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9月11日,不知會不會也象歷史上赫赫有名的“9.11”一樣出大事,反正唐凡丁暫時沒事,又跟唐媽媽去幾裡地外的荒山上收包穀稈。扛着鋤頭、聽着鳥鳴、迎着朝陽、踢碎朝露,唐凡丁和媽媽一路閒聊、一路坎坷,離開不平的馬路向百米高的坡地爬去。山路曲曲折折、坑坑窪窪,看見路旁一棵高大的油桐樹,唐凡丁不由想起一件細思極恐的事來。
唐凡丁曾與同班同學李秉超、雷波兒在上面矇眼嬉戲:一人用手帕矇眼在樹幹上追尋其他二人。矇眼之人只能憑藉別人在枝頭攀爬時窸窸窣窣的聲響、樹枝的顫動來追尋他人,這其中的刺激與危險,可想而知!唐凡丁就是在一次嬉戲中被同隊的熟人勸誡下放棄了這種危險遊戲。要是失手、或是樹枝壓斷,輕者是頭破血流、斷手斷腳,重者是一命嗚呼。現在想來,秉超同學怕是始作俑者。
正想着,唐凡丁差點兒被山路上的石頭絆倒,他連忙收回思緒,哎,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窮人的孩子同樣傷不得、病不得。
不多時,唐凡丁他們順路來到一處小山脊,它是由堅硬石灰岩構成的,路中一塊大石頭上滿是密密麻麻的貝殼化石。從這兒往山下望去,唐凡丁正好看見同桌蔡琴幺爸家的石灰窯正冒着濃煙,鍛燒着石灰。於是順口唸了出來:“石灰吟(于謙):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唐媽媽嘴都笑彎了,休息片刻,兩人又繼續向上爬。
荒坡上基本沒有大型喬木,只有少量低矮的灌木。到了地塊,唐凡丁發現它只是一塊麪積不大、坡度卻大的坡地,乾枯的包穀稈站立在雜草中,顯得瘦小而荒蕪。
唐凡丁問媽媽:“媽,這包穀稈揹回去,老遠八十遠,好費力,還不經燒,不如不要了。”
唐媽媽反問:“那咋個辦,燒了?”
“燒了可惜,放着不管,怕是有人會撿回去的,”唐凡丁說道,“不如堆在這裡做肥料?”
“啷唉(怎麼)做?”
“媽,你看那些穀草搭的棚子是幹啥子用的?”
“下面有個凼凼(dàng,坑),是裝水用的。”
“媽,那家人硬是聰明!凼凼不是那麼簡單的,它可以裝水,還可以裝糞,那兩樣一配合起來,作用就大了,就象我們家的大糞,對這些莊稼十分有好處。”
“真的還是假的喲?”
“媽,你想,如果這地沒得水,碰上天氣幹,莊稼會不會幹死掉?!那個時候就一點兒收成都沒得。我們從那麼遠的地方挑水過來,費力費時,不如我們在這裡也挖個凼凼,把天上落的雨收集起來。”唐凡丁在心裡想,這其實是把靠天吃飯的落後方式——雨養農業轉變爲有持續水源保障的灌溉農業。
唐凡丁接着對唐媽媽說:“媽,我們用石灰把它塗嚴實了,不讓水浸出去,需要的時候,從家裡面帶點石板化肥(石板化肥廠生產的氮肥)就可以了,多省事。”
唐媽媽將信將疑,“這樣省事的活路爲什麼大家不做呢?“
唐凡丁繼續勸告:“媽,因爲他們跟你一樣不知道。現在反正是農閒時分,讓我來打這個凼凼,你看要不要得?”的確,農民需要的恰好是簡單的,而簡單的東西往往容易被人忽視;而且從古至今,耕讀的傳承多半是家學。
唐媽媽寵溺地看看瘦小的唐凡丁,只得同意他這個很可能費力不討好的舉動。唐凡丁先仔細觀察了坡地的外形,在最低的地方用鋤頭挖出一個1米見方的土坑雛形,又在上方隔着20公分的地方挖了個長約1.5米,寬1米的土坑雛形。唐凡丁奮力地往下挖着時,唐媽媽又去其他地塊割包穀稈和雜草。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但挖坑也是看着容易,快到中午唐凡丁也沒挖出1米深,他只得讓唐媽媽回去做飯,再借把短柄的羊角鋤,因爲再往下挖已經接近紫色砂頁岩了,鋤頭柄太長,也不好開挖。看見唐媽媽準備背一大揹包谷稈回去做燒柴,唐凡丁欲制止這種費力不討好的行爲。但唐媽媽還是犟着背了一些回去,讓他哭笑不得。
唐凡丁休息一會兒,去附近小小的山泉處飽飲了一頓,接着跟紫色砂頁岩較勁。川省盆地就是因爲這種紫色砂頁岩風化形成的紫色土而得名“紫色盆地”。富含磷、鉀的紫色砂頁岩在日曬雨淋下,風化成小顆粒,在勤勞的農戶耕作下,極易形成紫色土,但它特別容易被水沖走,所以川省盆地是長江中上游地區主要的水土流失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