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前兆
量過手臂,量胸圍腰圍的時候,未名的肢體簡直不能再僵了。蒼蒼手穿過他臂下,環過他的背,彷彿是擁抱的姿勢,然後在身前扣出尺寸,一邊悶悶忍笑。
太可愛了。
好像她在調戲他一樣,呼吸都在壓抑。
擔心被這樣單純的孩子一樣的人輕薄,蒼蒼覺得連姨想太多了,當然,她自己也想太多了。
昨天晚上某人的主動,應該是個錯覺吧。
她不知道自己該放心還是嘆息更深。
接着就要量腿長了,蒼蒼蹲下來打量未名的腿:“可以伸直嗎?”屈着量會不精準吧?
她下意識手按上未名的大腿,另一手琢磨着要去扳直小腿。
完全把這個當成模型之類的東西了。
“蒼蒼!”
一聲急喝嚇了她一跳,不明所以地擡頭看未名,他臉好紅,像是美玉染上胭脂,灩灩不可方物,眼神卻黑得嚇人,彷彿兩譚能吸攝人心的漩渦。
他很堅決又很用力地把她的爪子從自己腿上拿開,眼神移去別處:“我的腿只是使不上力,知覺還是在的。”
蒼蒼眨眨眼睛,一拍手:“這麼好!”然後臉色漸漸就綠了,依稀記得自己在他腿上還坐過好幾次……
她以爲他是感覺不到的。
“太過分了。”她小聲說。
未名忙解釋:“我不是有意隱瞞,是覺得沒必要特意說出來。”
蒼蒼擡頭瞪着他。
他好像也意識到問題的重點在哪裡了,曾經那些書可不是白看的,他有些無措地抵脣低咳。
這個時而精明時而單蠢的笨蛋!蒼蒼生了一會氣忽然覺得跟他彆扭是很沒勁的一件事,就跟對牛彈琴一樣。板起臉說:“不要老是咳嗽,學的跟殷據一樣。”
未名怔住:“我剛纔一直有咳嗽?”
“也不算一直,回來的時候一次。吃飯的時候有,就剛纔也……”蒼蒼一邊說着一邊看出去,“他們怎麼都來了?”
因爲注意力都放在外面,她沒發覺未名的瞳孔因驚詫而擴張,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低下頭,用一隻手慢慢捂上可心口。
屋裡可以一直看到谷口內側,只見青稞跟只死狗一樣晃進來,趴到窗口扇着髒兮兮的前襟,有氣無力地說:“蒼蒼姑娘。給來碗水如何?”
這人稱呼蒼蒼喜歡帶上姑娘兩個字,可不是一般人的帶着生疏或禮貌,相反他喊得相當熟稔。好像這是他給蒼蒼起的綽號。
如他所願,蒼蒼給倒了一碗山裡接下來的泉水,這種水她身體不算頂好不敢生喝,對青稞這樣年輕健壯武功高強的來說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她狐疑地看看他:“你去哪了,累成這樣?”
“還不是在軍營裡忙活?傷患太多了。師兄還一治完內傷就走人,都不幫我一把……”
青稞一口喝完水,眼角一瞥,恰恰看到未名低垂着面容頭髮散落的一幕,愣住了。
“師兄怎麼了?”他小聲問。
怎麼怎麼了?蒼蒼感覺到他眼神不對,剛要跟着看去。一個聲音喚住了她:“蒼蒼你還好吧?”
安行大步走過來看着她,和安行一樣目光憂切的還有他身後跟着的鐘離決:“之前太忙,雖然知道你受傷了卻抽不出空來看你。現在怎麼樣?好點沒?”
蒼蒼出門向鍾離決點頭示意。不大好意思地回答安行:“也算不上什麼傷,現在已經不礙事了。”
“你的聲音……”
“這個,哈哈,說大聲費力,所以壓低點。讓人聽得清就行。”
安行不大放心地打量她,的確見是無礙才放下心來。隨即有些低沉,“就在我眼皮底下,如果你出了什麼事,老頭子真是無顏去見雅小姐。”
未名就在聽着呢,蒼蒼不想再提這個話題,忙轉移說:“對了,你們怎麼都來了,前線不要緊嗎?”
鍾離決回答說:“周皇休戰了。”
“休戰?”
“還是多虧了未名先生,周皇早晨派使者來表達了休戰的意思,爲期一個月。”
未名嗎?是了,剛纔飯桌上他有提到這件事,不過她聽到周景寧就光顧着驚訝了。
蒼蒼看向屋裡的未名,他跟之前一樣靜坐着,若無其事的樣子,對安行兩人也只是點點頭,接着又移開目光,屋裡不是很明亮,不能看清他的神色,但這樣冷冷清清的態度已經叫人很爲難了。
安行卻不以爲忤,提高聲調:“是啊,都以爲這次絕對大危機了,幸虧未名給我們奪得喘息的時間。我們想商議一下怎麼佈置好迎接一個月後的戰鬥,未名,不知可否移駕到閔王那裡?”
蒼蒼有些詫異,居然用上了“移駕”這個詞。安行的出身經歷心態擺在那裡,對誰基本上都是客氣有餘真心缺缺,更別提什麼尊敬了,閔王殷翼在他眼裡都是晚輩後生的角色,可是對未名他現在用了很誠懇尊重的語氣。
而看未名,他好像不是很願意答應,最後卻還是略作頷首,從屋裡出來。
經過蒼蒼面前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蒼蒼感覺他的臉色比之前更白了,身上也冷了很多……
……
軍事會議蒼蒼沒受到邀請,她也沒硬湊上去,自己有幾斤幾兩她還是曉得的,行軍打仗這種事她真是一竅不通。
她躲在自己屋裡把雪白雲錦展開鋪在牀上,拿着炭筆在上面繪線。
外面有點動靜,她放下筆出去,青稞已經把自己收拾得從頭到腳一新,正對着一棵鬱鬱蔥蔥的大樹不知道發什麼呆。
“喂,青稞。”
“蒼蒼姑娘啊,你以後叫我可以不要前面加個喂的。”
“順口而已。”蒼蒼聳聳肩,她還沒計較他一口一個姑娘呢。“我想問你,關於休戰這件事,未名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啊。”青稞意外了一下,“師兄沒告訴你嗎?那我也不知道了。昨晚我們就去了大央軍營,那裡有幾百號被師兄無意打傷的將士,都快造成衆怒了。我一直留在那裡給他們治傷,師兄先是去調查白天的事,後來好像離開過,到後半夜纔回來,然後就一直到剛纔。”
雖然這不是她要問的重點,不過,忍不住地:“未名在軍營裡給傷者治內傷?”
“是啊,那些人的傷要是師兄不出手治療,一輩子都好不了,其實就跟當初的鐘離決一個道理。”
蒼蒼皺眉:“幾百號人,那未名得多辛苦?你剛纔說他怎麼了?”
“哈哈,沒什麼,看她理也不理我還以爲自己又招惹他了。”青稞打了個馬虎眼。
蒼蒼懷疑地看看他,又問:“我看他臉色不好,是不是累到了?”
青稞笑得一臉奸滑:“這也注意到啦,那就去勸他唄,雖說運個功是小意思,但幾百人下來的確夠嗆的,明天他還要去,你勸勸他吧,我的話他不聽你的話重量就不一樣了。”
蒼蒼深有同感地點頭,心裡把這事排到極重要的位置。
一定要說,未名之所以救治對他來說毫不相干的人,不是因爲人是自己打傷的,而是怕夾在中間的她難做吧?
可不管人家會不會由此怨恨她,現在未名給大家掙得了一個月的緩衝時間,打傷再多的人也該抵消了。
又問了幾句話,一旦是涉及周皇周景寧的,青稞就是一問三不知,也不知是真一無所知還是故意在瞞她。蒼蒼最後也沒辦法,只好失望地回去繼續繪製衣服。
她一走,青稞不羈的笑就落了下來,轉頭繼續看那棵鬱鬱蔥蔥的樹,擡手稍一用力,一塊樹皮被他揭下來,露出下面蒼老幹枯千瘡百孔的軀幹。
縱使外表年華正好,內裡卻可能已經從深處開始衰敗。
生命這回事,最說不清楚了。
他眯眯眼睛,山谷裡一聲輕嘆被風吹散。
……
開完秘密的軍事會議已經很晚了,鍾離決立即趕回前線,那裡只有一個受傷的高龍和一個不算同盟的王永盛守着,着實令人擔憂。
安行卻沒有走,他叫連姨給帶着去看了看王南。
“這個孩子我很早就有印象了,是個很踏實可靠的人,哪怕是一件很小很尋常的事也會認認真真地做。”看過正在昏睡的王南,安行退出來感慨地對連姨和蒼蒼說,“那麼鼎盛的一個府邸,如今能一起走下來的人太少了,難得他也是其中之一,這就是我們大家的緣分,小連,真要好好照顧他。”
連姨鄭重點頭:“安老不說我也會的,撇開其他的,王南傷得這麼重,主要還是爲了救我。”
蒼蒼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下定決心把安行拖到一邊:“安老,關於王南,其實我有這個想法……”
“哦?你確定?”安行一挑眉,“那這是天大的好事啊,你自己做主就是了。”
“**不離十吧。”蒼蒼看看進出屋子忙碌的連姨,“問題是他們一點意思都沒有表露出來。而我,我雖然有這麼個主人的身份在,但到底是個晚輩,又是這種事……但安老你不一樣,你出面的話,他們一定會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