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月色漸漸在團團烏雲籠罩下隱去。寧瀅被抽筋痛醒,蘭草在外間聽到響動,立刻跑了進來。
“姑娘,奴婢幫您捏捏吧。”她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
寧瀅點了點頭,掀開被子將腿伸了出來。
蘭草的動作輕重十分合適,捏了小半會兒,寧瀅覺得舒服多了。看着燈光下蘭草白皙的側臉,她有些恍神。
蘭草與萱草都是從小陪伴她長大的貼身丫鬟,萱草是家生子,蘭草卻是母親馬氏收留的,三人的情誼怕是比平常人家的姐妹之情還要深厚。
兩個丫頭都比自己要年長些,蘭草又比萱草大個一歲,如今已是二十,這幾年,爲了照顧自己,她們一直沒有婚配,想着想着,寧瀅就有些愧對她們。
“蘭草,你也有二十了,有沒有想過自己的終生大事?”
“姑娘,奴婢想一直照顧姑娘,等小公子出生,奴婢幫着姑娘照顧小公子。”
蘭草不假思索的回答。
聽她這樣說,寧瀅就覺得越發的愧疚,也就更加堅定了要替蘭草找個如意郎君的想法。
“蘭草,別總爲我着想,你也要替自己考慮考慮。如果你一直不嫁,臨老了孤孤單單一個人,你也看到齊嬤嬤了吧,年輕時候耽擱了終生大事,這麼些年也沒個人關心,好在最後認了萱草作乾女兒,日子纔好過了一些。
你,萱草和我一起長大,我心裡把你們當做姐姐一樣。不希望你們因爲我,還有我的孩子而耽擱了自己,你明白嗎?”
寧瀅這番話可謂是推心置腹了,蘭草聽了大爲感動。她家姑娘向來就是一個性子和善的。從未像別的主子那般體罰下人,如今更是連她們這些丫鬟的婚事都記在心上,蘭草在心裡暗暗發誓,以後要更加用心的照顧姑娘母子。
主僕倆說了一會兒話,下半夜輪到萱草值夜,更聲一響。萱草便爬起來,窸窸窣窣的收拾了一陣,然後趕着過來接蘭草的班。
還未走近,就見寧瀅的房間裡面亮着燈,心裡一緊,連忙加快了腳步。推門進去後,見自家姑娘與蘭草姐姐正笑着說話,她這才鬆了口氣。
“萱草來了,姑娘正好有話問你呢。”蘭草上前接過她手中的提燈,打開燈罩吹滅了燭火。
萱草有些疑惑不解。慢慢的靠了過去,“姑娘有話問奴婢?”
寧瀅笑了笑,指着牀邊的小杌子道:“咱們坐着說。”
萱草慢慢的坐下,臉上的疑惑更甚。
“姑娘,您要跟奴婢說什麼?”
寧瀅看了蘭草一眼,視線轉回萱草身上。“我想着,你們的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該準備終身大事了,蘭草跟我說,要照顧我和寶寶一輩子。
我雖然也想把你們永遠留在身邊,但是,卻有些不忍心,畢竟,少年夫妻老來伴,我也不願看到你們老了沒個伴陪着。
萱草。你跟我說說,喜歡什麼樣的夫婿,是成熟穩重的,還是精明能幹的?”
聽了這話,萱草一下子紅了臉。有些不自然的回答,“姑娘,奴婢和蘭草姐姐想的一樣,願意一輩子照顧姑娘和小公子。”
寧瀅橫眉道:“胡說什麼,不管是你,還是蘭草,你們都必須把終生大事解決了。蘭草我已經決定把他許給姑爺身邊的廣白,她也應了。萱草,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蘭草姐姐同意了?”萱草訝異的望了一眼蘭草,見她臉上有着和平日裡穩重不符的嬌羞,頓時有些愣愣的。
她搖了搖頭,“奴婢沒有喜歡的人,但憑姑娘做主。”
寧瀅一聽,心裡便有了想法,之前顧及着怕萱草有喜歡的人,所以才詢問她的意思,如今她說沒有,這下倒好辦了。
原先首輔府裡的魏管事就託人來她面前求娶萱草,她當時覺得那魏管事年紀比萱草長了五六歲,又是喪過妻的,所以一口回絕了。
過了兩年,魏管事還未死心,前幾天親自來莊子上求恩典,寧瀅也派人調查了他,發現他這兩年一直潔身自好,對萱草也是照顧有加,除去喪妻和年齡這塊,倒也是良配。
“萱草,你可知魏管事前幾日又來我面前求恩典,他想娶你爲妻,不知你是什麼想法?”
聞言,萱草的臉越來越紅,心裡暗自埋怨,那人也忒不知好歹了,她纔不要嫁給一個喪妻的老男人。
雖然這般想着,臉上的甜蜜卻被在場的蘭草和寧瀅看得一清二楚。
寧瀅不禁暗笑,看來這兩人早就看對眼了。合着她還在那裡擔心,怕萱草埋怨自己給她許錯了人。
“看來你是同意了,趕明兒我就讓人去給魏管事說一聲,讓他準備好聘禮,三媒六聘的把我們萱草娶回去。”寧瀅打趣道。
蘭草也笑的合不攏嘴,接口道:“是呀,要是魏管事的聘禮少了,我可要攔着他不讓他進門的。”
主僕倆的一唱一和,讓萱草羞的幾乎擡不起頭來,寧瀅是主子,加之又有身孕,她不敢太放肆,不過對蘭草就沒多大顧及了。
起身迅速的撓了撓蘭草的胳肢窩,“蘭草姐姐,你也別隻顧着笑我,你和姑爺身邊的廣白,早就眉來眼去的,我看得可仔細呢。”
這裡萱草話音剛落,蘭草的臉刷的一下紅了,瞪了她一眼,“你這妮子胡說什麼,我哪有和他眉來眼去。”
萱草不依,忽地從蘭草腰間扯出一個墜子來,舉着拿到了寧瀅面前:“還說沒有,定情信物都有了,姑娘您看。”
看着兩人笑笑鬧鬧的模樣,寧瀅心情也好了起來。
她默默想着,看來要抓緊時間將兩個丫頭的婚事辦了,畢竟廣白和魏管事的年紀也不小了。
夜越來越深,寧瀅漸漸的有些睏意,便讓蘭草下去歇息,萱草留在外間守夜。
四更的更聲響起時,寧瀅忽然從夢中驚醒,喘着大氣正要喚人時,卻觸摸到旁邊有人躺着。
她心裡一緊,咬着牙不敢出聲。
輕輕的抱着肚子從牀上下來,一鼓作氣跑到外間,將睡得迷迷糊糊的萱草搖醒。
“姑娘,怎麼了,啊,您身上怎麼全是血…唔…”萱草被她身上斑駁的血跡嚇得差點失聲大叫。
幸好寧瀅快速捂住了她的嘴,她害怕這丫頭的莽撞會害了兩人。
穩住了萱草後,寧瀅看了看自己滿手的鮮血,頭有些眩暈。這血不是她的,肯定是裡面那人的。
畢竟經歷過一些血腥的場面,寧瀅也不似一般閨秀那般膽小,拿起桌上的燭臺,點燃後慢慢朝着牀榻走去。
萱草緊緊的跟在她身後,一隻手扶着自家姑娘,另一隻手則拿着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短棍。
要是賊人敢傷害她家姑娘,她拼了命也要保護好姑娘和小公子。
主僕倆走近後,看清了牀上躺着的是一個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
那人趴在牀上,看不清楚臉,腹部下的牀單被鮮血浸溼了一大片。
萱草用短棍戳了戳,見那人沒有絲毫反應,於是膽子便大了些,上前將那人推了推,他的臉正好面對着寧瀅。
“慎之。”寧瀅大驚,連忙跑過去,“慎之,你怎麼受傷了,醒醒啊,別嚇我。”
她的聲音裡帶着哭音,轉頭看到萱草還愣着站在那裡,不禁怒道:“還不趕緊去叫大夫。”
萱草這才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瀅瀅,別急,我沒事兒。”陸蒼擎意識清醒了過來。
“怎麼會沒事兒,你流了好多的血,你這是要讓我心疼死嗎?”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寧瀅泣不成聲的用手捂着他腹部的傷口。
“慎之,千萬不要有事,不然,你讓我和孩子怎麼辦?”
“別哭,我不會有事的。”
陸蒼擎想要擡手替妻子擦眼淚,動了動,手臂一點力氣也沒有。
寧瀅見狀,哭着大聲斥道:“你別亂動。”
陸蒼擎只好乖乖的躺着。
“瀅瀅,對不起,我又食言了,我說過不會再讓你流淚的。”
“陸蒼擎,你混蛋,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我流點淚算什麼,只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我就算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光也行。”
寧瀅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陸蒼擎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如果今日不是他分了神,怎麼會被恭親王的人偷襲成功。
雖然傷口很深,卻不足以致命,幸好他活着回來了。
只是,不知道岳父怎麼樣了,當時爲了掩護他,岳父被恭親王的人團團圍住,是已經脫身了,還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望着寧瀅的臉出神。
平日每天給寧瀅請平安脈的老大夫就住在莊子上,萱草連拉帶扯的將人請了過來,寧涵與安平聽到消息也過來了。
老大夫給陸蒼擎包紮了傷口,又開了一些外敷止血的金創藥。
莊子離京城有一段距離,寧瀅讓廣白親自跟着老大夫回藥鋪抓藥,自己則一直守着陸蒼擎,無論誰來勸也不肯離開。
天漸漸亮了,陸蒼擎慢慢的睡了過去,看着丈夫蒼白無血色的臉,她的心又是狠狠的被揪了一把。
“姑娘,大事不好了,御林軍來咱們莊子上了,說是姑爺欲行刺恭親王,要捉了姑爺去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