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初晴,空氣中都透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山洞中光線也越來越好了。
隱約間,葉凌汐感覺到眼睛有些刺痛,慢慢睜開眼,她是死了嗎?可是手心下面冰涼一片,她還能感覺到溫度。而且外面的陽光好大,刺得眼睛都有些疼,所以,她還活着。
那個時候,她也是在“死”後突然醒過來了,然後周遭橫陳着無數的死屍,乾涸的血液,那天的天空陰沉沉的,好像地獄一般,然後她發現,她的臉變了。
難道……葉凌汐瞳孔忽地一縮,整個人瞬間坐了起來,她看了一眼自己所在地方,是一處山洞,裡面只有一個燃盡了的火堆,她一隻手抓着自己的臉,面上浮現一絲驚恐之色,直接從石頭上跳了下來,朝着外面跑去。
剛剛出山洞的時候,光線太刺眼,刺的眼睛都快睜不開,可是她根本就顧不上,好幾次差點被石頭給絆倒,她要找個東西,找個東西。
忽然,她看到前方一條流淌的河流,神色一喜,然而跑的太急,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石頭,一不留神撲倒在了地上,可是她的眼睛卻是死死的看着那清澈的河水,直接從地上爬了起來,顧不得摔痛的膝蓋,待到了河邊,她立刻匍匐在地上,只將頭伸到水面上,檢查這張臉。
水中倒映着一張清秀的臉,精緻小巧,而那雙清冽的眸子裡面驚恐之色一點點褪去,她身體忽地癱軟下來,沒有死,這次她沒有死。
可是心裡又涌現一絲失望的情緒來。
葉凌汐伸出手去觸碰水中那張臉,水面的波紋一圈圈盪漾開來,三年過去了,她都快忘記自己那張臉了,終究一切都回不去了,以後不管她是死是活,都只能往前走了。
“你在做什麼?”身後一個冷淡的聲音傳來。
葉凌汐落在水中的手一緊,回過頭,看到一身白色中衣的男子手中提着一隻野雞還有一些木柴,正朝着她這邊過來。
是了,當時那匹馬摔倒,她掉下來了,他自然也逃不過。原來,都還活着。呵——
“你之前掉在河裡喝了很多水,身體還很虛弱,還是別碰冷水。”秦景淵停了下來,看着她,那一雙墨玉般的眸子中不帶絲毫的感情。
水?!葉凌汐看着眼前這有些擴闊的河流,看着那流淌而過的河水,心神驟然一慌,猛地向後方退去。剛剛因爲別的事情,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竟然跑到河邊了。
看着葉凌汐的動作,秦景淵眸子動了動,淡淡說道:“你怕水?”
是啊,我怕水,可是我怕水那是因爲誰呢?!葉凌汐心裡如是想着,卻不得不找藉口說道:“我曾經與家中庶弟一起掉入過水中,也因爲這件事被罰到了鄉下,所以不喜歡水。”似是想到了什麼,她忽地問道,“是你救的我?!”
“嗯。”秦景淵淡淡應了一聲,轉過身,拿着野雞進了山洞。
葉凌汐從地上爬起來,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冷峭的背影,心底暗嘲,想不到有一天會被他救,還真是世事無常,算了,現在是扯平了。
不過先前救他是一回事,現在要跟他呆在一處,怎麼想都覺得怪異。想想,葉凌汐突然覺得頭疼了,她怕她會忍不住直接上去跟他拼命。算了,反正一會兒就該上去了,她如是想着,就走了進去。
進了山洞,就看到男子蹲在地上架着柴火生火,葉凌汐走到先前躺過的石頭上坐下。
如今坐下來看,他那件中衣上到處都是刀劍劃過的痕跡,身上的傷口怕是也不少,葉凌汐臉色忽地一變,她擔心他做什麼,不就是些皮肉之苦嗎?雁蕩山下那些兄弟們身上的傷口哪個比他少。
“幫我生火。”忽然那暗沉的聲音傳來。
葉凌汐一愣,是在跟她說嗎?這山洞裡面就他跟她,顯然如此。
看着他身上的傷口,葉凌汐抿了抿脣,心裡冷哼一聲,憑什麼要幫他生火,可是看着那隻野雞,她肚子不爭氣的咕嚕一聲,她面上一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算了,生火就生火,誰讓她肚子也餓了。
秦景淵像是沒有聽到一般,繼續盤弄着手中的野雞。
葉凌汐起身走了過去,看了地面一眼,有兩個燧石,她找了點乾草,小樹枝,用燧石引火,點燃了小樹枝,再講木柴放下去,不多時火已經生起。
這些事情,早些年行軍打仗的時候她都做慣了,如今做起來是半點難度都沒有。
秦景淵已經將野雞穿在了木棍上,放在火上烤起來。
生完火,葉凌汐又沒有事情可做了,只是看着秦景淵手中翻動的野雞發呆,目光卻不自覺的落向了那面容冷峻的男子身上。
他安靜下來的時候,面部的肌肉也跟着放鬆下來,似乎與記憶中那個他一樣。可是,偏偏就是這樣的他騙過了所有人,他比秦清遠還可惡!
“你這烤野雞的手法倒是熟練,看來以前你沒有少做這些事情,你可是皇子,難道還需要做這些?”葉凌汐淡淡說道,眼底卻是一閃而逝的嘲諷。身爲皇子,卻要跟他們這些粗人一起,他心裡定然是百般煎熬吧。
那墨玉般的眸中火光跳動,秦景淵拿出刀子在野雞身上割開幾個口子,繼續翻轉着,回答說道:“軍營艱苦,想要打牙祭就只能自己動手。身在軍營,沒有人會將你當皇子少爺,而我,也甘之如飴。”說着他看了她一眼。
葉凌汐心裡一突,淡淡說道:“也是,六殿下並不受寵,自然不會有人特殊對待你。”
這話就尖銳了,若是秦景淵是個脾氣暴躁的,被人揭了底,怕是要暴跳如雷。
“你說的沒錯,我不得父皇喜愛。”秦景淵接口說道,“可是,那又什麼要緊,有些人,血緣再親近,終究不是一路人。”說着他又在雞身上割開了幾個口子。
是啊,血緣再親近,終究不是一路人,葉凌汐眸中閃過一絲暗芒,就好像大表兄與他,他不是毫不猶豫的殺了大表兄嗎?更何況授業恩師這個不親近的呢,說不定有一天,他連弒君殺父都做的出來。
“看來你對皇上頗有怨懟,該不會是因爲他對你不夠恩寵吧?”葉凌汐嘲諷說道,“說來哪個皇子如你這般不受待見,立功封賞沒有,甚至連句誇讚的話都沒有。”
“我想要的,從來靠我自己爭取。”秦景淵淡淡說道。
是啊,這軍權,這王位,哪個不是他爭取而來,殺了大表兄,害死了父親,他得了北地軍權,得了親王之位,終於不在是那個受人指點的無名皇子了。
“六殿下果然是行動派,只是如你這般,你能保證自己問心無愧嗎?”葉凌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俊朗剛毅的臉,聲音愈發冷寂,“若是不小心搶奪了別人的東西,可怎麼是好。”
山洞裡面忽然陷入了沉靜,氣氛隱隱有些詭異,只能聽到火苗竄動以及雞上的油漬聲,男子面色如常,他翻動了下手中的雞,聞了聞,看向葉凌汐,“你要不要吃雞屁股?”
“鬼才吃那玩意兒!”葉凌汐想也不想的說道,心情突然有些不好,果然,就是不能跟這人好好聊天。她直接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如果說,有人殺了你最重要的人,你會如何?”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千刀萬剮,五馬分屍都不夠!”葉凌汐頭也不回的朝着外面走去,說出來的話冰冷徹骨。
陽光滲透進來,那白色的身影坐在地上,維持着一個動作一動不動。
秦景淵看着手中的烤雞,墨玉般的眸中暗涌一片,聲音低沉,“以前她最喜歡吃雞屁股了。”
出了山洞,葉凌汐只覺得自己若是再呆下去,一定會跟他動手,現在她突然後悔自己爲什麼要救他,讓他死了算了,省得她以後還要考慮怎麼殺了他。
葉凌汐輕撫着頭,不行,她得想辦法上去,不然再呆下去她會瘋的。想到這裡,她擡腳直接朝着前方而去。
走了一段,葉凌汐才發現下面是個河牀,她從前來過,所以上去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是,那處地勢極爲險要,說險要其實也還好,只是靠近河水的一個山道,有些陡,她從前有輕功在身,所以基本不會有什麼壓力,可是現在她得往上爬,若是不小心踩滑,結果就是落水雞。
葉凌汐極力壓制自己對水的恐懼,閉了閉眼,朝着那山坡爬去,隱隱約約她能聽到水中有聲響傳來,難道是傳說中的水怪?!
因着幾次落水的不好經歷,她本能的對水害怕,對於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雖是不信,心裡卻留了影。而且,以前幾個兄弟也說過,這條河裡面有水怪,曾經有打漁的人就被水怪給吃了。
葉凌汐閉了閉眼,繼續往上爬,忽然水面‘嘭’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從裡面鑽了出來似的。她心驀地一跳,腳下一滑。
身體並沒有噗通一聲落水,反而是被什麼東西纏繞住了,葉凌汐驚叫一聲,“啊……”她甩出手,使命撲打着。
“啪”的一聲,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