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的理解
心驚着回味着糊思亂想着,裴燁煦慢慢進入了夢鄉,可能是因爲太累也可能是因爲遇見了裴傲決吧,今晚的裴燁煦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前世曾與裴傲決的那一場場複雜的糾葛。
“這裡的花兒都是你在打理嗎?你好厲害。”
仰着頭用崇拜的目光盯着一身便裝的裴傲決看,六歲的裴燁煦在意外打聽到裴傲決總會時不時的來冷宮偏院獨自打理花草之後,就定下了這次意外的偶遇。
“呵呵……是嗎?你也喜歡花花草草?男孩子裡可是很少見呢。”
果然,用‘陌生人’的身份接近裴傲決是對的,拋開父子關係君臣之別,只是一個單純的孩子與悠閒的大人的相處方式,讓裴傲決很輕易的就接納了他,如此相交幾日,他這個不受寵的皇子,終於也可以在裴傲決的心裡有了一席之地。
然後是六年,整整六年的時光他一直在用心經營着身邊的一切,一邊暗地裡收集有關於鬱的一切,不動聲色的盯守他,一邊又和太子同進同出使得身價被越擡越高,而另一邊又得小心翼翼的討好裴傲決,並還要做的不讓人厭煩。
畢竟裴傲決是天龍的皇,討好他的人太多了,多到他只看一眼就能清楚知道別人想要的是什麼,所以他只能忍着,忍着所有的怨和恨一次次去向母妃求助,跟她學習什麼叫陰謀,什麼叫手段,什麼叫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有利於自己的一切……
終於,在一切都已鋪墊的差不多了之後,一個轉機到了。
皇家之人都喜歡狩獵,又到了狩獵季節,裴傲決帶着所有的近臣和皇子們一同去了皇家圍場,白天時還玩的很高興,可到了晚上卻出事了。
有刺客混進了圍場暗殺,但並沒有得手,可臨被斬殺之前不成想一個刺客竟拼死衝到了裴傲決面前並甩出了一條帶有劇毒的蛇,毒蛇一口就咬上了裴傲決的手臂,轉瞬間半條手臂都青腫了起來。
人人都看得出,這毒很厲害,而暗自在心裡做了很久鬥爭裴燁煦,最終還是決定爲裴傲決吸毒,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當然,只要自己能不死。
他果然命大,那一次雖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大圈,但最終還是沒有死成,而從醒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天龍的皇,他的父親大人被感動了,幼時的純真童顏在他爲了他徘徊在生死邊緣的這幾天裡,又被裴傲決想了起來,滿皇族中人,拿他當君當父當天的人大有人在,可能爲他去死真正在乎他的兒子,到目前爲止卻只有一個裴燁煦,所以他把這份唯一收進了心底,再也沒有對他生出過懷疑。
“呵呵……真是朕的好兒子啊,果然有手段。”
手提着長劍靜靜站在牀邊看着笑的肩膀都在顫動的裴傲決,一年前殺了太子裴燁華,成功當上了天龍的皇太子,今天,再殺掉裴傲決他就可以是天龍的皇,然後,鬱就會完完全全成爲他的了。
“你是什麼時候給朕下的毒?”渾身無力,軟躺於龍榻之上的裴傲決收了笑淡淡的看着裴燁煦。
“還記得那年給你吸毒嗎?那是唯一一次對你下毒而不會被人懷疑的機會。”
回以悠揚的笑,他的牙齒裡有毒,一種慢性的要好幾年纔會發作的毒,那可是他專門爲裴傲決準備的,功力越高的人毒會中的越深,其實說那是毒倒不如說成是麻醉劑更貼切點。
“竟是……那次嗎……”眼眸閃爍不停,裴傲決臉上泛起一絲古怪的嘲笑,似在嘲弄着自己的天真,皇家,怎麼可能還有親情在。
“對,就是那次,在你把我放進心底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你今天的死期!”揮劍,猛然刺向裴傲決……
“不!!!”
大叫着由夢中醒來,汗打溼了頭髮貼在脖子上,就像那天裴傲決身上的血,一直順着他的傷口流出來,流得滿牀都是。
以手抱頭,將整個身體縮成一團,眼睛狠狠的閉起來,裴傲決那雙泛着不甘和怨懟的眼眸,在此時清晰浮現於眼前。
自己當時都想到了什麼?默默看着那人一點點軟下身體,慢慢閉上眼睛,停止下最後一絲呼吸,他卻只是呆呆站在牀前好久好久,恍惚間,似又看到了太子哥哥,他也是這樣死在他的手裡的,同樣的不甘,同樣的震驚,也同樣的……沒有恨,爲什麼沒有?你們怎麼可以不恨這樣欺騙你們玩弄你們感情的騙子!!
淚,順着眼角流下,一滴一滴在腿上潤溼了一大片,這就叫心痛吧?心痛太子哥哥傻傻的寵愛,心痛裴傲決嘲笑自己的那一個孤寂瞬間,今生再睜開眼睛之時,他只想到了要如何如何對太子哥哥好,爲何就從沒有想過要補償裴傲決?甚至連想他都沒想過,其實……
自己是刻意的吧?刻意不去想他,刻意把他的一切都排擠在心門之外,只因爲前世裴傲決臨離去時的那一眼,生生讓他的心揪痛了好幾天,所以空落落茫茫然不知所措的自己纔會對鬱用了藥,在他仇視的目光中要了他一遍又一遍,本以爲那樣就可以不再失落不再彷徨了,可,沒用的,除了在鬱用那種眼神看過來時失控的去壓倒他之外,其它的時間裡,心,都是死的。
了無生氣,七年的時光就是那樣過來的,看着鬱一點點變化,看着鬱一步步走他曾走過的老路,看着鬱慢慢組織自己的力量想將他由帝位上推下來……
想過要去阻止嗎?從沒有,心累了,厭煩了灰暗的世界所以想要解脫,但又不甘心輕易放棄好不容易抓在手裡的溫暖,所以他等了七年,也用盡所有的去得到了鬱七年,直到……那天自盡在太子哥哥的墳前,那裡,也是裴傲決埋葬的地方……
‘咚咚咚’“七皇子,您起了嗎?二皇子等您許久了。”
熔哥哥?擡起頭看了看天色,天已大亮了嗎?昨晚只說想一個人待着所以趕走了他,他一定是不放心所以纔會大清早的又找了來,用袖子狠狠擦了下眼睛,可不能讓熔哥哥看到,他會誤會的,但……
看着鏡子裡那雙紅腫着的眼睛,想不被誤會都難吧?任紅梅打理頭髮,裴燁煦有些無奈的閉上了眼睛,澀澀的眼皮乾乾的難受異常,不覺有些好笑,前世今生,這樣的哭泣很早就沒有過了,而剛剛……
“你還有我。”滿含心疼的嘆息般低喃響起於耳旁。
嗯?聽着耳邊突然響起的清冷男聲,裴燁煦慢慢睜開了眼睛,銅鏡裡裴燁熔正手拿着梳子小心打理着他的頭髮,表情雖淡淡的,但語氣裡的執着任誰都聽得出來。
“除了他,你還有我。”將裴燁煦的身體板過來,蹲下身直直看着裴燁煦的眼睛,那雙紅腫不堪的眼睛讓裴燁熔的心又隱隱抽痛了下。
燁煦,你就那麼在乎裴燁華嗎?在他兩年多不來看你,任你被人冷落欺付也不出手幫你的境況下,你還是要這樣在意他嗎?那在你的心裡,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是不是比任何人都重要?重要到,你永遠都不會去怨他怪他?燁煦,你可知你這樣對他的一幕幕,好讓人妒忌,妒忌的發狂。
“熔哥哥,我只是失落,失落於太子哥哥的心不會再完全只屬於我了。”用手掩上裴燁熔的眼簾,擋住了他眼中濃濃的哀傷和瘋狂,他不喜歡他眼神裡的那些情緒,熔哥哥應該是天山的蓮,是永遠高傲聖潔的存在,所以這些情緒不適合他,一點都不適合。
“煦以後叫我熔吧,我從今天起只會叫你煦,一輩子這樣叫!”拉下裴燁煦的手將他整個人都擁進懷裡,相處這四年來的點點滴滴早已匯流成了一條大河,直直流進了他的心裡,爲他而喜爲他而憂,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昨天想了一整晚才品了個明白。
那是愛,無關乎親情血緣的情人之愛,心,豁然開朗,所以等不急了纔會天剛一亮就跑了來,身爲皇家之人本就早熟,他和煦又都曾在黑暗裡打過滾心智早已不若同年之人,所以他相信,他的心意煦一定能聽得懂。
“……你…決定了?”頭埋在裴燁熔懷裡,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下輕響於耳邊,忍不住苦笑,裴燁熔,你可知你的這一決定將意味着什麼嗎?前世的裴燁煦就是這樣走過來的,那一路的艱辛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都不會懂。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們天生就是屬於彼此的,你是我的依靠我的光,除了你,我沒有任何東西是可以失去的,因爲除你了,我從沒有得到過什麼。”笑了,很輕很柔的笑,那樣的笑一點也不符合他冰山的氣質,但卻相當的迷人和溫馨。
“你是個傻子。”也笑,然後用頭蹭蹭他,愛嗎?前世的自己可是在這一字上吃足了苦頭,但勸裴燁熔放棄?他沒那個能力,這人是說到就做到的,接不接受只在於別人,付不付出卻在於他自己,他只是認定了心意在向他坦白而已,僅此而已。
“你說錯了,我這叫聰明。”手臂緊了緊用下巴抵上裴燁煦的頭頂,從認識裴燁煦那一天起,他就看出了懷中這人有一顆隱藏得很深的心,飄忽而又不定、冷漠卻又執着,想得到他的認可和接受不是不可能,但卻很難,而只是等,永遠都別想得到。
靜默,然後相視而笑,一個笑自己終於可以以愛爲名追求心上之人,一個卻是笑自己這幾天也不知在走什麼黴運,竟總是和血親糾纏不清,不過不管是爲何而笑,這一畫面都很迷人就是了。
“主子,皇上召您去正殿,是急召。”
守在外面的裴燁熔的貼身暗衛恭聲稟報,突來的信息打斷了兩人間的沉靜氣氛,也讓裴燁煦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猛顫了顫。
父皇召見?難道他的藥性解除了?垂下眼簾掩去眼眸中的厲色,是誰給他解除的?又是怎麼解除的?!忽而又一皺眉,記得自己離開時裴傲煌正好在裴傲決身邊,那……
猛一擡頭,裴燁煦悠然的綻放了一個極其鬼魅的笑容,並在心底一字一咬牙的默默唸着三個字——裴、傲、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