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走過了極長極遠的路,渾身俱是疲憊,即使此時已經清醒,卻仍是連手指也不想動一下。不過,想到暈迷過去之前的種種,俞真真仍然強迫自己張開了雙眼,只是,觸目所及的,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依依?”
俞真真有些不安地喚道。
熟悉的聲音安定了她的心。
“我在這裡。”
“寶寶?”
“沒事,是個女孩,很健康。”
俞真真輕輕地吁了口氣,意依生的心中卻是一沉。不對勁,真真張開的眼睛雖然看向自己的方向,卻沒有了以前的靈動,顯得茫然無神,似乎沒有焦距似的。俞真真又笑了笑,卻顯得蒼白無力。
“依依,我好像看不到了。”
鑑於俞真真的病情的惡化,秦原的意見是越快動手術越好,不過,剛生完孩子,俞真真的身體也得恢復一下,於是,最後的日期定在了元宵之後。而這些天,她需要一直住在醫院裡,產後本來也要調養,輸液什麼的,寶寶雖然還算健康,到底只在胎裡呆了六個多月,比起一般的嬰兒也是弱上許多,能在醫院裡多接受一段時間的專業護理和檢查自然是好的。因此,這個年,她們卻是要在醫院裡度過了。
此時,又到了護士抱着寶寶來給俞真真瞧的時間了。
說是瞧,不過,鑑於俞真真也看不到,只能抱着感受一下了。俞真真再一次用臉貼着寶寶的臉,摩挲了好一會兒,纔不舍地遞給了在一邊催促的護士黃小姐,由着她抱走。那不捨的表情,黃小姐都忍不住爲之一酸。剛生下孩子,眼睛就失明瞭,馬上還要動一個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不到的手術,就是她們這些見慣了悲歡離別的護士也很難維持一貫的冷漠。只能在心裡暗歎紅顏薄命,長得這樣漂亮,沒有父母、老公福不說,現在,連自己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就是手術成功了,能再活幾年也是個問題,這一生,只怕都跟醫院脫不離了。同時,心裡又忍不住慶幸了一下,還好,雖然自個兒長得只稱得上是清秀而已,但有父母、有老公、有孩子,身體健康、家人平安,這種平淡也是幸福啊。果然,幸福的感覺往往都是通過別人的不幸體驗得更加深刻,黃小姐決定今天回家之後,就是那口子再將他的臭襪子亂丟,也絕對不發脾氣了。
俞真真的臉上還有着寶寶那柔嫩的肌膚的觸感,耳邊還有着她毫無意義的誰也聽不懂的呀呀聲,懷裡卻已是一陣空虛,真想看看她的模樣啊,用自己的雙眼,哪怕是一眼也好。
“寶寶的名字想好了沒有?”
意依生問道。
今天,經人提醒,她纔想到了應該給寶寶去上戶口了,要不然,就要變成了黑戶了。俞真真沒有絲毫猶豫地道。
“蓮,叫詹依蓮。”
“知道了。”
意依生點了點頭,順便將削好的一粒蘋果遞到了俞真真的嘴邊,俞真真張嘴嚥下,終於問道。
“譚阿姨呢?這些天怎麼都沒有來?”
蘇正煥倒是經常來,帶着譚素心做的好吃的,說是這些天譚素心忙着辦年貨,等過幾天再來看她。這個理由雖然合理,不過,俞真真卻是不信的,尤其是在那之前,剛爆出那麼大的一個秘密之後。
“對了,還有那一天,他來又有什麼事嗎?”
俞真真說的是藍正義,沒有事,他斷然不可能來見俞真真的。
“譚阿姨是我叫她暫時不要過來的,你剛動完手術。現在你想見她的話,我叫她過來就是了。藍正義是因爲藍氏集團的資金出現了很大的問題,想要你手裡的那塊地。我查了一下,似乎有人在搞鬼,意圖收購藍氏,藍玉嫺向來精明,不知怎麼搞的也上了對方的當,現在是騎虎難下了,那塊地值不少錢,賣了說不定還真難力挽狂瀾。你怎麼想?”
俞真真搖了搖頭。
“做生意的事我不懂。但既然答應了會守住這塊地,就不能賣給任何人。”
意依生點了點頭。
“知道了,我會處理的。”
“那DNA檢查有結果了嗎?”
俞真真又問。
“我也正想跟你說,宮立軒、吉爾斯他們兩個都不願意做,唐昭更是電話都不接。”
意依生皺了皺眉頭。
“爲什麼?”
俞真真疑惑極了,唐昭的話她還能理解,可宮立軒、吉爾斯,她看得出來,他們兩個是真的疼愛孩子的啊。
“還是你自己問他們吧,反正,一會兒他們也會來的。”
這些天,吉爾斯沒事做,幾乎整天泡在醫院裡,隔着個玻璃窗,對着寶寶傻笑,宮立軒則因爲那天發生的事,有好幾天沒有踏進醫院的大門。最後,實在受不了吉爾斯用手機拍的寶寶的照片發過去的誘惑,終於再一次踏入了醫院的大門,而迎接他的禮物,則是寶寶的一泡屎,但是,說也奇怪,雖然碰到寶寶,他也很倒黴,但是,寶寶卻讓他甘之如飴,一點兒也沒有避之大吉的想法,尤其是,當寶寶張開嘴對他笑的時候,宮立軒就飄飄然不知所以然了。
意依生話落之後不久,宮立軒和吉爾斯果然來了。
宮立軒手裡拿着百合,俞真真的病室裡簡直可以開花店了,都是拜宮立軒所賜;吉爾斯則是玫瑰,用他的話說,他送女人的花只會有一種,好就是玫瑰。說這話時,他順便就要親俞真真的臉頰,給意依生抓住了他的領子,用她的拳頭和吉爾斯的眼睛來了個親密的接觸,吉爾斯順手就摟住了意依生的腰。
“親愛的,這麼捨不得我嗎?”
當下,就和意依生來了個長長的激情四射的Kiss,只可惜,俞真真卻是沒有這個眼福了。不過,吉爾斯來得勤了之後,俞真真越發覺得他和意依生的關係並不尋常,心中的八卦戲胞再次高漲,再加上一天到晚在病房裡也很無聊,俞真真再次三八兮兮地向意依生打聽。不過,意依生卻不予理睬,只道。
“等你手術完了再告訴你。”
“那可是你說的,說話不算話的是小狗。”
俞真真握住拳頭,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心裡卻是惶然的,這幾天,一直做着同一個夢,每次夢中,都是自己蓋着白布被從手術室裡推出來的模樣。
不過,那一個聲音,不是說,還會給自己一個機會嗎?
那麼,那些夢,應該不能做準纔對吧?
俞真真這樣安慰着自己。
見宮立軒和吉爾斯來了,意依生就出去了,讓他們幾個說話。
“宮大哥,吉爾斯,依依說,你們不願意做DNA測試,爲什麼呢?”
俞真真問道。
“她是我的女兒。”
兩個異口同聲地說道,同時又瞪了對方一眼。原來,他們卻是存了相同的心思,在感受到這個嬰兒的胎動的那個瞬間起,不知不覺,竟然都下意識地將這個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事到如今,他們都不願接受這個嬰兒不是自己的女兒的事實了。
俞真真一想,便也理解了他們的心裡。
就如同自己見到依婷的感覺一樣,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可將那個小生命抱入自己的懷裡的那一瞬間,就有了一種作爲媽**責任感。這個生命是如此地脆弱,只能依賴着自己,這種感覺,真的是很難形容,但一但擁抱,卻再難以放開了。
更何況,宮立軒、吉爾斯還親眼看到它從一個胚胎慢慢地長大成爲一個嬰兒呢?在這個過程中,寶寶在他們的心目中就已經成爲了他們的孩子了吧。
但儘管如此,俞真真仍然表示了自己一定要做這個測試的願望,畢竟,寶寶以後要長大,要面對社會,如果不知道親生父親是誰的話,可能會產生很多問題。
宮立軒、吉爾斯雖然不願,但最後還是尊重了俞真真的願望,只是,在去抽血之後,兩個人都先去看了看寶寶。不知道結果的時候,可以這樣全身心地將這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女兒,可一旦知道結果,還能夠如此嗎?兩個人都不知道。而這些日子,早就習慣了爲了這個孩子操心、忙碌的生活,甚至還喜歡上了這樣的生活,一旦改變,又還能再回到從前的心情嗎?有時候,比起改變,人們更願意維持現在的生活;但,命運,從來都不會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到了最後,除了適應,也別無二路。
檢測的結果出來之後,宮立軒、吉爾斯俱是失落。
他們都以爲這個孩子應該會是他們兩個之一的,可誰也沒有想到,兩個人都不是。那,就只可能是另外一個人了——唐昭。
於是,唐昭再一次踏入了醫院,並在幾天之後,收到了檢測結果。
看着上面的檢測結果,確認爲親子關係,唐昭只覺得眼前發黑,而唐傲卻是欣喜若狂,當下眼淚狂飆,激動得手舞足蹈。
“司機,備車,我要立即去看我的侄女兒”
唐靈則萬分同情地看着唐昭,以後,這個傢伙該怎麼辦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