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天黑黑
“雖說沒有意義,但教訓她還是很解氣的,連姨你不知道,那個時候若你不出手,我大概會忍不住自己來了。”蒼蒼笑着說,“所以這算什麼錯?連姨你無需放在心上,方若錦她不值得。”
連姨聽了卻依舊擔憂:“可是她有方家的背景,如果去訴苦,又或者……你也看到墨珩他……”
蒼蒼拍拍她的手:“沒關係的,方家也就是一個書香世家,能有多大能力?而且方家的迂腐是出了名的,方老太傅他就是個禮教至上冥頑不化的老學究,他如果要追究,連姨你道不道歉都是一樣的。至於墨珩……”
蒼蒼輕輕眯眼:“方若錦畢竟是他母親,他生氣也可以理解,若是因此就疏遠了我,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但有一點連姨你要記得。”她看進連姨的眼睛,認真無比地道,“我從未將你當下人,我將你當唯一的長輩,無論什麼時候你都不需要對墨珩退步,他比不得你。”
車廂裡陷入安靜,連姨動容地看着蒼蒼,眼裡的猶豫不安終於一點點散去,又恢復成那個愛護心勝過一切的長輩,圍着她額頭的傷唸叨起來,憂心不已地問會不會留疤。蒼蒼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把她送出去,車廂裡又只剩她和未名兩人。
未名的目光一直凝在蒼蒼身上,看得她奇怪又彆扭:“做什麼?”
“你爲連姨擋下這巴掌,也是不想讓她在人前受辱吧?”他的目光很純淨,似乎能照出人內心真實的想法,“她被打,就定下了她不對的性質,而被打的是你,墨青染也會背上錯處。兩廂抵消,便可不了了之。”
蒼蒼撇撇嘴:“都被你看出來了。”
不能在未名面前不好意思,如果因爲被他看清意圖而難爲情,那一天到頭都會鬱悶無比的。
她從袖子裡掏出精美匣子,取出裡面的玉片拿在手上反覆觀摩:“就是這麼兩個銅錢大小的東西可以證明我的身份?如果被別人拿去難道就能冒充我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未名朝她手上看了一眼,視線忽地一凝:“拿來給我看看。”
蒼蒼遞給他,他一手撩起窗簾對着光看了一會,忽然說:“這玉片很新。”
蒼蒼怔了一下,湊過去看,只見光下薄如蟬翼的淡黃色玉片透明晶瑩未見瑕疵:“從哪裡看出來?”
“感覺。”脣裡吐出兩個字。未名又喚連姨進來,拿着玉片問她,“玉片前任主人是否隨身攜帶它?又可曾時常拿出來把玩?”
連姨都回答是。未名點點頭:“那就是了。”他指給蒼蒼看,“你看這邊緣部分。”
邊緣部分怎麼了?蒼蒼仔細觀察,發現玉片的邊緣薄而鋒利,不過這也不奇怪,因爲這是從整塊玉上意外磕下來的。
她不解地看未名。
未名搖頭:“再用手摸。”
蒼蒼照做。玉片邊緣和上下表面都摸過去,感覺,有些乾澀感,挺扎手的。不過這就代表新了?
見她還不懂,未名再搖頭,伸手入懷中取出幾枚銅板大小的玉片:“再摸。”那些玉片比帥印玉片厚而豐潤。乳白色兼有青色暗紋,一看便知質地極爲上乘,蒼蒼又摸摸這些。卻是觸手溫潤滑膩,前後兩者截然不同。
“這是我自從睜眼起便帶在身邊的。”未名解釋道。
蒼蒼陷入思索,逐漸地彷彿明白了什麼。
據說玉就如同紫砂壺,越養越潤,剛出產雕琢的新玉和常被撫摸把玩的老玉。無論在色澤還是氣息上都有較大的差別。
難道這差別就是她剛纔前後感受到的兩種感覺?
雖說其中也有兩者質地不同的關係,但能被雕刻爲帥印的東西品質會差到哪裡去?這樣說來……
“這個……是假的?”蒼蒼怔怔地看着玉片。忽然掀開車簾,“桑瓜停車,我要再去侯府……”
“不必。”未名阻止她道,“桑瓜你帶着這樣東西走一趟。”
桑瓜立即應下,接過玉片,把繮繩讓給連姨,也不叫車停就跳了下去,迅速消失在街頭。
蒼蒼有些心神不寧地回到慕府,沒等多久桑瓜回來了。
“問過墨鬆,他表示一無所知,我讓他看玉片,他端詳許久似乎也看出不對勁,現在正在搜找。若找不到大概要對所有人進行徹查了。”桑瓜把玉片還給蒼蒼,蒼蒼一下子坐下來,撐額看着這東西沒說話。
或許是知道今天能拿到信物,永青這時候過來了,蒼蒼便把玉片給他看。
“假的?”永青難掩震驚,仔仔細細觀察了一遍,最後道,“主人在時我還小,後來這個又到了小主人你這裡,是以屬下不曾見過這個,也判斷不出來。但會不會是誤判?東西就放在長安侯府裡,好端端怎麼就成了假的呢?”
聽了這話桑瓜和後來過來的麻葉都有些不高興,他這句話不是在質疑師兄嗎?未名沉默,蒼蒼沒有任何猶豫地搖頭否決:“不會錯的,我相信未名的判斷,而且我自己也能感覺得出來不妥當。現在的問題是,誰拿走了真的,拿過去爲了做什麼。”
“想必不會是誰拿去玩或偷偷借走。”桑瓜顯然對她能這麼說感到很高興,插口分析道,“否則又何必弄一個假的來充數?”
“那就麻煩了。”蒼蒼在椅子上坐正身體,面無表情地道,“沒有這樣東西,我甚至不能證明自己是慕容氏後人,如果真的玉片被別人拿着上御史臺……”
就像她之前無意間說的,是不是來一個與她一般大的女孩,就可以冒充她了?或許不需要冒充,把真的拿走,等要她出示時她只能拿出假的,那還何來慕容氏後人的說法?她將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喘息空間以及輿論傾向。
而最爲緊急的是,沒有真信物就和那些老部下聯繫不上,她還指望從那裡面獲得自己的第一支隊伍。
越想越皺眉,別人看着她都不出聲,怕打斷她的思路,但未名看了一會輕輕開口:“不必擔心太多,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應當做的是去解決。”
蒼蒼深吸一口氣:“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等。”未名垂了垂眼簾,“既然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我們最好以不變應萬變,聯繫的事暫時先放着,正好空出精力做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事?
蒼蒼想了一下,迎上未名沉靜幽深的眼睛,忽然記起那件事。
救十九人出來。
當其他人都離開,蒼蒼單獨問未名:“什麼時候動手,有把握嗎?”
未名道:“昨夜已經讓麻葉去打探過,大致位置有了,今夜叫他們兩人再一起去一趟,摸清楚具體所在,制定一個救人計劃,以及準備給他們的棲身之所,大概明後日可以見到人。”
說起正事來,未名話也多了,語速也快了,雖然還是冷冷淡淡的,但就是讓人覺得很可靠很值得信任,蒼蒼由衷地道:“那就全靠你們了。”
第二天蒼蒼又去御史臺走了一遭,王修頤仍舊在,但他沒有任何不尋常的表現,言語之間完全是把蒼蒼當做萬分肯定的慕容氏後人來看,沒有在身份上進行爲難。
這讓蒼蒼心生疑惑,隱隱覺得不正常。
轉眼到了晚上,是出動救人的時候了,蒼蒼便把所有心神收斂起來,去看他們進行最後的整頓。
原以爲計劃裡只有未名三人,但後來她才發現自己錯了。畢竟是救十九個人,他們武功再高也不能一下子帶出這麼多人來。
所以未名找到了鍾離決。
慕府一座空曠的院子裡此時站着七個一身漆黑的人。兩個是麻葉和桑瓜,一個是鍾離決,另外四個是鍾離決的舊日兄弟,也是這回被他帶回來的人。聽他說他一共帶回來七個兄弟,只是其他三人重傷,此時還沒養好,無法行動。
他們站成一排,未名坐着輪椅正在對計劃進行最後的重複。
“麻葉負責開路,兩人負責守住三皇子府的後門以及看好兩輛車,其餘三人跟麻葉進去救人,記住,必須不得驚動任何人。否則沒有時間撤退。麻葉,迷藥暗器都帶齊了嗎?”
“齊了。”麻葉鄭重拍拍腰間。
“嗯,如非必要別用迷藥,那裡可能有擅長用毒的人,也許會被識破。”
“明白。”
馬蹄和車輪都用棉布裹好了?”
“全部裹好。”鍾離決答道,“馬嘴也已經束起,我們駕車也有經驗,不會發出聲響的。”
“很好。桑瓜,你的任務最重,你要在他們返程途中提前引開可能有的巡邏兵和行人,並且不能被察覺出異樣。”
“放心吧師兄。”
“那麼最後一點。”未名掃過七人,音色沉穩有力,“你們第一目標是把人帶到這裡,但三皇子府離這裡過遠,若是發現不能,沿途還有其他三處可供暫時棲身之處,麻葉桑瓜知道地點,你們就跟着他們走,不得有誤。”
“明白!”
整齊壓低的迴應,未名微點頭:“那麼,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