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盛藍藍沒來由地覺得心口隱隱地疼，去衛浴間洗了個澡，心裡才稍稍舒服些。剛在屋裡坐定，盛麗麗就推門進來補習英語了。
坐在桌前講了一篇英文對話，胸口隱隱的疼又發作了。讓麗麗自己先看，推門打算去撲些涼水，水伸進涼水裡，隱痛又好些了。
樓下門鈴叮叮做響，一會客廳傳來雜踏的腳步聲。
“藍藍，你快下來。”
盛亞歡呼喊的聲音都變調了。
盛藍藍下樓，客廳門口站着兩個警察和一位居委會的阿姨，幾個人神情凝重。
“你是盛亞民和鍾雅清的女兒盛藍藍？”
盛藍藍吃驚地朝說話的警察點點頭。心裡七上八下，不明白爸爸媽媽出了什麼事？
趙繼紅拉着小鋒的手過來，又拉起盛藍藍的手，“藍藍，你別怕，有你二叔在，你聽他們的，跟他們一起去。”
趙繼紅說話嘴脣發抖，臉色難看，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心裡不免彷徨無助。
“二叔，發生了什麼事？”盛藍藍意識到問題嚴重。
“藍藍，你上樓去收拾幾件衣服，我帶你去看你爸媽。”
盛亞農的神情異常沉重，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很艱難。
趙繼紅上前一步，“那小鋒呢，他是男孩子，他才該去。”
盛亞農搖頭，“小鋒還太小，身體也不好。你帶他上樓，這幾天你帶他睡。”
盛藍藍突然明白過來，應該爸爸媽媽發生了什麼意外。快步上樓，揪出幾件衣裳塞進包裡。
盛亞歡跟進來，“那邊天冷，這幾件衣裳不夠暖，把我的大棉襖帶上。”
夜色正濃，一輛黑色轎車穿過清冷的街道，朝火車站駛去。
“二叔，你告訴我，我爸媽怎麼了？我能承受得住。”車後座上的盛藍藍抓住二叔的手，懇求的目光泛着淚意。
盛亞農說不出口，瘦削的手掌蓋在盛藍藍的手背上，盛藍藍卻感覺不到一點溫度。轉頭去求居委會的阿姨，這阿姨在別墅交還的時候見過，是個愛說話的人。
“你爸媽回來的路上出車禍了，汽車翻到山崖底下，找到人的時候，都已經……”
“他們死了？！”盛藍藍只覺晴天霹靂，眼前發黑，恍如當初自己出車禍那一瞬間的感覺。
火車出了中州地界，一直朝西北馳去。車窗外的景色越來越荒涼，氣溫也越來越低，凌晨在一個不起點的小站轉車，已有寒風凜冽的感覺了。
盛藍藍已經恢復了思考的能力，掏出小姑的大棉襖穿上，身上和心裡都慢慢暖和起來。這一世的身世之謎只怕要沉入死海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顧好弟弟，不枉這一世與盛家的緣份。
半夜，小鋒惡夢驚醒，哭啼不止。趙繼紅起身哄了一會，慢慢失去了耐心。
“你哭喪什麼？”
“我要姐姐。”小鋒邊哭邊說。
“什麼姐姐？你爸媽都沒有了，還要什麼姐姐！你姐就是帚把星，她一進門，咱們盛家沒有好事。哭，哭，還哭！”趙繼紅推搡小鋒，小鋒身子一晃，摔在牀上。
趙繼紅心情不好，本來以爲大哥盛亞民回來，就可以把盛藍藍和盛劍鋒脫手。帶五個孩子生活她已經夠夠的了！
可現在是連脫手的希望都沒有了。乍聽說叔伯哥嫂遇難，還心有慼慼，這會想着自己往後操勞的處境，哪還有心情哄小鋒。
小鋒哭得更兇了，住在隔壁的盛亞歡聽不下去了。敲敲門，不請自進，喊了一聲二嫂。
“我抱小鋒去我那屋睡吧，二嫂趕緊睡吧，都累了一天了。”
盛亞歡抱起小鋒，“小鋒乖，小鋒不哭，小鋒是個好孩子，小鋒和諾諾姐姐睡……藍藍姐姐過幾天就回來了……”
盛亞歡小心地帶上門。
趙繼紅氣得白臉拉得老長，回你那屋？哪兒是你的屋！
可罵也只能在心裡罵，畢竟不好撕破臉。
等以後幾個孩子讀高中住校了，如果盛亞歡還賴在家裡不走，那可別怪我不客氣！
趙繼紅拍了拍新換的枕巾，重新躺下。今天盛亞歡幫忙打掃、做飯、帶孩子，確實感覺輕鬆許多，下午好好睡了一大覺，這會一點也不困。
望着半開窗簾露出的夜色，計算着盛亞農的歸期。
盛麗麗一直在盛藍藍的房間沒有動，英語書翻到一半，又重新翻回去。就快期末考試了，她鐵了心要把英語考到最好。她要衝上三年級的優秀學生榜，她要讓歐蘇陽看看她的光芒。
憑什麼歐蘇陽的眼裡只有盛藍藍，還不就是因爲盛藍藍是跳級生嘛！
窗外天光大亮，盛麗麗猛地醒來，才發現自己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趕緊回屋換衣裳梳洗，對着鏡子照半天。
盛玲玲在門外叫嚷，“都在裡面多長時間了，趕緊出來，我尿急。”見裡面沒有反應，拼命捶門。
“你急就去我那屋裡，大早上的捶什麼門呀！”趙繼紅在門口說。
“麗麗都進去好半天了，臭美什麼，我非要用這個廁所。”
“你這孩子咋這麼倔呢！”趙繼紅上前拉住女兒往自己房裡扯。
“媽媽就是偏心眼兒，對麗麗就是比我好。”
“胡說什麼，我看你根本就不尿急。”
趙繼紅敲門喊麗麗，盛麗麗才慢吞吞地打開門。一向梳兩隻羊角辮的盛麗麗，今天梳了一個高高的馬尾，還繫了一個紅底白點的蝴蝶結，顯得靈秀嬌豔。
盛亞歡剛好拉着女兒和小鋒上樓來，“二嫂，早飯做好了。”擡眼看見盛麗麗扎着紅頭繩，怔了一下，“麗麗把頭繩換了吧，今天戴這個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了？”盛麗麗甩了一下馬尾辮下樓，根本不把小姑的話聽進耳裡。
盛亞歡無奈地望着趙繼紅。趙繼紅猶豫一下，追上女兒，讓她把頭繩換了。
“我爲什麼要換，我就不換。”
盛藍藍走了，今天盛麗麗滿心歡喜要在大門口等歐蘇陽的自行車坐，她都想好了，今天一定要坐在大梁上，就像昨天盛藍藍那樣。
她要讓歐蘇陽好好看看，她可比盛藍藍時髦漂亮多了。
“怎麼越來越不聽話了？”
趙繼紅一把薅下女兒頭上的蝴蝶結。盛麗麗錯愕地瞪大眼睛。
門鈴叮噹叮噹忽緊忽慢地響起。盛亞歡剛好藉機跑去開門，心裡暗怪自己多事。不過哥嫂不在了，這份哀思怎麼能不寄託呢！
可是才跑出院子，望見大門口的兩個人，盛亞歡立即折身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