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6月16號週日,剛好是碑高鄉的趕集日,大量沒電視可看只能聽廣播的鄉鄰來找唐明,紛紛說昨晚的節目做得好,將沼氣的利弊用訪談的方式講出來,通俗易懂;提意見說天天要這麼廣播。唐明無奈地回覆,要花幾天寫稿子,一週一播就很不錯了。
中午,唐凡丁被廣播站、農技站兩位站長給攔住了。來到黃站長辦公室,他對唐凡丁說:“唐凡丁,你這下火了,想想該如何滅火吧!”
“兩位站長大人,我只是一個孩子呀!”可惜,兩個站長不知這其中的笑點(以後叫梗——筆者)。
“我們曉得你是一個孩子,但你是個人小鬼大的孩子,把你當孩子,會不會被你賣了,還幫你數錢?!”
“說到錢,你們兩個大人答應的錢呢?”
“錢錢錢,你怎麼滿口的錢;這裡是五塊,拿去。”
小孩不愛錢怕是有毛病,唐凡丁只想做個悶聲發小財的普通小孩:“不是答應了10塊嗎,還有五塊呢?我寫那個稿子,手都寫麻了。”
“那五塊是押金,再做一期,就給你10塊。”
“啊?還要押5塊呀!你們決定把我當成我家的點點了,前頭始終掛着個看得見、吃不着的紅蘿蔔嗎?!”
“相娃,你看廣播站和我們農技站都沒有多少經費,這一期10塊,一個月搞四期,你的錢都趕上我的工資了。”
“兩位站長,不就是多收點提留款的事嗎?反正‘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只想牛兒跑,不想它吃草’怎麼可能嘛?再說我還沒有吃午飯呢。”
“唐凡丁,你莫急。伙食團應該還有吃的,我們邊走邊說。”
唐凡丁深諳“會哭的小孩有奶吃”、“臉皮厚吃個夠”的道理,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有點小才、十分貪財的小市儈形象。吃着殘羹冷炙,唐凡丁對兩位長者說,“伙食團伙食好差,連條魚都沒有?”
“唐凡丁,又不是逢年過節,吃啥子魚嘛。再說一個生產隊才一個堰塘,過年分的魚都不夠大家塞牙縫的。”
“我家稻田裡就養着魚,以後只要想吃就去撈,方便得很。呃,對了,我們下一期就做《稻田養魚》。”
“好嘛,唐站長,你下午有沒有事,沒有的話我們實地考察一下。”
“要得,黃站長,我們馬上就去。”
唐凡丁打趣要收兩位站長的車錢,被兩位站長誇得比周扒皮還周扒皮。
時間很快來到6月22日晚八點。鄉廣播室依舊坐着李勝軍老師、唐明站長和唐凡丁三人。
伴隨着舒緩的音樂,李老師對着話筒說道:“各位碑高的父老鄉親,這裡是《每週說農》,今天我們仍舊請來了唐明站長和唐凡丁兩人。”
“大家晚上好,我是唐明。”
“大家晚上好,我就是那個‘打牛胯胯’的唐-凡-丁!”
“唐站長,今天我們說農事,要說個什麼呢?”
“李老師,今天我們說的事其實跟唐凡丁有關。上個星期天,我和文化站黃站長去了唐凡丁家的一塊稻田,你猜我們看見什麼了?”
“不就是稻穀、青蛙嘛,還能有啥?”
“遠不止你所說的,還有很多1公尺深的溝。”
“唐凡丁你沒事把你牛拉車上的煤洗洗白,好好的稻田挖溝幹嘛?”廣播站和廣播前所有人不由一陣大笑。
“李老師,你誤會我了,我跳進碑高河都洗不清吶。那些深溝,我是用來養魚的。”
“唐站長,你真在那溝裡看到魚了。”
“李老師,我還真看見了很多一紮長(約20公分)的魚。”
“唐凡丁,你怎麼想到在稻田裡養魚呢?”
“李老師、唐站長,我其實是從報紙上看見的,就像魯迅先生說的‘拿來主義’,我於是拿來試試看效果如何?”
“這個是現在纔出現的新技術嗎?”
“不是的,我查了一些資料,我國早在1700多年前的三國時代就有了稻田養魚的記載。《魏武四時公制》說了:‘郫縣子魚黃鱗赤尾,出稻田,可以爲醬。’魏武是三國曹操死後的尊稱,郫縣就是產‘郫縣豆瓣醬’那個郫縣,‘黃鱗赤尾’估計是鯉魚,‘出稻田’就是稻田養魚了。”
“我沒有想到稻田養魚歷史如此悠久,書上說吃魚的人聰明,唐凡丁你是不是魚吃得多,這麼聰明?!”
“李老師,你過獎了。我只是喜歡看書,不是有句老話‘書中自有黃金屋’嗎?現在改革開放了,我相信‘知識可以改變命運’!”
“唐凡丁這話對,‘知識改變命運’,現在科學種田就需要知識。”
“報紙上雖然有一些報道,但沒有具體措施,我想模仿堰塘養魚,於是把上面稻田排水衝出的凼凼挖寬、挖深,最後形成了一個‘山’字型的水溝網格。”
“對,我也看到一篇報道,‘稻田養魚’也已經吸引了伊朗養殖專家卡拉﹒迪拉塔於去年8月21日到大足縣去考察。”
“既然‘稻田養魚’已經蜚聲海外,我覺得我們明年可以大幹,到時唐凡丁你可要幫助我們農技站啊!”
“好,力所能及必定盡心盡力。”
“那一言爲定。你再給大家細講你的養殖技術。”
“李老師,技術愧不敢當,因爲現在不知道產量如何?我說說養殖的注意事項吧!”
“好,各位廣播前的父老鄉親,趕快準備紙筆,記錄一下吧!”
“謝謝李老師給我喝水的機會。我個人覺得,第一,田儘量大一點,纔可以多養魚,小了就是費力不討好。第二,田要有一定的水源保證,否則慢慢水乾了魚就死了。第三,溝的寬度和深度要適當,否則投入的勞動力太大,而且很影響水稻的種植面積。第四,溝挖好後要用生石灰消毒。第五,放好水後,加些農家肥給魚培養吃的。第六,放水一個星期後買魚放進去,魚的種類至少要有3、4個品種混着養,像鯉魚、鯽魚、草魚、鰱魚等等。第七,最好把田埂加固一下,排水口做好防護,當心稻田漲水時魚兒跑了。第八,打農藥最好買低毒的,這方面唐站長就是專家了。”
“謝謝唐凡丁的引薦,你歡不歡迎大家去參觀學習。”
“當然歡迎了,我一般下午1點左右回龍洞壩,大家可以在那個時間段等我,現場學習比廣播要更直觀,相信大家應該比現在更有收穫。”
“唐站長,除了養魚,稻田裡還能養什麼?”
“說實話,現在報道的比較少,我不敢亂說。”
“我不太同意唐站長的意見,種田雖然講科學,但注意科學是試出來的,大家可以在稻田裡試着養鴨子、鵝、泥鰍、黃鱔、螃蟹,包穀地、麻地裡面試着養雞呢?我現在只是給大家一個思路,相信我們只要去試總會成功的;如果失敗了,說明這種方法不適合,以後生產上避免犯同樣的錯,這就是一種科學的態度,是一種進步。”
“唐凡丁的口才,讓我這個老師都有點甘拜下風。沒想到‘稻田養魚’還有這麼多的道道。”
“我們老輩子種田、種地經驗十分豐富,這經驗很多是無數輩人積累起來的知識,只是他們講不出裡面的科學道理,唐站長、李老師,你們知道原因嗎?”
三人異口同聲地說:“讀書識字太少。”
……
李老師最後總結說:“歡樂的時間總過得太快,不知不覺我們要和各位鄉親再見了,咱們下週同一時間再會。”
放起音樂、關掉話筒,三個來自八大隊的人相視而笑,任務完成,效果只等明天趕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