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院
蘭草被兩個腰圓臂粗的婆子按在長凳上,執杖的是陸姨母身邊的紫蝶。只見她卯足了勁往蘭草身上招呼着,等到寧瀅幾個趕過去,她已經狠狠的捱了幾棍。
“住手。”寧瀅看到蘭草死死的咬着脣,蒼白的臉上滿是汗珠,心疼的大聲喝止。
見府里正經的主子來了,紫蝶和那兩個婆子一下子慌了神,尤其是在看到陸蒼擎陰沉的臉色時,三人不由得朝着陸姨母看去。
“擎哥兒,你們怎麼來了?”她有些訕訕的看向外甥。
陸蒼擎不說話,這時,蘭草已經被萱草扶了下來,寧瀅見她還能走動,便知傷得不是很嚴重,但還是讓萱草扶着她下去擦藥休息。
蘭草和萱草兩個是自小就陪在寧瀅身邊的,萱草是府裡的家生子,父母早逝,馬氏可憐她小小年紀沒了庇佑,就將她調到了女兒身邊。
而蘭草呢,是在七歲那年進府的,伺候一直是寧瀅身邊的貼身丫鬟,她爲人謹慎大方,腦子靈活,寧瀅最信任的也就是她。
三人一同長大,之間的情分自然不用多說,如今,陸姨母不分青紅皁白就將她倚重的丫鬟給杖責了,這就是當着全府上下落了她的臉面。
還有,這杖責可是要剝了裙子的,蘭草一個姑娘家,被這麼多人看着杖責,日後該如何面對衆人。
想到這裡,她面帶慍怒的看向陸姨母:“不知我這丫頭犯了什麼事,姨母竟然動起私刑來了?”
心中存着怒意,寧瀅說起話來也不似平日裡那般客氣。
陸姨母被她看得有些瑟縮,但想起自己是長輩,便理直氣壯道:“擎哥兒媳婦,要姨母說呀,你房裡的丫頭實在是太不懂規矩了。白梅病了,我讓她去請個太醫來,她竟然說白梅是個丫鬟,沒有資格讓太醫看診。你說,這像話嗎?”
“那照姨母的話,白梅不是丫鬟是什麼?難道不成是這府裡的主子嗎?”
“白梅可不是丫鬟,她是我特意買來給擎哥兒做姨娘的,以後還要靠她給陸家延續香火呢。”
陸姨母說完,便有些洋洋得意,戲文裡面都是這樣說的,她只是按着臺詞改了幾個字而已。
聽了這話,不光是寧瀅,就連陸蒼擎也變了臉色。
“姨母。”他大聲叫道,“我說過你別插手我和瀅瀅之間的事情。”
陸姨母被他嚇了一跳,“我做的都是爲了你好,你看現在的官老爺,有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救你實誠,人家要求你怎樣就怎樣。”
“姨母這話可就差了,夫君在向父親求取寧瀅的時候,就發過重誓言,此生絕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我與夫君成親不過兩月,姨母就開始給夫君物色妾室人選,並且妄圖讓一個妾室給陸家延續香火,姨母究竟置寧瀅於何地?
白梅既然賣身到了陸府,那就是奴才,一個奴才而已,主子想怎麼處置,任憑她本事再大,也翻不出什麼大浪。再說了,夫君本就無意納妾,想必是白梅在姨母面前說了什麼吧,使得姨母被小人矇蔽。”
寧瀅的聲音充滿冷意,陸姨母欺人太甚,自從嫁進陸家,她就恭恭敬敬的對她,自問沒有什麼錯處,憑什麼要受這些齷蹉。
看到妻子有些發紅的眼眶,陸蒼擎心裡難受極了,他說過不會讓他受委屈,卻沒有做到。想起事情的始作俑者,他板着臉道:“白梅其心不正,挑唆生事,杖責二十大板後發賣。”
陸姨母和在場的奴僕一下子愣住了,陸姨母有些不敢置信,“擎哥兒,白梅可是要做姨娘的啊。”
陸蒼擎嘆了嘆氣,無奈道:“姨母,以後這些事情您就別再攙和了,我早就說過,以後覺得不會納妾擡通房,那些妄想通過您攀高枝兒的丫鬟,您還是趁早打發了的好。”
陸姨母不甘心,轉頭看向寧瀅,“擎哥兒媳婦,你怎麼就這麼不懂事,擎哥兒好歹也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後院連個妾都沒有,難道要他在同僚面前擡不起頭來?”
經過這些鬧劇,寧瀅早就歇了要將陸姨母當做嫡親婆母來對待的心思,想着只要盡到自己的本分就行,所以,聽到陸姨母質問的話語後,低垂着頭一言不發。
這邊,躺在牀上的白梅正做着當姨娘的美夢,她故意裝病,然後在陸姨母耳邊提起想讓太醫看診,那女人也真是個蠢的,她不過挑唆了幾句,就一頭撞上去與陳氏鬧了起來。
想着這一回,陸姨母與陳氏鬧翻後,她日後被擡了房,陸姨母肯定會站在自己這邊。到時候,憑着她這容貌姿色以及籠絡男人的手段,還怕那狀元爺不爲自己傾倒嗎。
想着想着,似乎看到了自己在陸府當家作主的風光日子,不由得樂出聲來。可惜,妄想永遠是妄想,當方嬤嬤帶着人闖進來的時候,她都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放開我,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對我。”被兩個婆子架着身子,白梅大聲叫道。
方嬤嬤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奴才而已,仗着姨夫人給你的兩分臉面,還真的做起姨娘美夢了。
告訴你,想做姨娘,這輩子是不成了,下輩子投胎趁早。爺吩咐了,你心術不正,挑唆生事,杖責後發賣。”
方嬤嬤的話讓白梅如雷轟頂,頓時臉色煞白,“我不信,我不信,我要見爺,讓我見爺。”
方嬤嬤原本是寧瀅外祖母身邊的貼身丫鬟,當年馬氏出嫁的時候,寧瀅外祖母怕女兒應付不了那大家子的妯娌小姑,便讓潑辣圓滑的方嬤嬤做了馬氏的陪房,隨她一起到了國公府。
馬氏在魏國公府雖然受到婆母和妯娌們的針對,但方嬤嬤在,化解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刁難,馬氏被迫久居護國寺後,方嬤嬤也一同前往,直到寧瀅出嫁,才被馬氏派遣到寧瀅身邊。
方嬤嬤最是忠心,看到從小嬌養長大的小主子被一個鄉下婦人這般爲難,心裡十分憤恨。若不是那陸姨母是自家姑爺的養母,她早就忍不下去了。
好在姑爺是個拎得清的,也不枉費了自家姑娘放着高門士族不嫁,嫁給他一個出身寒門的子弟。
白梅很快被架出去了,接着就在院子裡當衆被剝了褲子杖責起來,二十大板過後,人已經奄奄一息。
當方嬤嬤稟報給陸蒼擎幾個後,陸蒼擎眉頭皺了皺,道:“擦點傷藥,千萬別死在府裡了,明日便找人來發賣了吧。”
方嬤嬤應了,悄悄瞧了瞧陸姨母的臉色,有些得意的退下了。
“擎哥兒,這樣是不是太殘忍了,白梅伺候了我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咱們還是給她請個大夫看看吧。”
陸姨母心有不忍的看着外甥。
陸蒼擎眉頭皺得更緊了,“姨母,慎之知道您心善,但是,後院最忌諱的就是白梅這種挑唆生事的丫鬟,若是換了別的府裡,早就打死了,不過是個奴才,姨母就不要多想了。”
說完,拉着寧瀅的手就要離開梅院。
陸姨母咬着脣,眼裡滿是淚花的看着兩人的背影。
剛剛跨出屋子,陸蒼擎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折了回來,剛好看到陸姨母在擦淚。
他心裡也不好受,走到姨母身邊,輕聲道:“姨母,您這是在幹什麼呢?”
陸姨母不說話,剛剛憋回去的眼淚又刷刷的流了下來,“姨母知道你長大了,不再是那個聽姨母話的小孩子了,現在娶了媳婦就忘了姨母,嗚嗚~~~~”
越說越傷心,陸姨母哭得如孩童般,看得陸蒼擎直嘆氣。
“姨母,慎之沒有娶了媳婦就忘了您,這幾個月來,瀅瀅對您怎麼樣,您還不清楚嗎。倒是您,聽了身邊丫鬟的挑唆,鬧出這麼多事情來。瀅瀅看在您是長輩的面上沒有計較,但是您這回做的實在有些過分。
瀅瀅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陸家的媳婦,以後還會是我孩子的母親。您卻讓一個丫鬟來延續陸家的香火,您讓瀅瀅怎麼想?”
聽了這話,陸姨母止住了哭聲,“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看你們成親都兩個月了,她的肚子還沒有動靜,所以纔打算讓白梅給你做妾的。”
陸蒼擎見她不哭了,道:“您也說過,我們成親不過兩個月,這京城裡成婚半載都沒懷上的夫妻多的去了。今早,我看到瀅瀅似乎有些不舒服,似乎在極力忍着嘔吐,說不定您的孫子已經在他母親的肚子裡了。”
“是真的嗎,擎哥兒,趕緊請個大夫來給你媳婦兒瞧瞧呀。”聽到寧瀅有可能有了身孕,陸姨母高興起來,什麼前塵往事都忘記了,一個勁的催促陸蒼擎讓人請大夫過府。
就在這時,外間忽然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
“不好了,快來人呀,夫人暈倒了。”
聞言,陸姨母有些驚詫,連忙朝着外甥看去,哪裡還有他的人影。顧不得多想,也趕緊擡腿跟了出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