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腳步略顯輕快的徐佳欣,陳駿德今天這個永遠都關不上的房門又迎來了一個新的客人,正是袁寶貴領來的,似乎已經知道找他來原因的吳雄威。還沒等陳駿德開口質問呢,吳雄威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滿臉頹廢的開口道:“大人,末將無能,請大人責罰”!
看着跪在地上的吳雄威,尤其是他那副憔悴的面容讓陳駿德的心裡頭頓時不是滋味了起來。這麼多年來從無到有,自打土匪之時就一起浴血拼殺,時至今日纔有這麼個立錐之地。而殺虜軍大部分的責任,那些本應該由自己承擔的瑣碎軍務,也都由這個兄弟日夜操持。本就軍務繁忙,再加上碰到這麼個事還要忍辱負重的裝孫子,兩頭不討好,這事確實折磨死個人!
故而即便陳駿德是有滔天的怒火,也讓吳雄威這麼一跪變得煙消雲散了。微微的嘆了口氣,陳駿德忍住扶他起來的念頭,並平靜的開口說道:“好啦,起來吧!既然你已經知道原委,想必也不用我再囉嗦什麼了!說吧,爲什麼要這樣做”?
果然是沒有想象之中的雷霆之怒,心中長長出了一口氣的吳雄威暗道柳丁這小子這招還真他孃的靈!看來這個小子最近頗受大人青睞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就憑着能摸透自家大人脾氣秉性的這一點,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今天自己聽了他的告誡,進來之後不管三七二十一跪下就是坦然認錯,沒想到心軟的大人還真的是有點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意思。看來這第一關算是成功過去了,這也是第一招,用同情平息陳駿德的怒火,給自己說話的機會。眼下陳駿德的質問纔是重頭戲,自己要是回答不好,那下場依舊是無比的悽慘。
趁着陳駿德給了自我辯解的機會,吳雄威立馬用上第二招柳丁教給自己的“大吐苦水之策”,爭取把自己說得像是委屈的小媳婦似的,企圖喚起陳駿德心中的內疚。依舊沒有起身的吳雄威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開口哭訴道:“大人,是末將一時糊塗,本以爲一時忍讓能讓趙益隆有所收斂。但是沒想到卻是適得其反,其氣焰反而是越來越囂張!兩軍駐防一地,難免會有一些摩擦,再加上眼下糧食短缺,這樣的矛盾就變得更是尖銳。末將奉大人之令管理殺虜軍上上下下八千多口,早起晚歸就是要極力避免出現大規模的衝突事件!末將就算是受辱遭罪,也不想影響東江鎮的大局啊!但是末將無能,辜負了大人的期望,請大人重重責罰!卸了末將參將之職,給末將一杆火銃,讓末將上陣殺敵以死謝罪吧大人”!
看着跪在地上痛呼流涕的吳雄威,陳駿德的心裡就覺得更是對不住這個日夜操勞之人了。自己這甩手掌櫃的當得固然是輕鬆得很,可是殺虜軍上上下下,事無大小皆由他來打理,縱然有些過錯也都是情有可原的嘛!心中不忍的陳駿德連忙親自扶他起來,不由得出言安慰道:“這麼多年了,殺虜軍功勞最高的其實就是你!別看你軍功不如付天奇那般耀眼,但是殺虜軍每一步的成長都凝聚了你的心血。從新兵選拔,再到訓練士卒,制定戰陣,若是沒有你,殺虜軍也不會有今天的模樣!關於趙益隆挑釁一事這個也不能都怪你,是他咄咄逼人罷了!一會我要親自教教他與友軍的相處之道,這事到此爲止,你不用再自責了!但是你的做法也是有點欠考慮了,你想想看若是時間長了矛盾必然激化,壓抑的殺虜軍定然要與那毛承祿的部下大打出手,到見了血的那時候你還如何維持安定”?
“大人教誨末將莫不敢忘,日後遇事定要三思而後行!”順勢站起身來的吳雄威臉上的淚水慢慢的止住了,心裡頭別提多舒坦了。這一關終於算是過去了,看着陳駿德怒氣全消的模樣,吳雄威趁熱打鐵的向陳駿德保證道:“大人如此看待末將,讓末將不勝感激!從今往後定爲殺虜軍,爲大人效死力以報大人栽培之心!”
“嗯,你記得今天的教訓就好!”陳駿德語氣已經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拉着吳雄威坐到自己身邊後接着開口道:“還有你是軍戶出身,今後關於日常管理之事要多與盛嗣超討教纔是!跟咱們從龍華山來此的百姓都是由他管着的,到現在也沒見出過什麼差頭,這事都是他強項,沒事的時候常與他走動走動,省得他一天天的總盯着那點銀糧不放”!
“大人放心,今日之事絕對不會在重演了!”感覺危險已過的吳雄威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一時得意的他卻忘了柳丁告誡的第三招:“甭管有用與否,也要積極主動的出謀劃策解決自己犯下的過錯”。這是很多人常犯的錯誤,不懂得學以致用、知行合一。學習的時候總是覺得差不多就行,可往往就是因差的這一點才導致功虧於潰。
陳駿德看着吳雄威的笑容起初也是跟着笑,可是笑了一會的他好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瞬間板起臉低聲喝問道:“你先別忙着笑,我還要問你個事呢!出了這麼大的事,你爲何不來報我?你有苦衷不來也就算了,爲何又要阻止他人來報?老吳啊,你給我說一說,你這是個什麼意思!是不是隻要涉及到殺虜軍管理之事別人就都不得插手,就連我也是容不下嗎”?
聞聽此言吳雄威的笑臉瞬間凝固了,一時大意的自己居然把這茬給忘了。編筐窩簍全在收口,本着善始善終的吳雄威連忙放下茶杯,重新跪好後開口解釋道:“大人,不是末將專斷獨權,而是怕大人得知後一時衝動影響了與毛將軍之間的情義啊!軍士們之間的矛盾還有緩衝的餘地,但是您二位的衝突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結局!末將就想着替大人擺平這事後在親自報於大人的!本以爲末將可以迅速解決的,可沒想到拖延到了今日。是末將愧對大人的信任,日後定謹記大人教誨,殺虜軍之事無論大小,皆來報於大人您”!
“怎麼你們就這麼看我與大哥毛文龍嗎?我們之間那也是過命的交情,怎麼在你們眼裡就是如此的不堪,以至於因部下的些許矛盾從而大打出手嗎”?
面對陳駿德的不解,吳雄威坦言道:“大人,毛將軍的爲人自是不必說,乃是響噹噹的一個漢子!末將與衆位兄弟都是佩服不已,豈敢輕視於他?但是大人啊,他並不是一個人,他身後還站着一批咱們根本就不瞭解的將士!而且他們聯合起來也足以改變毛將軍的想法,這個是咱們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大人啊,咱們……”!
“好啦,這個不要再說了,這怎麼都是這般說辭!”吳雄威的話讓陳駿德想起怡珍的警告來,故而十分心煩的他打斷了還要繼續說些陳詞濫調的吳雄威,緊接着寒着臉開口道:“這事就不提了,你也不用事事都來報我。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對於你我還是十分放心的!其實這事說起來也是我的責任,作爲一軍之主卻是很少管理殺虜軍,以後我會改過來的。但是日後你給我記得,但凡是涉及到殺虜軍發展之事你就都要來報我,尺度由你自己掌握!再有一次隱瞞不報之事,我也不發給你火銃,而是發給你一個鎬頭,來年開春讓你帶着百姓到義州給我開荒種田去”!
“末將謹遵大人教誨!”聽到這話的吳雄威這纔敢決定此劫算是成功躲過去了,雖然對於陳駿德不願提及兩軍關係之事有些擔憂,但是也不足以影響他現在如釋重負的暢快之意。今天就這一會,吳雄威便見識了陳駿德的變臉之功,在欣喜與擔憂煎熬之中,吳雄威現在的感覺要比參加一場大戰還要疲憊。
事實證明柳丁那小子的招還真行,陳駿德果然是高舉輕放,自己也是體面的熬過這一劫!但是若再讓吳雄威用一次此計,那是打死他也不肯的。因爲殺虜軍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大人最痛恨的就是親近之人跟他耍心眼,用陰謀。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是下次被他察覺了,那下場比去義州種田的還要悽慘,最輕的也會是被請出殺虜軍!僥倖過關的吳雄威心裡頭感慨得很,其實他並不知道,陳駿德此舉也是怕寒了他這位一直兢兢業業,爲殺虜軍日夜忙碌的好將軍。若是此事換成其他人,一通板子定然是少不了的!
而就在這兩個人剛停下交談之際,門外卻是傳來盧斌的略顯怒氣的聲音:“末將已將守備趙益隆帶來,特來複命”!
“帶他進來吧!”說完這話的陳駿德心裡頭也是有些詫異,去人家大營拿人,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呢?但是在盧斌推開房門的時候陳駿德便明白的原因,這他孃的叫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