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姨父姨母在上,慎之不孝,讓長輩們操/心了。”
進了廳中,陸蒼擎立刻對着上首的三位老人跪下,身後寧瀅拉着寶兒一同跪着。
文敬亭已是天命之年,加之在戰場受了重創,雖然傷勢已無大礙,但整個人卻顯得像是一個耄耋之年的老者。
一旁的陸姨父和陸姨母也沒好到哪裡去,兩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幾乎全是溝溝壑壑。三位老人的面貌讓夫妻倆心酸無比。
文敬亭激動的不能言語,見狀,陸姨母眼裡閃爍着淚花,起身將一家三口扶起,視線落在五歲寶兒身上時,顫抖的問道:“擎哥兒,這孩子是你的吧?”
陸蒼擎反手扶助她,點了點頭。
一聽這話,文敬亭和陸姨父均是激動不已。
文敬亭朝着寶兒招了招手,“孫兒,快過來讓祖父看看。”
寶兒看了看爹孃,想到來之前父母交代的話,聽話的跑上前。
文敬亭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寶兒潔白無瑕的小臉,忽然忍不住哽咽。
“敏玉,我們的阿狐也有孩兒了,當年都怪我,若是你還活着,就可以看看我們的孫兒長得多好了…嗚嗚~~~~”
情到深處,不由得大哭起來。
這邊,陸姨母見文敬亭如此失態,也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和姐夫。
“姐姐,姐夫,擎哥兒回來了,一定是你們和文夫人在天之靈保佑,擎哥兒和他媳婦都回來了,姐姐,寶兒時擎哥兒的兒子,咱們陸家有後了啊。”
整個大廳瀰漫着悲傷的氣氛,陸蒼擎眼眶通紅,寧瀅則拿着帕子擦淚。
回來了,好在他們都回來了。
這些年,家裡的三位長輩肯定爲他們操碎了心。
寧瀅擦乾了淚,道:“父親,姨父姨母,且放寬心吧,以後我們都不會再讓您三位老人家擔憂了。”
陸蒼擎也道:“瀅瀅說的對,以後我們夫妻就留在你們身邊盡孝。”
這一番表態,讓上座的三個老人連連點頭。
在將軍府待了一天,夫妻兩個將寶兒留在府裡,趁着宮門還未落鎖之前進了宮。寧瀅告訴父母,公主府的建造暫且停工,她和陸蒼擎就住在將軍府。
陳學楊和皇后雖然不捨女兒,但也知道,爲人媳婦就要孝敬翁姑,將軍府上除了文將軍這個生父,陸姨父陸姨母辛辛苦苦的將女婿拉扯大,若是女兒女婿拋開他們,只會讓長輩寒心。
得了父母的允許,第二日,寧瀅和陸蒼擎就住進了將軍府。將軍府多了三位主子,加上皇后給的宮女,沉寂了五年的府邸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日子一晃到了九月,欽天監擇算出九月十五爲太子迎娶正妃之日,太子成親,陳學楊下旨大赦天下,也趁機應允了太子請奏罷黜恭親王當政時的一些殘酷刑罰。
這樣一來,百姓們自然對太子感恩戴德。而陳學楊最初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他的本意就是爲兒子累積聲望。
迎娶太子妃過後半月,太子的另外兩個良娣也被送入了宮中。又過了兩個月,東宮傳出太子妃有孕的消息,
協理皇后完成太子的終生大事後,寧瀅在將軍府歇了半個月,而後陸陸續續的接了帖子去參加一些夫人小姐舉辦的遊園會。
前朝千芳公主留下的公主府被陳學楊賞給了自己的心腹大臣楚尚書,楚尚書的夫人和皇后馬氏是表姐妹,且在馬氏出閣之前關係很好。
當年陳學楊和皇后被迫和離後,楚夫人還來國公府看望過寧瀅姐弟,只是無奈楚尚書官職太低,國公府又是寧瀅大伯母譚氏當家,被拒了幾回後,也就不大上門了。
雖如此,寧瀅對楚夫人的印象比外祖馬家要好得多,相比於馬家只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來說,楚夫人當時算得上雪中送炭。
所以楚夫人下了帖子邀寧瀅過府時,她沒有絲毫猶豫便應了。楚夫人是楚尚書的原配嫡妻,育有二子一女,大兒子已經娶妻,小兒子今年十八,幼女不過五歲左右。
寧瀅明白楚夫人這一次借賞菊宴是爲了給小兒子娶妻,請了寧瀅不過是想她替她看看未來兒媳婦人選的品格。
寧瀅樂於賣這位表姨母的面子,到了賞菊宴的日子,便帶着人去了曾經的公主府也就是現在尚書府。
這一次寧瀅只帶了皇后給的幾個侍女,現在伺候自己的丫鬟婆子中,也只有這幾個比較得心應手。
不過她還是十分懷念萱草和蘭草,宮裡出來的,在怎麼周到也不如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想到這裡,她心裡又是一痛。
當年蘭草和萱草爲了讓他們夫妻二人安全逃脫,最後落到了恭親王的手中,兩個丫鬟都是忠心不二的,寧願死也不肯說出主子的逃向。
等她回京後,才得知蘭草和萱草已經殞命,八姐姐和安平也在那場戰亂中不知所蹤。陳學楊知道女兒對那兩個丫鬟的看重,登基以後,將蘭草和萱草賣身契還給了她們的家人。萱草是府裡的家生子,父母去得早,陳學楊打聽到萱草還有一個遠房表哥,便讓人給他安排了一個差事。
至於蘭草當年是被皇后買進府裡,雖然最後得知是陸蒼擎安排在寧瀅身邊的,看在她還忠心的份上,也給她的幾個兄弟連同未婚夫安排了差事。
也許是因爲這個緣故,成全了忠心女婢與仁厚主子的情誼。
寧瀅到尚書府的時候,接到楚夫人帖子的夫人小姐們早就到了。得知大長公主駕到,楚夫人帶着衆人前來迎接。
寧瀅笑着上前扶起楚夫人,“姨母不必多禮,倒是本宮的不是,勞煩各位夫人小姐久等了。”
聽她這麼說,楚夫人和其餘人自然不敢贊同。
寧瀅微微勾了勾脣,“本宮還未出閣時,也曾來過這園子,不過那時候的園子裡的花兒可沒今日開得好看。”
這話沒人敢接,在場的誰不知道大長公主與前朝千芳公主的恩怨,當年那千芳公主可是逼得大長公主一家妻離子散。
可偏偏就有人沒眼色,只聽一道嬌俏的聲音傳來,“這園子原本就是前朝千芳公主府上的,九姐姐如今是我朝唯一的公主,陛下卻將如此精美的府邸賞給了楚尚書,真是可惜了啊。”
寧瀅聞聲望去,只見杜倩倩和寧溪站在一起,兩人的臉上都有着奚落。不同的是,杜倩倩不敢帶在明面上,而寧溪卻是堂而皇之的看着她。
不用說,剛剛出聲的應該是寧溪了。
寧瀅心裡感嘆,五年了,她這個小堂妹還是沒學會忍一時風平浪靜啊。
倒是杜倩倩,被剝奪了念瀅這個有依仗的封號後,倒是沉寂了一段日子,沒想到卻和寧溪湊到一塊兒去了。
寧溪對寧瀅的怨恨由來已久,從最開始九嬸嬸被祖父送回孃家到九叔被流放,她認爲全都是她從中挑事。
原本寧瀅還念在她年幼無知的份上不與她計較,但今日聽了她這般挑撥自己與父皇的父女關係後,頓時也有些懊惱。
“淮山郡主此言差矣,本宮若是喜歡這園子,父皇定會建一個更好的給本宮。同樣的,本宮不喜歡的,父皇也不會強求。”
說完,又看向楚夫人,“早就聽父皇說過,表姨夫乃真正高風亮節之人,菊花本就高潔無塵,父皇可謂是明察秋毫。”
一個稱淮山郡主,一個稱表姨母,親疏遠近一聽便可得知。
有些心思靈敏的夫人和小姐,心底早就盤算開了,看來大長公主對這唯一的堂妹並不喜,以後可要避着走了。
杜倩倩心裡滿腹怨恨,直勾勾的盯着寧瀅,要不是她,自己還是那個在皇后面前受寵的念瀅郡主,而不是陳寧溪的跟班。
她爲什麼不死在外面,這麼多年了,還回來幹什麼。
深藏在袖中的手指緊緊握着,就連指甲扣進肉裡也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寧瀅自然感覺到杜倩倩的怨恨,她卻不屑與她計較。不過是一個西貝貨而已,以爲得了母后幾日的寵愛就忘乎所以了。
她可纔是名正言順的大長公主。
今日,楚夫人舉辦賞菊宴,請得可不止夫人小姐,前院由楚大公子做主還請了一些京裡還未婚配的兒郎們。
不用想,今日的賞菊宴也就是變相的相親宴。
寧瀅最不喜與人應付,原先是不得已而爲之,如今身份擺在那裡,自然只有人討好她。
那些年輕的閨閣少女們不願拘着,三三兩兩作伴認真的賞菊去了。留在亭子裡的,除了寧瀅這位大長公主,其餘的都是一些當家作主的夫人。
寧瀅憊懶,不在意的聽着底下夫人們閒聊,偶爾聽到一些特別的消息,也就用心幾下。
到了正午,楚夫人早就安排人整飭了賞菊宴,衆人正要移步去赴賞菊宴時,園子西邊傳來一陣鬨鬧聲。
楚夫人變了變臉色,連忙喚了人來詢問,得知是有人落水了。
她暗罵晦氣,對着寧瀅請了罪,急急忙忙去處理落水一事。
寧瀅也想知道究竟是誰人落了水,便道要與楚夫人一同前去,其餘在場的夫人也一一跟上。
園子西面有一處池塘,當年千芳公主舉辦賞菊宴的時候,寧瀅也曾來過,這池塘裡的水算不得多深。
九月底將近十月,天氣轉涼,若是落了水,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當一羣人浩浩湯湯的來到池塘邊時,就見池塘裡一道粉色的身影蜷縮在寬大的荷葉後面,池塘裡還有兩個年輕男子。
其中,身穿葛蘭長袍的年輕男子正欲上前,卻聽那女子怒斥:“你若是再敢往前一步,我就血濺當場。”
寧瀅眯了眯眼睛,轉眼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不禁爲那女子的勇氣鼓掌叫好。
“徽娘,我可憐的女兒啊。”
正在這時,旁邊傳來一聲淒厲的喊聲,寧瀅側眼一看,正是與楚夫人交好的永寧侯夫人。聽她這麼一喊,衆人也就知道了落水的少女時永寧侯府的三姑娘元徽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