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喜事,不詳
早飯正食一點沒碰,光在到處覓食中填飽了肚子,蒼蒼被半趕半勸推出了廚房,聳聳肩,滿足地拿個小板凳坐在空地上曬早晨的太陽,一邊修剪她剛養起來的雛菊和含羞草。
雖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但山中溼氣重,又有重重樹蔭在上頭蓋着,氣溫是不會高的。
含羞草移植過來時有一盆已經挺大了,開始開花了,一天一朵,像一個粉色的絨團,蒼蒼一邊逗那些羞答答的葉子一邊觀察這花,聞一聞,沒有香味的。
她找來細細的樹枝插進花盆裡,把大含羞草的長長的容易被風吹倒的莖和樹枝綁在一起作爲固定,小含羞草還不到巴掌高,矮得很結實不需要處理。
雛菊也很小,還沒到開花的時候,不是王南說的話她根本認不出來這是雛菊,她一盆盆把它們搬到自己屋前窗戶下面,這裡能夠曬比較久的太陽。
植物要長得好就需要充足光照,就好像人要生活得好需要足夠的溫暖。
蒼蒼看了一會就跑到湖邊去餵魚,大家忙碌的早上,她就在悠閒中度過。到了中午,殷翼他們回來了,帶回來頗爲豐富的野味,又是一頓好處理,蒼蒼在邊上兜兜轉轉,結果蹭到了一隻白兔子作寵物。
“及笄了呀,年輕真是讓人懷念,我也沒什麼好送,這隻兔子就當做禮物吧。”閔王殷翼用僅剩的左手提着苦苦掙扎的兔子耳朵跟她說。
蒼蒼額角微汗,送只兔子當禮物,這位傳說中大方豪邁的大央唯一一位王爺真是夠意思。
不過看在這隻兔子耳根冒血可憐兮兮的樣子,她就收下好了。
“多謝,我會盡量養的。”
“那麼作爲回禮……”
不是吧,有人會主動要回禮的嗎?蒼蒼黑線地看着他,相處一段日子後。她發現這位軍神也是挺風趣奇特的,至少跟古板冷漠不搭邊。
面對她懷疑的眼光,殷翼的手下都默默走掉,殷翼也覺得自己一個大人這樣挺不好意思的,乾笑一聲忽正色說:“跟我說說阿晚吧。”
蒼蒼一愣,點點頭:“好。”是了,這位父親至今沒見過自己的親生兒子,不過他沒有問過沈清平同樣的問題嗎?
在他們到湖邊乘涼說話時,山谷裡也佈置了起來,多虧了殷翼的支持。有了他的人,事情做起來就快得多,很快把整個山谷都被裝扮得繽紛喜慶。除了屋子裡外擺上鮮豔山花。貼了喜字掛了紅綾,連樹上都繫上了紅絲帶,遠遠看去悠揚一片很漂亮。
如果不是不能鬧出太大動靜,絕對要放幾條鞭炮助興。
到了日頭偏西,拜堂需要桌案紅燭等物已準備妥當。好幾桌的酒席也擺上了,蒼蒼問了才知道,他們自己人是少,但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山谷裡值班侍候的人一會也要上桌吃幾口,當然這是王南提議經過殷翼批准的。
“好了好了。這裡沒你們什麼事了,新郎新娘快去打扮起來。”看看時間差不多了,王南和連姨被人分別推進屋。
蒼蒼雖遠在湖邊。但也一直關注這裡,見狀就說:“總而言之阿晚是個很聰明懂事的孩子,他的眼睛在齊行山青稞的調理下也越來越好了,我離開盛京的時候他已經學會了基礎知識,武功也練得有模有樣。他很惦念你啊。總問你們夫婦什麼時候回去,我看也快了吧。以後有你們一起教導他會長得更好。那個,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她小跑離去,留下殷翼一個人坐着,摸摸空了的右臂,臉上浮現淡淡的嚮往的笑,在陽光下無比溫柔:“是啊,快了。”
蒼蒼來到自己房間,連姨已經在裡面了。
說好了要從她房裡出嫁的,畢竟怎麼算,蒼蒼還是連姨娘家最後一人,雖然沒有豪華美宅,一間小木屋也勉強能噹噹吧。
連姨正在摸衣架上的嫁衣,臉上寫滿驚歎:“蒼蒼你真是手巧,這一身我看着就覺得美極了。”
希望你穿上後還能這麼說。蒼蒼心裡默默道,面上笑着:“新娘子看到嫁衣都會這樣覺得的的吧,我做的這身款式最簡單了,比起衣服我更滿意上面的刺繡,那可是我最拿手的。快快,穿起來給我看看。”
一身嫁衣就在蒼蒼忐忑、連姨緊張期待的情況下穿好了。
蒼蒼:還好還好,都挺合身的,也沒有什麼硬傷,這是她生平做的第一件成衣啊,雖然看着是不錯,但誰知道穿起來……幸好幸好。
連姨:簡直像做夢一樣,居然能穿上蒼蒼做的嫁衣,嫁給心儀的男子。
這麼一想,老臉都不禁紅了:“怎麼感覺我們的角色顛倒了,應該是你出嫁的時候連姨來忙裡忙外的纔是。”
“嘿嘿,那就當是我交的定金好了,將來我出嫁一切都交給你了,新衣嘛就不爲難你親手做了,但要買最好的。”一邊笑着,蒼蒼眉間卻是一抹黯然,出嫁麼,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這個可能了。
她把連姨推到梳妝檯前,認認真真地梳起婦人髮式,然後打開裝滿胭脂水粉的小箱子:“今天就看我吧連姨打扮得美美的,讓王南看得眼睛都直掉。”
連姨瞋她:“我和他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彼此最出醜的樣子都看過了,還有什麼眼睛直掉的可能?倒是你,今天也是你的大日子,自己也要上妝,換件喜慶明豔的衣裳,我都給你準備了好幾身放在櫃子裡了,你自己挑。”
“是是。”蒼蒼一樣一樣往外拿胭脂盒,“不過什麼熟悉彼此就不會驚豔的說法可是不對的。都說新娘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這樣不同尋常的氣氛烘托下,在加上心裡的喜悅,一定一定會驚豔的,打扮也是爲了增強這種驚豔,所以必須重視,日後想起來是多美的回憶啊。”
蒼蒼撥開額前碎髮,笑眯了眼。
風從窗口吹進來,一時昏濃微醺,時光靜謐醉人,彷彿要擱淺在這一刻。
這時純然歡喜着的蒼蒼是這麼無憂,美麗,明眸皓齒,笑容熠熠,眼角眉梢的青春風華比盛夏的陽光還璀璨,幾乎能晃暈人的眼眸。
當年的小女孩褪去青澀的外衣,終究是長大了。
連姨看在眼裡又是興慰又是愧疚,忽然很想哭,低頭摸着新衣慚愧地說:“本來是想等你有了着落再……現在卻撇下你自己熱熱鬧鬧辦喜事……蒼蒼,你既然認定了他就好好把握吧,兩個人的緣分真的不容易,連姨也希望你早早能有個歸屬,不要像連姨這樣,差點就失去了……”
說着說着發現身邊的人變得異常沉默,她詫異地擡頭,見蒼蒼盯着一處動也不動,嘴脣都失去了血色。
她大驚:“好好,你不喜歡聽這個連姨不說就是了,不說就是了,咱不提那個叫你不開心的人。”
蒼蒼卻沒有理她,她都沒有聽見連姨說了什麼,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小箱子上。
或許說,箱子裡面。
那裡,箱子底部壓着一張紙。
壓着一張碧綠碧綠、泛着幽光、讓人一看覺得很不祥的紙。
可是什麼時候有的?昨天她還打開來看過,沒有看到這樣的紙啊。還是說當時沒有注意?
可是能帶進山谷的東西必然是經過重重檢查的,怎麼會放進這樣奇怪的紙?
她伸手準備把紙抽出來,剛伸出去又縮回,拿手帕抱住手纔去碰觸。
連姨也看到了,她驚訝問:“這是什麼東西?”見蒼蒼如此慎重,她當即道,“蒼蒼你別上手,我來。”
可是蒼蒼已經抽出了那張紙,它對摺着。看看外表,沒有發現異樣,準備打開看裡面,突然想起什麼,對連姨說:“你退後點。”
她沒轉頭,至始至終看着紙片,或許是這樣的神情太過嚴肅,或許是這樣的舉止太過謹慎,或許這樣的語氣太像命令,連姨想也沒想,聽令後退。
蒼蒼打開紙片,只看了一眼,瞳孔一震,啪地又合上,雙手猛地按到梳妝檯上。
“蒼蒼!”連姨急叫上前扶着她,“怎麼了,紙上是什麼?”
蒼蒼一臉慘白,搖頭喃喃地自言自語:“怎麼可能?他怎麼會……怎麼辦到的?難道說……”
她看着綠紙,忽然面容一獰將其揉成一團丟在臺上,紙團咕嚕嚕滾出去,碰到鏡子又滾回來些許。蒼蒼擡頭望進鏡子,黃澄的銅鏡,一張模模糊糊的臉,驚懼,訝異,憤怒,抗拒,像一隻脆弱而猶做垂死掙扎的困獸,還帶有一絲早料到如此的覺悟。
怎麼會?這樣愉快的時分,怎麼可以?!
“蒼蒼……”
蒼蒼微驚,迅速收斂心神,將紙團有手帕裹起來,頓了頓沉聲道:“抱歉了連姨,今日……”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門被用力推開,露出王南沈秋等驚慌的臉,“我聽見小連在叫喊,怎麼了?”
蒼蒼低下臉,還沒等她說什麼,外面又有人來說:“來、來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