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詭異的盜賊
“可是他就抓傷了你,是嗎?”蒼蒼接上她的話,跨步進去。
地上散佈着碎瓷片和水漬,她要很小心才能不踩到滑到,好在這本是她的臥室,她很熟悉,轉過裝飾性的屏風便看見了裡面的情形。
殷晚小小的躺在牀上,口中亂喊,手腳並用不停掙扎,整個人形同瘋癲。沈秋沈平兩個死死壓着他,可儘管如此還是險些壓不住。兩人之一還將手塞進他嘴裡以防他咬傷自己,此時已被咬得鮮血淋漓。
齊行山跪在牀邊,嚴肅至極地向殷晚腦部施針,大概太過緊張,他頭上汗水跟雨灑下一般,臉孔慘白如紙,脖子上的刀疤卻紫的發黑。
而高川,他臉上那半邊面具帶歪了,大概是剛纔被殷晚打的,露出那下面的少許皮膚,是疤痕鼓起縱橫駭人的。他絲毫不覺察,站在牀邊瞪着殷晚,整個人緊繃到發抖,如同隨時會斷裂的弓。
而古嬤嬤血淚縱橫,跪在地上急聲交代情況。這是必須說明的,好讓醫治者心裡有個大概的印象,好對症治療。
蒼蒼的聲音一響起,高川和古嬤嬤都轉頭看過來。高川雙眼通紅,彷彿要吃人一般,搭配着傷臉十分嚇人,蒼蒼知道他並非針對自己,只當沒看到,低頭看古嬤嬤的臉。
剛纔遠遠看着就覺得她這血流得未免太多,這時近距離一看,果然發現她臉上的抓痕共有三道,很窄很短,的確像是小孩子的手指造成的,可道道深可見骨,卻又絕對不是一個孩子能有的力氣。
蒼蒼覺得就是自己一個大人也無法造成這樣的傷痕。
古嬤嬤愣了一下,連連點頭:“是的是的,老奴想去抱小世子。他揚手就這麼抓下來,以前他不會的,前兩日夜裡雖然也鬧,但不會這樣兇的。”
蒼蒼點點頭,轉頭問進來的未名:“怎麼看?”
未名不用特別地用眼睛看就知道殷晚狀態很奇怪了。他沒有立即回答,在屋裡看了一圈,然後目光落到殷晚身上,並沒有急着做什麼。
這時齊行山急叫:“沒辦法鎮定!”
幾個人立即走上去。
只見殷晚顱頂、額頭以及兩鬢都扎着幾根銀針,這是齊行山想讓他鎮定下來,結果他照樣踢彈。“啊啊啊”嚎叫不止。最詭異的是他做這些的時候眼睛一直是緊閉的,稚嫩而削瘦的臉部漲得發青,肌肉扭曲緊皺。
“啊!”他忽然一腳提到抓着她雙腳的沈秋肚子上。沈秋吃痛不住,讓他得了隙猛掙起來。高川立即代替她,入手的力道讓他大驚失色:“小世子的力量越來越強了,齊行山!”
齊行山行醫多年可也從未見過這種症狀,一時竟也不知道怎麼做。未名看着忽然說:“先把他弄暈,否則這麼消耗下去他會力竭而亡。”
幾個人都是一震,齊行山即刻還想施針,可是又怕一針下去太猛傷到殷晚。銀針空舉着,冷不防殷晚一胳膊甩來,他撤得太急反而刺到自己。
看着這一團的混亂。未名搖搖頭,伸手拎住齊行山的後領將他提開一些,輪椅彷彿能自動行走一般來到牀邊。看了看殷晚,左手一揚,他頭上的銀針全部脫飛,齊齊刺進牀頭雕花木板,叮叮作響。
繼而他無視殷晚的掙扎。探手指尖貼於其耳後,也不見他做什麼。殷晚的動作便忽地小下來,力度和喊叫越來越弱,臉上的扭曲也逐漸散去,接着他頭一歪軟軟地昏睡過去。
極鬧的室內驀地安靜下來,喘息聲此起彼伏,人們好像打了一場大戰,又是虛脫又是恍惚,都怔怔的,忽然古嬤嬤叩叩叩地磕起頭來:“多謝高人!多謝高人救了我家世子。”
未名驅動輪椅避了避,可緊接着齊行山與沈秋沈平兩人也跪倒下來,就連高川在回神之後,也一整面具衣襟,雙膝跪地,端端正正地拜下:“多謝未名先生出手相救。”
房間就這麼大,未名避無可避,索性在那裡不動,但臉上淡淡的,聲調也淡淡的:“我並未做什麼,只是讓他陷入昏睡而已,他症狀未除,你們有精力不如想想怎麼治好他。”
這話又說得他們神色一變,剛剛平息的驚懼又上來了。
是啊,沒有根除癥結,接下去再發生剛纔的事可怎麼辦?
他們對視一眼陸續起來,高川交代外面再進來幾個人照顧殷晚收拾房間,讓古嬤嬤三人下去收拾傷口,他和齊行山則跟着未名來到外間。
剛纔事發緊急,屋裡一直保持着殷晚睡覺時的光亮,未免昏暗了些,這時底下的人加了好些蠟燭,人們的視野才亮堂起來,能將彼此表情看得一清二楚。高川做出懇切的求助姿態,問未名:“依先生看,世子到底怎麼了?”
未名不答,低低搭着眼簾,齊行山還以爲他在思索,可高川驀地記起他的性子,面色一苦,轉而看向蒼蒼。
他之前是見過未名的,他這幅樣子與其說不知道答案,倒不如說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對於不相干的人,他是吝於多說一個字的。而剛纔之所以參與進來,只怕是看在慕蒼蒼的份上。
蒼蒼也正在思考,被高川一看,怔了一下,立即明白過來,不過她又有些好笑。高川對誰都是冷冰冰不予理會的,好像頂着張冰雕臉,這時能露出求助的目光,也是給殷晚嚇怕了。
她看看未名,咳了一聲,正色說道:“我記得白天高龍將軍跟我說過一件事,就是當夜開山爵府遭賊人入侵時的情形,我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高川將軍,你能再給我詳細說一說嗎?”
高川有些意外她會問這個,但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小世子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起源於前天夜裡,若只是無意間看到賊人自盡而受到驚嚇,反應決不會這麼大,那時候一定還發生了別的事,而只有找到根源是什麼,才能找出解決的途徑。
他迅速思索起來,過了一會兒說道:“那是前天晚上,大概亥時末(晚上11點),我一直住在小世子隔壁房間,忽然聽到外邊有腳步聲——雖然夜間府中會有侍衛巡邏經過,但不會刻意壓斂聲息,而那腳步聲卻分明很鬼祟。我立時警醒,趕出去便看到世子窗外伏着一個黑影。他看到我轉身就跑,我攔住他往外院引,一邊招呼府中暗衛,可那人就在快出院的時候不知道對自己做了什麼,慘笑了兩聲,然後……”
“然後他就死了?”蒼蒼奇怪地問。
“他是死了,可是死亡的方式……”高川搖搖頭,難得現出一抹駭色,“是整個身體突然從中間爆裂開。”
“啊……”蒼蒼低呼一聲,惹得未名立即看向她,她也覺得自己反應過了些,鎮定須臾還是不大確定地問,“是整個人炸開了?而不是使了障眼法逃掉了?”
高川點頭:“一轉眼就只剩下骨渣肉末,絕對死透了。那時正好世子的窗戶被風吹開,他正是看到了這一幕之後就一直不對勁,我們都以爲他是被嚇到了。”
蒼蒼小小打了個寒噤,後頸泛起雞皮疙瘩。別說是殷晚,就算是她看到那種場景也會吃不好睡不着留下陰影的。
不過,還是那句話,這陰影未免太大了。而且人在極度恐懼中力氣會越變越大完全超過正常水準的嗎?
她冷靜下來,想了想問未名:“一個人可以使自己炸開嗎?有這種武功?”
未名略一思索:“不過是自盡的方式之一,只要功力足夠,可以,不過,”他看看高川,“功力到那個境界的人,顛覆開山爵府亦不過反手之事。”
也就是說,根本沒必要自盡,總不可能爲了嚇唬一個孩子就把自己殺死一回。
高川被未名說得有些慚愧,低聲道:“的確,我們的防衛對於真正的高手形同虛設,而根據當時交手的情況來看,那人功夫並不高明,如果不是撐不住我想他也不會那麼早自盡。後來我們幾人分析過,覺得從那人的步法身形來看,多半是個從事偷盜的,這也可以解釋爲何他能悄無聲息地摸進府中而不被察覺。”
蒼蒼點點頭,這倒是真的,聽說這世上有許多不爲人知的竊賊大盜,他們有自己的一套絕招,可以神不知鬼不覺。
所以問題也就來了。一個盜賊,放着可能藏寶的庫房啊書房啊不去,跑到一個孩子房間外面鬼鬼祟祟做什麼,他難道不知道那裡是守衛最森嚴的嗎?
再者,他爲何要急匆匆地赴死,還把自己弄成渣,這明顯是不想留下半點線索。
最後,一個武功不怎麼樣的人,做了什麼才能使自己死得那般出奇?
若能解決這幾個疑問,整件事情來龍去脈也就清楚了,殷晚的問題也就明瞭了。
“可是要查清楚這些,是需要時間的,我們等得起,但殷晚他拖不得。”蒼蒼看過高川和齊行山的表情,笑着湊到未名身邊去:“未名啊,你有什麼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