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的一聲驚呼立時吸引了亭內所有人的注意,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楚夫人宋氏。
就見原本端坐於石欄長椅上的楚夫人,此刻已經歪倒了身子,右手用力捂住胸口,臉色蒼白,氣息急促,額上冷汗涔涔,還不時地咳嗽。
“娘!”楚若詩滿面駭然,慌忙一步上前,扶正楚夫人的身子。一手幫她抹着胸口順氣,另一隻手執起絲帕替她拭着滴滴冷汗。
衆人見狀,也一個個面染驚震之色,而後又你一言我一語地詢問着情況。
“若詩小姐,你母親這是怎麼啦?”侯夫人輕擰着眉頭,語含關切地問道,“之前還好端端的,怎麼突然之間就成了這副摸樣?可是犯了什麼病了?”
楚若詩哽了哽聲,紅着眼眶說道:“侯夫人,我母親這是多年的老毛病又犯了,只是這一次病發的似乎特別嚴重。”
微頓了片刻,又轉頭看向侯夫人,眼帶哀求道:“侯夫人,求您趕緊派個人去將王大夫請過來,越快越好。我母親的病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王大夫專門看診的,他最瞭解我母親的身體狀況,眼下必須將他儘快請過來。”
話音還未落下,就見楚夫人忽而兩眼直翻,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臉色也變得青紫起來,那副慘然的模樣,似乎下一刻就會窒息而亡。
“娘,您怎麼啦?您別嚇我!”楚若詩不停地給楚夫人順着氣,惶恐的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哀聲哭道,“娘,您千萬要挺住啊!女兒馬上就去給您請王大夫,娘一定要堅持住!”
侯夫人見到楚夫人這般險況,心裡也着實驚了一下,忙吩咐身邊的鄒媽媽道:“快去知會府裡的大管家,讓他趕緊去將王大夫請過來!路上不要耽擱了,速去速回!”
“是,夫人。”鄒媽媽福了一福,轉身便要往亭外走。
“鄒媽媽且慢!”仔細觀看了楚夫人病症好一會兒的烈鸞歌這時忽而出聲喊住了鄒媽媽,隨即轉臉看向劍眉輕蹙、面色淡漠的雲墨非,急急說道,“小侯爺,楚夫人這情況刻不容緩,你速度快,麻煩你親自跑一趟去將王大夫請過來可好?”
一語落下,衆人都詫異無比地看着她,心忖着這司徒三小姐是在開玩笑,還是完全不懂得高低貴賤啊?雲小侯爺是什麼身份?她居然敢開口讓小侯爺紆尊降貴,親自跑一趟去給楚夫人請大夫?
這侯夫人派府裡的大管家去請大夫,已經是極給楚夫人的面子了。司徒三小姐當自己是誰啊,這小侯爺肯定不會聽她的話,自降身份去做那種低下之事的。
衆人心裡的這個想法纔剛剛冒出來,就見雲墨非想也未想地點頭道:“好,我這就去。鸞歌小姐是懂得醫術的,在王大夫請來之前,就靠你來穩住楚夫人的病情了。”
說完,雲墨非足尖一點,一起一縱間,修長俊逸的身影已經飛掠到了亭外。沒一會兒的工夫,便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中。
這雲小侯爺居然二話沒說地就任憑司徒三小姐差遣了?!
衆人面上愈發詫異震驚,就連侯夫人也被自己寶貝兒子如此乾脆利落、未有半絲遲疑的舉動弄得呆怔住,半天才回過神來。想着兒子竟對一個庶出之女這麼上心,又這麼聽話,心裡一時間五味陳雜,頗不是滋味。
自己寶貝了這麼多年的兒子,居然如此就被一個女子給媚惑了!還是一個身份卑微低下的庶女!這讓她心裡如何舒坦得起來?
侯夫人陰冷萬分地看了烈鸞歌一眼,又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沉聲吩咐道:“金珠,銀珠,冬雲,冬雨,你們四個趕緊將楚夫人擡回廂房,待會兒王大夫來了好就診。雖然心底仍是極度不願意,卻也再難狠下心來說出反對的話。
沉默了許久,她纔不得不妥協,再度開口:“非兒,你要真覺得司徒三小姐就是你後半生的快樂和幸福的話,那母親成全了你便是。不過,你也別指望我會在你父侯和老太君面前說什麼好話,要想過他們那一關,還得靠你自己努力。”
見母親不再疾言厲色地反對,雲墨非面上頓時染了三分喜色,輕言快語道:“兒子多謝母親成全。只要母親不反對,父侯與老太君那裡自然好說。”在他眼裡,母親纔是第一號難解決的人物。只要母親這邊擺平了,其他的就沒那麼難了。
“是麼,那我倒你會如何說得你父侯和老太君點頭。”侯夫人輕哼一聲,少頃,語氣隱隱含着幾分酸妒之意地說道,“你可比不得你四弟墨涵,他從小到大可是被侯爺和老太君給寵上了天,平日裡怎麼任性胡鬧也不忍苛責半句。要是墨涵說要娶司徒三小姐,只怕你父侯和老太君立刻就會着人去人家司徒府上提親下聘,哪像你還要力排萬難才能如願。”
“母親,又提起這些做什麼。”雲墨非皺了皺眉,毫不在意地說道,“父侯和老太君要怎麼寵愛縱容墨涵,那都是他們的事,跟兒子又有什麼關係。兒子只要有母親一個人的疼愛就足夠了,母親該知道,兒子一向淡漠冷情,此生所求的並不多。”
“非兒……”侯夫人慈愛地喚了一聲,拉起他放於石桌上的那隻手,緊緊握了住。沉默半晌,才壓下心疼,神色平靜地說道,“非兒,你一心念着那個司徒三小姐,可母親卻瞧不出她對你有幾分上心。沒準就是落花有意,而流水無情,是我的非兒一廂情願呢。你這廂非她不娶,可人家那廂未必願意嫁給你。”
雲墨非面色一黯,悵然若失道:“母親說對了,鸞歌的確不願意嫁給兒子。兒子想娶得她爲妻,最難的不是如何讓父侯和老太君點頭,而是讓鸞歌點頭。”
“什麼,她還不願意?”侯夫人一臉的不可置信,語氣憤憤中又帶着極度的不滿,“我的兒子可是龍鳳中的龍鳳,都十全十美了,她還有什麼可挑剔的?我不嫌棄她就不錯了,她還敢瞧不上我的兒子?她難道不知這京城裡有多少名門閨秀削尖了腦袋都想給我做兒媳婦麼?再說了,這京城裡還有哪家的公子少爺能比得上我的非兒優秀,她憑什麼看不上你?能攀上我們定國侯府這門高枝,可是她祖上十八輩子積下來的陰德,做夢都不見得能夠夢到的!”
“母親,你別生氣了。”雲墨非抽了下嘴角,軟聲說道,“在母親眼裡,兒子自然是無人可比,最最優秀的。可事實上卻未必如此,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鸞歌不願意嫁給我,肯定是因爲我還不夠好。兒子只能繼續努力,讓自己達到鸞歌的要求。”
嘆了口氣,雲墨非緊了緊拳頭,擡眼望着侯夫人道:“總而言之,這件事是我跟鸞歌之間的事,母親莫要插手。我雖然說過非鸞歌不娶,但也不願勉強她。她若不是心甘情願的嫁給我,她肯定就不會快樂,那我空得了她的人又有什麼意思?”
“非兒如此爲司徒三小姐着想,看來還真是對她彌足深陷了。”侯夫人搖了搖頭,默了一會兒,又沉聲提醒道,“非兒,這次百花宴過後,只怕司徒三小姐已經成了不少貴夫人們眼中的香餑餑。你若有心娶她的話,就得趁早了,不然她可要成爲別人家的兒媳婦了。”
“這個不用母親說,兒子自然知道。”雲墨非眉峰不覺地攏了起來,心裡的危機感又加重了不少。他也想立刻上門求親將鸞歌給定下來,可鸞歌不願意他能硬逼麼?“母親,你也幫兒子留個心吧,哪家貴夫人若是有意要給鸞歌保親說媒,你可得第一時間告訴我,絕對不能讓別人捷足先登了!總之,鸞歌這輩子只能是我雲墨非的妻子,誰都不要妄想跟我爭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