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頓飯，氣氛突然就沉重起來。安正明和安曉鳳之前都習慣了什麼都聽安曉蘭的，雖然這會兒爸爸媽媽回來了，還出了狀況還是下意識地看向了安曉蘭。安曉蘭見話題已經被挑起來了，索性放下碗筷，決定趁機說個清楚。
安曉蘭一臉嚴肅地看着自己的父母，眼裡是超乎年齡的從容不迫。“爸、媽，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我們能在那邊，跟爺爺奶奶融洽地生活在一起。可奶奶是什麼樣的人，這麼多年了，你們比我清楚。”
“蘭子，奶奶平時對你們是刻薄了點，但她就是那樣刀子嘴豆腐心，咱們到底是一家人。”安新平語重心長地說。
安曉蘭也不着急，耐心地聽安新平說完，這才接着說：“爸，我是不會無緣無故地說奶奶壞話的，事實上，我也沒說她什麼，我說的都是事實。你們常年在外，不知道我們在家裡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安曉蘭說着看了安曉鳳和安正明一眼。可能是因爲喚醒了不好的回憶，兩個孩子都低着腦袋不說話，看着有些讓人心疼。但安曉蘭卻沒有第一時間安慰他們，她知道，要想讓安新平徹底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就只有讓他清楚地聽到看到他們的痛苦。
安曉蘭咬了咬牙，不去看弟弟妹妹，轉過臉接着說：“爸媽，你們出去打工，是想要我們過的好一點。可是，這麼多年，你們寄回來的錢都被奶奶拿去接濟三叔一家了。我們吃的穿的都是安正偉和安正華剩下的。我現在還有幾件是安正偉不不要了的衣服。我還好，安正偉畢竟比我大，至少他的衣服拿過來，縫縫補補我還能穿的進去。可是明子和曉鳳呢，他們都是撿安正華和安曉燕的舊衣服穿的，他們幾個差不多大，安正華和安曉燕不要的衣服，明子和曉鳳又怎麼穿的下呢。明子和曉鳳可還在長身體呢。”
“蘭子，你聽爸爸說，奶奶她有的時候是偏心一點，但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爸爸不是她親生的，而你三叔卻是她的孩子，所以……”安新平對待安曉蘭的時候還是很溫和，依舊耐心地解釋着。
安曉蘭點點頭，依舊從容淡定，“爸，你聽我說完。”
“孩子他爸，你就聽聽吧。我們也不會幹什麼，我只是想知道蘭子他們這些年是怎麼生活的。”林啓英拉了拉安新平的手，眼裡隱隱含着淚水。安新平看了她一眼，終究還是妥協地點了點頭。
安曉蘭安撫般摸了摸她媽媽的手，這才繼續說：“剛剛說的只是衣服而已，的確是沒什麼，奶奶做的可遠遠不止這些。平時家裡所有的家務全是我和曉鳳做的，就算是明子，也要幫着放牛，而奶奶和三嬸從來什麼都不做。這也就算了，可是到了吃飯的時候，桌子旁邊永遠都沒有我們的位置，我們只能等三叔他們吃完了，我們再去吃。你們每個月寄錢回來，是希望我們健健康康地長大。可是，家裡的雞蛋我們一個都沒吃到過。明子長到八歲，都沒嘗過雞蛋的味道，更別說曉鳳了。還有，奶奶她一定沒跟你們說過，我們姐弟三個之前是住在哪裡的吧？”安曉蘭自問自答，不緊不慢地說着：“在豬圈裡。自從家裡不養豬了之後，奶奶就把我們三個人趕到豬圈去住了。說我們三個人睡覺不老實，打擾她跟爺爺休息。豬圈裡面都沒打掃乾淨，就算後來不養豬了，味道也一直沒散去。我們住了那麼久，身上的味道早就洗不掉了，所以，我們出去，還總是被村子裡的孩子欺負。這樣的日子，爸，你能想象麼？”安曉蘭最後殘忍地問道。
林啓英的眼淚早就掉了下來，只是捂着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安新平對上安曉蘭的視線，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安曉蘭知道，安新平腦子裡根深蒂固的觀念不是輕易就能改變的，但她既然說了，就一定到說到安新平的心上去，只要把針深深地扎進安新平的心裡纔有效。
安曉蘭頓了一下，轉臉看着安正明，笑着問：“明子，還記不記得第一次吃雞蛋是什麼時候？”
安正明還沒回答，安曉鳳先擡頭看了她一眼，這一眼要傳達什麼安曉蘭不知道，但她相信妹妹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所以對安曉鳳微微地笑了笑。
安正明先看了看哭泣的媽媽，然後纔看向安曉蘭，怯怯地說：“二姐生病的時候。”
安曉蘭摸了摸他的腦袋，在安新平和林啓英疑惑的目光中，解釋道：“你們一定奇怪曉鳳怎麼會生病的吧？是被三叔的那幾個孩子害的。曉鳳當時撞到了頭，奶奶又不肯給她看醫生，整個人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後來，我連夜跑過去到姑姑家求救，姑父帶着我找了醫生給曉鳳看了病，這才勉強熬過去。曉鳳醒了之後，人很虛弱，所以我早上燒飯的時候就偷偷地拿了雞蛋給曉鳳和明子吃。結果，奶奶發現之後，拿着棍追着我追了幾里路，把我打得全身都是紅印子，後來實在跑不動了才罷休。”
安曉蘭這話說的有些誇張了，但事實也差不多是如此，她現在就怕事實不夠嚴重，震撼不到安新平，所以事情都撿嚴重的說。好在，劉氏這些年對他們做過的事情還真是罄竹難書，沒讓人失望。
林啓英的眼淚早就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止都止不住，聽了安曉蘭的話之後，連忙把安曉鳳拉到懷裡抱住，生怕自己的孩子憑空消失了似的。
安曉蘭看着，鼻子一酸，可還是繼續說：“不僅是曉鳳，明子也差點出事。爸，奶奶跟你說過沒有，三叔家的安正華被學校退學了。”
“這我倒是不知道。”安新平緩了緩情緒，搖搖頭老實回答。任誰突然聽到自己的孩子曾經受到這樣那樣的虐待都會不淡定的，即使對方是自己的母親。
“您知道她爲什麼退學麼？”安曉蘭不等安新平回答，再次自問自答起來，“因爲他從校外把蟲子帶進了學校，差點害的明子過敏。安正華明明知道明子過敏，一旦觸碰了就會高燒不退甚至有生命危險，他還故意把蟲子拿到學校去，結果反而害了自己，還被學校的老師知道了，所以纔會被退學的。”
“什麼？還有這樣的事情！天哪！”林啓英連忙又拉過安正明來左右看看，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安曉蘭嘆了口氣，滿是無奈和心酸的說：“如果我不帶着曉鳳和明子出來住，我真的不知道，奶奶和三叔家的幾個孩子還會怎麼對我們。爸，奶奶她……真的一點也不介意我們的死活，這已經不僅僅是偏心了，您明白嗎！”深吸了一口氣，安曉蘭重新換上無比堅定地神色，再次說道：“所以，被奶奶搶走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