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鸞歌來到膳房,仔仔細細地四處檢視了一番,尤其是房門口和窗戶四周,卻並沒有發現一丁點兒外來入侵者的蛛絲馬跡,。可見那毒並不是外人趁着碧顏燉燕窩羹,稍不留神的時候偷溜進來或者翻窗進來下進去的,。
也是,碧顏說她自始自終都是守在燕窩羹旁邊的,一時一刻都不曾離開過膳房。若是有外人進來下毒,她不可能不知道。
烈鸞歌想了想,又將燉燕窩用到的蓮子,紅豆,冰(禁詞)糖,以及銀杏汁,都認真且謹慎地逐一檢查了一遍,也並沒有發現這四樣輔佐品裡面有任何問題。
那就奇怪了,既然所有的東西都沒有問題,也沒有任何人進來過膳房的痕跡,那這砒霜到底是如何被下入燕窩羹裡面的呢?總不至於那賊人有隱身術吧?
烈鸞歌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毒是碧顏自己下進去的。可她立刻又將這個想法給否決了,因爲碧顏不可能下毒謀害姨娘。
對於碧顏的忠心以及人品,她是百分之百相信的。
見烈鸞歌翻查了半天都未理出一絲一毫的頭緒來,玲瓏遲疑了片刻,話語有些溫吞地說出自己的猜測來:“小姐,你說這毒會不會是碧顏姐姐下的呀?畢竟除了她,就再也沒有人經手過那碗燕窩羹……”
不等玲瓏將話說完,烈鸞歌便沉下臉來打斷了她:“玲瓏,不要胡亂猜測!你這疑神疑鬼的想法最好給我爛在肚子裡,不要在碧顏面前表露出絲毫!若是讓碧顏知道自己竟然被人懷疑了,指不定會有多傷心呢!”
玲瓏撅了撅嘴,似有些委屈:“可是小姐……”
“沒有什麼可是!”烈鸞歌再次打斷她,頓了頓,冷聲問道,“玲瓏,你會下毒害我嗎?”
玲瓏似沒想到自家小姐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呆怔了片刻,隨即拼命地搖着頭,隱帶哭腔地說道:“小姐,你怎麼能這樣問?小姐這不是懷疑奴婢對你的忠心麼?嗚,奴婢怎麼可能會對小姐下毒,奴婢寧可自己死,也絕對不會去傷害小姐的。任何會對小姐不利的事情,奴婢連想都不敢去想,更不用說去做了,。”
“傻丫頭!”烈鸞歌伸手摸了摸玲瓏的面頰,瞧着她有些紅紅的眼眶,好笑道,“笨丫頭,我哪裡會懷疑你對我的衷心?我剛纔那樣問你,只是想讓你知道,你對我是什麼樣的心,碧顏對姨娘就是什麼樣的心!你既然寧死也不會下毒謀害我,那麼同樣的,碧顏也是寧死都不會下毒謀害姨娘的,明白了嗎?”
玲瓏吸了吸鼻子,小聲說道:“小姐,對不起,奴婢不該胡亂懷疑碧顏姐姐的……”
烈鸞歌笑了笑,搖着頭說道:“傻丫頭,你跟我說對不起做什麼,這話應該去跟碧顏說纔是。”
“那好,奴婢回頭就去跟碧顏姐姐道歉。”
玲瓏話音還未落下,就被烈鸞歌屈指彈了一下腦門:“你平時不是挺機靈的麼,怎麼這會子倒笨起來了?你誠心在自個兒心裡對碧顏說聲對不起就行了,傻不愣登地跑去當面跟碧顏道歉,那不是沒事找事,平白地惹碧顏傷心嗎?”
聞言,玲瓏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囁嚅道:“呃,小姐說的對,是奴婢犯傻了。”話落,忙在心底誠懇無比地對碧顏默默說了十多句對不起。
烈鸞歌搖頭笑了笑,不再理會玲瓏,繼續凝神思考着那砒霜之毒究竟是如何被下入燕窩羹裡面的。
思索了許久,仍舊一點頭緒都沒有。
烈鸞歌不由滿臉苦惱,一會兒恨自己爲何不多長個腦袋,一會兒又恨自己爲何不是神探福爾摩斯的轉世。
玲瓏瞧了眼眉心緊緊糾結在一起的小姐,驀地提了個還算有建設性的問題:“小姐,你說會不會是那個用來燉燕窩羹的紫砂鍋有問題呀?”
“你這個問題我早就想到了。不過,那紫砂鍋早已經被碧顏刷洗得乾乾淨淨,就算有問題也檢查不出什麼了,。”烈鸞歌鬱悶地嘆了一口氣,沉默了片刻,淡淡說道,“算了,今天就查到這裡。我想那幕後黑手既然沒有達到目的,肯定還會找機會再次對姨娘下毒手。只要那人賊心不死,我遲早都會將他給揪出來。只是,以後我們需要更加小心提防,謹慎行事了。總之一句話,姨娘和她腹中的寶寶絕對絕對不可以出現任何一丁點兒閃失。”
“是,小姐。以後但凡姨主子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奴婢幾個都會仔仔細細地檢查一遍的。”玲瓏用力點着頭保證道。
“如此最好。我一個人精力有限,總會有顧及不到或者思慮不周全的地方,少不得大家的齊心協力。好了,我們先回去吧。”
說罷,烈鸞歌轉身出了膳房。
玲瓏仔細鎖好膳房的門,而後小跑着跟了上去。
回到自個兒院中,烈鸞歌小歇了一會兒,本想去藥房裡煉藥的,卻見素妍帶着綵鳳走了進來。
素妍上前行了一禮,而後回道:“小姐,奴婢剛纔在院門口瞧見綵鳳,她說有事兒要求見小姐,所以奴婢就將她帶了進來。”
“恩,知道了,你回房去接着幫我姨娘抄佛經吧。”烈鸞歌淺笑着對素妍說道。
哥哥司徒脫塵的離開讓姨娘很是難過,又擔憂他在外面的安危,所以便想要抄佛經五百遍以示誠心,來祈禱佛主保佑哥哥平安康寧。
不過姨娘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哪經得起這般勞累,所以她便好說歹說地讓姨娘將抄佛經的事交給了主動請纓、且又寫得一手娟秀好字的素妍。
“小姐,那奴婢先告退了。”素妍福了一福,轉身便退了下去。
看着素妍那抹婉約纖細的背影,烈鸞歌暗自嘆了口氣,。
自從哥哥離開後,本就話不多的素妍變得愈發不愛說話了,而且性子也變得愈發清冷淡漠。除了還知道認她這個小姐,姨娘,以及她自己的孃親方媽媽外,眼裡似乎再看不到其他的人。
哎,她其實又怎會不明白素妍的心思呢?
只是明白又能如何,她就算再心疼素妍、再看重素妍,也不可能會爲了素妍去勉強哥哥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就像那天晚上她說的那番讓哥哥娶了纖纖郡主爲妻的話,也僅僅只是說說罷了,願不願意娶全在於哥哥個人的決定,她絕對不會干涉半分的。
她那麼喜歡司徒脫塵,只恨不能傾盡一切來換得他的如花笑靨,又怎麼捨得去勉強他?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司徒脫塵走都走了,她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地打聽查探到他的下落呢。
斂了斂有些跑遠的思緒,烈鸞歌看了眼恭恭敬敬站在自己下首的綵鳳,面色淡淡地問了一句:“找我什麼事兒?”
綵鳳極快地看了她一眼,而後雙膝一屈,直直地跪在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哀聲乞求道:“三小姐,奴婢不想被賣出司徒府,更不願去伺候四小姐,求三小姐准許奴婢留在您身邊,服侍您一輩子吧。”
烈鸞歌微微蹙了下眉頭,聽不太明白:“綵鳳,你這話怎麼說?”
綵鳳看了眼玲瓏,玲瓏收到她暗含懇求的可憐目光,撇了撇嘴,還是代她解說道:“小姐,綵鳳原是太太院子裡的人。不過,如今太太沒有了,按照我們府裡的規矩,但凡落梅苑裡服侍過太太的下人,男的全部發配到大少爺的流年居,女的全部發配到四小姐的苑裡。大少爺和四小姐有權對服伺過他們母親的這些下人決定留用或者不留用。留用下來的,以後就是大少爺或者四小姐的人了,。而未被留用的,就要由府上的當家之人,也就是小姐你,打發了人牙子來將他們賣出去。”
“哦,我們府裡原來還有這樣一個規矩,現在知道了。”烈鸞歌明白地點了點頭,又奇怪道,“柳氏的喪禮都過去九天了,你怎麼現在纔來跟我說這事?”
綵鳳忙回道:“三小姐,太太的喪禮結束後,按照規矩,我們這些曾在太太院裡服侍過的下人,都要分班輪流守在靈堂裡,爲太太連續燒九個晚上的紙錢,算是主僕情分一場。今兒剛好過了九個晚上,所以奴婢便趕着跑來求三小姐了。”
“原來如此。”烈鸞歌擰眉思忖了一會兒,想着這綵鳳其實本性並不壞,很多事情都是被柳氏硬逼着做的。而且綵鳳早就倒向了她這一邊,還接連好幾次都偷偷跑來將柳氏的陰謀透露給她,導致柳氏最終機關算盡丟掉性命。
眯眼看着神色有些緊張的綵鳳,烈鸞歌良久纔開口說道:“好吧,綵鳳,我就如你所願將你留下來,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伺候吧,仍舊領一等大丫鬟的份例。不過我得告訴你一聲,但凡在我們梨香苑裡當差服侍的人,別的我不多加要求,我最看重也最想要的,不過是忠心二字。不管是誰,只要是對我或者是對我姨娘有二心,我都不會姑息養奸的,你明白嗎?”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綵鳳一邊磕頭,一邊感激不已地說道,“多謝小姐肯留下奴婢服侍在您身邊,更感謝小姐厚愛,讓奴婢做一等大丫鬟。小姐放心,奴婢以後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一輩子就認小姐一個主子,誓死都不會背叛小姐的。”
“但願如你所說。”烈鸞歌見綵鳳還跪在地上,朝她擺了擺手,說道,“你先起來吧,回頭去養心居給老太太請晚安的時候,我會跟老太太提一下這件事的,免得四小姐那裡有意見。今兒你還是回你原來的住處,等我晚點兒在梨香苑裡給你安排了地方,你明日開始就留在我身邊伺候。”
“多謝小姐,奴婢謹遵小姐安排。”綵鳳又朝烈鸞歌連磕了三個響頭,這才滿臉開心激動地起身告了退,。
玲瓏狠狠瞪了一眼綵鳳遠去的背影,而後拉着一張小臉看向自家小姐,語氣相當不滿地說道:“小姐,這綵鳳以前可是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壞事沒少幹過,你怎能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伺候呢?而且還跟我們一樣,當一等大丫鬟,小姐怎麼可以對一個壞人這麼好?”
玲瓏可是牢牢地記得太太那次帶着小姐去柳府給她孃家哥哥賀升遷之喜,後來還想讓柳思明玷污小姐的清白,這麼惡毒的一件壞事,當時綵鳳可是參與其中的。
所以,自此以後,她就特別特別記恨綵鳳,只巴不得綵鳳跟太太落得同樣下場纔是最好。
烈鸞歌看着滿臉憤憤不滿的玲瓏,淡淡一笑,柔聲說道:“玲瓏,是人就免不了會犯錯。只要她誠心悔過,你就應該給她一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機會。”話落,不再多言,起身去了藥房。
煉了一個時辰的丸藥,看看天色已近傍晚,烈鸞歌便淨了手,帶着玲瓏去膳房準備晚膳。想着姨娘喜歡吃燕窩,又叫來碧顏另去拿了一包宮燕給姨娘燉上。
待燕窩燉好後,雖然自己全程都在場,但爲保周全,烈鸞歌仍舊取出銀針認真驗了驗。
這一驗之下,幾人再次大驚失色,燕窩羹裡面竟然又被下了毒,依舊是劇毒砒霜。
烈鸞歌又氣又怒,隨手將燉好的燕窩羹打翻在地,咬牙切齒地喝罵道:“該死的,這到底是誰下的毒?又是如何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