的食肉動物爲原型,模仿其捕食過程,比如“仿生拳”中的螳螂拳、蛇形拳、猛虎拳等等。王虎練的正是“仿生拳”中的猛虎拳,這種拳法剛勁有力,打起拳來威猛無比,一旦對手被打到,輕則骨折,基本失去戰鬥力,重則吐血,當場斃命。但是猛虎拳有很大的一個弱點,就是極其消耗體力,只適合快速打敗對手,不適合和對手糾纏,如若不能在全部招式之內擊敗對手,就將因體力不足,在下一輪打鬥中處於劣勢。
王虎眼看就要打出了全部招式,但是卻連章小樂的衣服都沒有碰到,他非常着急。章小樂只是見招拆招,防守反擊中均留有餘地,剛纔的那一招,章小樂明明可以乘着他進攻中的空虛,打王虎的破綻,但是章小樂只是點到爲止,並沒有讓王虎難堪。王虎感覺到,章小樂的功夫遠遠在自己之上。想到這裡,王虎停止了進攻,雙手抱拳一拜,朗聲說道:“章兄弟,我不是你的對手,甘拜下風。”
“王虎士長,呈讓了。”章小樂也抱拳一拜。隨後,兩人坐回了原位。
真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張世垣、秦松柏等武功高手,當然看出了這其中的奧妙,暗暗敬佩章小樂不僅武功超羣,而且武德也非一般人能比。但是,對於張世垣的哥哥、嫂嫂、妹妹以及大堂裡不懂功夫的人來說,這兩個人的比試,實在乏味得很,不僅很快就結束了,而且也沒有看到任何一方,衣服扯破、鼻子流血或者摔倒在地之類的,能證明已經失敗的場面。
“小樂兄弟果然武功高強,另一個總旗就請你來擔當了。”張世垣說道。
“恭喜三公子,拜將成功!恭喜端木總旗!恭喜章總旗!”秦松柏舉杯祝賀。
隨之而來的,就是衆人的道賀聲,以及敬酒聲……
這場宴席一直持續到午夜,衆人才漸漸散去。喝得微醉的端木致遠和章小樂,被張府的僕人扶到了後院的廂房內休息。其餘留宿張府的人,也一一安排了房間。
端木致遠和章小樂卻毫無睡意,索性讓人送來茶水,坐在窗前的長桌子旁,交談了起來。
“你剛纔在大堂上的一席話,真是震驚四座,堅定了張世垣擔當百戶的決心,你是不是掌握了什麼消息啊?”端木致遠喝了一口清茶,頓時清醒了不少,問道。
章小樂娓娓道來:“不錯。在來明朝的前幾天,我的堂姐發來了殘卷的照片。我仔細地看了這些照片,上面記載了一場著名戰爭,大意就是:弘治十一年秋,倭寇上萬大軍自黑水洋(注:明朝稱黃海爲黑水洋)來犯,五行村的護衛及百姓死傷無數,終究沒法抵抗住敵軍。倭寇洗劫了五行村,沿黃河一路向西,至雲梯關。在雲梯關設防的大河衛衆官兵堅守城池,倭寇發起兇猛地進攻,大河衛的官兵死傷數千人,幾乎全軍覆沒。若雲梯關失守,倭寇將深入至清江浦,不僅淮安府危在旦夕,而且京杭運河必將被倭寇切斷,直接威脅到大明的統治。就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頭,兵部尚書馬文升,當機立斷,命令方圓百里所有衛所的官兵,從四面八方包抄倭寇。倭寇大軍腹背及側翼均受到大明官兵的攻擊,最後落敗於雲梯關,倭寇的殘部沿黃河落荒而逃至黑水洋,大明官兵乘勝追擊,殺敵無數。在這次戰爭中,雖然最終大明官兵戰勝了倭寇,但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大河衛的官兵幾乎全軍覆沒,五行村的護衛及百姓更是死傷無數。正因爲如此,我才力勸張世垣擔當百戶,讓五行村的百姓,少受些劫難啊。可是後來發展到,我和你竟然成了他的直接下屬,真是不可思議啊!”
端木致遠聽了之後,說道:“不錯,你倒是提醒了我。這次抵抗倭寇的戰爭,在明朝的正史和野史中都有所記載,史稱‘雲梯關大捷’,是明朝黑水洋(注:在明朝,稱黃海爲黑水洋)範圍,最有名的打敗倭寇的戰例。”
“哦,原來殘卷上記載的這場戰爭,確有其事啊?”章小樂驚訝道。
“是的,‘雲梯關大捷’就發生在弘治十一年秋。我來算算距離現在還有多久,我記得我們來到五行村的日期是公元1498年秋。朱祐樘(注:明朝孝宗皇帝)是公元1488年登基的,弘治十一年,也就是1498年……不好!”端木致遠站了起來,大驚道。
“糟糕!這樣說來,這場戰爭就要發生了!”章小樂也站了起來,馬上意識到形勢的嚴峻性。
不待他倆思考對策,就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有人在門外喊道:“端木總旗,章總旗,我是張世垣,快把門打開,大事不好!”
端木致遠趕緊打開廂房的大門,張世垣和秦松柏衝了進來。
“據設在黃河口的眼線來報,倭寇上萬大軍,乘着幾十艘大船,正駛向黃河口。五行村的護衛和百姓根本無法抵擋,怕是我五行村要經受最大的劫難了。”張世垣憂心忡忡地說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