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秀出了酒吧街,街口一輛黑色轎車低調的停在那裡,而在車旁,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聽到腳步聲,沉香扭頭,看到那沐浴着月光緩步走來的男子時,眼底掠過一抹驚喜,快步朝他迎來。
“主子。”
他跟丟了主子,但靈霄卻不會,無論主子去哪裡,他都如影子般跟隨,他只要聯繫到靈霄,就知道主子在哪裡。
“他說的是真的嗎?”洛秀到現在還有些不可置信,因此一見到沉香就迫不及待的問了出來。
沉香立即回道:“是黎叔親口告訴屬下的,宋小姐現在就在洛家等着呢,看樣子主子不回去她有可能要等一夜,主子咱們趕緊回去吧,別讓宋小姐久等了。”沉香邊說便走過去拉開車門,一扭頭,卻見洛秀忽然怔在那裡,目光幽深的盯着車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主子?”沉香試探的問了一句,洛秀依舊站在那裡紋絲不動,似是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剛剛還夾雜着喜悅的眉頭瞬間又緊蹙起來。
忽然,他後退了一步。
他親眼看到的還會有錯?那她如今追來又是什麼意思?看他的笑話?還是想要親口羞辱他?
天知道他剛纔聽到靈霄告訴他宋錦正在家裡等着他時,那一瞬間,他有多欣喜,可現在被冷風一吹,腦袋徹底清醒過來,原先有多喜悅,現在就有多失落。
他倒要看看,她要幹什麼?
洛秀冷着臉坐進車裡,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放在膝上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握緊。
緊蹙的眉頭泄露了他的緊張。
車子很快就到了洛家,洛秀早就交代下去,整棟別墅靜悄悄的,除了宋錦,一個人都沒有。
從車裡下來,他擡眸望着在暗夜中顯得格外靜謐的別墅,眸底劃過一抹流光,稍縱即逝,那眸色又恢復成一片幽邃的寒芒。
他擡步,一步一步緩緩的朝別墅正門走去。
空蕩蕩孤冷寒清的客廳裡,幽暗昏黃的壁燈映照下,她蜷縮在沙發上,睡着了。
那一襲潔白的紗裙包裹着那副玲瓏纖美的身姿,婉轉起伏,極具美感,長髮如海藻般在她腦後鋪展開來,一如那濃重深諳的夜色,映襯出那張白皙恬淡的睡容。
她看起來太疲憊了,睡的很沉,彷彿天雷都不能讓她從睡夢中甦醒,她心事重重嗎?爲何睡着了,那眉頭還緊蹙着。
窗外沁涼的夜風吹來,將白色的裙裾吹的飄搖浮動,昏黃的燈光裡,映的她如幻影般恍惚而不真實。
洛秀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忽而輕嘆一聲,放輕了腳步走過去,在她身前蹲下,靜靜的打量着她的睡容。
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好好的看看她。
她真的太瘦了,那蜷縮的小小一團那麼柔軟而脆弱,她清醒時目光永遠上着一道鎖,無論誰都無法探得她的真心,而這一刻的她,離他如此近,近的一伸手就觸摸得到。
他將手落在她的小腹上,鼓起的小包溫熱而柔軟,在他的手指下,隔着一層肌膚,那裡孕育着兩個生命,是他和她的孩子。
那一刻,所有的不甘和怨恨都已遠去,如果這輩子註定愛上她,無論承受多少折磨困苦,他都認了。
“我原諒你了。”他附在她耳邊輕輕的、溫柔的說道。
宋錦睫毛動了動,卻始終沒有醒來。
洛秀將她攬腰抱起來,往樓上走去,她太輕了,如鴻毛般輕盈,他手掌握住的腰身如此纖細,彷彿他的大掌只需輕輕一動,就折了。
洛秀心疼的垂眸看了她一眼:“都不吃飯的嗎?瘦的我抱着咯手呢。”
洛秀走到自己的臥室裡,將宋錦放在大牀上,就在這個時候,宋錦醒了。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洛秀抽回去的手,下意識抓住,“你終於回來了。”
語氣有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卻被洛秀輕易捕捉住,他抽回手,冷着臉轉身。
“怎麼?見到我很失望嗎?”
宋錦聽着他的冷言冷語,心底一緊,望着他的背影,抿脣道:“我是專門等你回來的。”
“哼……等我幹什麼?反正你心裡也沒我,還管我幹什麼?”
宋錦咬了咬脣,“我和孟祁之間什麼都沒發生,你別誤會。”
洛秀眼底劃過一抹笑意,脣角輕挑,卻依舊冷聲道:“我誤會什麼?一切都是我親眼所見,你以爲你的解釋還有用嗎?好好休息吧,天亮我讓人送你回去。”話落看都不看宋錦一眼,大步朝門口走去。
他不相信自己……有那麼一刻,宋錦整個人彷彿窒息了般,喘不過氣來,心臟如被針尖紮了一下,疼的她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看着他頭也不回的離開,第一次,宋錦慌了。
冷靜理智統統被她丟到角落去了,她赤腳跳下牀,飛快朝洛秀追去,突然從背後抱着他,雙手緊緊圈着他的腰,臉頰貼在他的背上。
一聲低喃衝口而出:“別走……!”
洛秀脣角的笑意越來越盛,眉目如枯木逢春,沾盡了歡喜明媚,然而嘴上卻冷冷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可憐我嗎?我洛秀再不堪也不是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放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不放。”如同賭氣般,宋錦雙手圈的更緊了。
洛秀氣急反笑:“在你心裡,我洛秀究竟是個什麼存在?你現在這又是什麼意思?剛剛和另一個男人抱完,就來抱我,我洛秀也是有尊嚴的。”
“你爲什麼不相信我,我和孟祁之間是清白的。”宋錦彷彿失控了般的吼道。
洛秀眼底笑意漸濃,她和孟祁之間的關係一直都是他心頭的謎團,以宋錦的性格,他是相信她對孟祁沒什麼感情的,但那一幕對他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他想要親口聽宋錦的解釋,她和孟祁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宋錦現在的態度讓他明白了,她心底是有自己的,在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已經把他放在了心上,這種認知讓他歡喜,也讓他無奈。
依宋錦的性格,如果不激她,恐怕他等到死都等不來她明白的那一日。
“哦,是嗎?我已經知道了,所以,你現在能放開我了嗎?”
“你還是不相信我。”宋錦語氣低落下去。
來之前她心底已經下了決定,不再逃避,直面感情,然而面對如此冷漠的洛秀,所有壘建的心理防線瞬間崩塌。
手指緩緩的鬆開,那人卻突然抓着她的手轉身,漆黑如墨的目光深濃灼亮,令她心臟緊縮,雙手被他緊緊抓住。
卻聽他冷聲道:“吻我。”
宋錦蹙眉看向他,卻聽他又道:“吻我,這樣我才相信你和孟祁之間是清白的。”
這什麼邏輯?
他的目光幽深的似吃人的猛獸,宋錦下意識後退,卻被他猛然一拉,跌進他的懷中,他目光垂落,深深凝視着她,不容她反駁後退。
“讓你吻我就這麼難嗎?看來我在你心中,也不過如此罷了。”他緩緩鬆手,眼底的迷霧驅散,露出那雙瀰漫着一層憂傷的墨眸,在這昏暗的夜色中,深深的撞入她的心坎。
宋錦忽然掂起腳尖,在他即將轉身離去的剎那間,吻上了他的脣。
他身子瞬間僵在原地。
輕柔的一個吻印下,宋錦雙眸直視他的眼睛,那眸底似有月色流淌,泛着明亮的水光和浮蕩的柔情。
觸之即離,她的脣剛離開,腰間忽然一緊,頭頂陰影落下,下一瞬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帶着濃重的霸道將她淹沒。
他的脣是冰涼的,然而氣息卻是火熱而滾燙,只消剎那,便將她整個人灼燒殆盡,那脣舌攻城略地,帶着強制的霸道將她牢牢佔據,每當她退縮,他便變本加厲,將她所有的後路堵死,那濃烈的情慾和幾乎將她整個人湮滅的強勢,讓她無所遁形,只能被動的接受他的攻佔。
“唔……。”這個吻如此綿長,她幾乎要呼吸不過來了,雙眼迷離的瞪着近在咫尺的人,他亦回望着她,那眸底卻是一片得逞的笑意。
月光如水流轉,灑落一地清輝,將那一對擁吻的璧人映照的如此契合而完美,這個夜晚,充滿了美妙的韻味。
兩顆躁動的心,因緊貼在一起,而逐漸沉澱、卻有那淺淺的歡喜甜蜜溢出,那是怎樣一種體驗,宋錦事後回想起來,卻只有那將她幾乎淹沒了的強勢霸道,掌控着她的心神,如同漂浮在雲端之上。
和麪對齊歌時完全不同的感覺,對那個人她心懷感恩,走的每一步都是想他更好,不要辜負他的深情,而面前這個男人,她是全身心的沉淪,感覺永遠不會騙人。
還要自欺欺人嗎?
宋錦雙手擡起,圈住他的脖頸,閉上雙眼,輕柔的迴應着他。
宋錦無聲的應答令洛秀一雙眸子如同落滿了漫天星光,璀璨耀眼,散發着逼人灼亮的光芒,將這昏暗的臥室如同點亮了明燈,溫暖浮動而來。
脣舌分離,洛秀忽然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力氣大的彷彿要將她融入到自己的骨血中去,他把頭壓在她的肩上,閉上眼睛輕嗅着她身上的氣息,猶似覺得這一切像是一場夢。
因爲太過不真實,而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安。
“和我在一起,讓我給你和孩子一個家,信我一次好嗎?”他低低的聲音近乎哀求,他那樣高傲的一個人,也會用這樣的語氣請求一個女人,在這個世上,也只有一個宋錦了。
宋錦埋首在他懷中,心中因那個吻帶來的激動久久不散,她輕輕喘息着,良久,待整個人徹底平靜下來,雙手揪着他的衣角,低聲道:“機會只有一次。”
她是答應了?
洛秀心頭浮起巨大的喜悅,喜上眉梢,整個人如同孩子般笑的純真憨傻。
這忽然讓他想起在夜店對嚴超說的那句話,機會只有一次,如果不牢牢抓住,即使悔斷了腸子,也只能是物是人非,滄海桑田。
他忽而緊緊抱着她,在她耳邊低嘆:“一次機會就夠了,我會牢牢抓着你的手,窮其一生,都不會放手,除非我死。”
在他遇上宋錦的時候,他不懂愛,孩子氣的將她一次次推遠,而這麼些時日過來,他也終於明白了,愛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勇於承擔責任,驅散她的不安,讓她在這段感情中,永遠處於主導地位。
其實這取決於誰的愛更深一點,誰願意付出的更多一點,雖然都說在愛情裡兩個人應該平等。
但平等的愛情也是平淡的,如同天枰,同等的重量永遠維持一條平行線,不會濃烈不會減淡,卻如一灘死水,死水裡又怎能激起浪花。
宋錦感受到他語氣裡的決絕堅定,心臟似是被什麼東西蜇了一下,細微的酸澀疼痛蔓延開來,手指揪着他的衣服,淡淡道:“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我,我會親手殺了你,寧爲玉碎不爲瓦全,這樣的我,你敢愛嗎?”
洛秀知道宋錦的性格有些偏執,卻不知她竟如斯絕烈,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他不知宋錦究竟經歷過什麼,才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一刻,他心底竟然泛起濃濃的心疼來,心疼着這樣沒有安全感的女孩。
抱緊她,洛秀鄭重的在她耳邊道:“放心,我不會給你殺了我的機會。”
宋錦本就是拖着疲憊的身子來找洛秀,纔會忍不住在客廳的沙發上睡着了,這會兒她是強撐着精神面對洛秀,放下心結,聽着洛秀的承諾,脣角掛着一絲笑意,埋首在他懷中又睡了過去。
良久沒有聽到應答,洛秀垂眸看去,便看到宋錦趴在他胸前恬淡柔美的睡顏,無聲而笑,手指摩挲着她的臉頰,柔聲道:“我還有話沒問你呢,竟然就這麼睡着了,每次都是這樣,難道我的懷抱比牀還要舒服嗎?”
搖頭一嘆,他將宋錦抱起來,走過去放在牀上,剛準備抽回手就又被宋錦給抓住了,這是她下意識的動作,洛秀見此挑了挑眉,“我可以理解爲,你這是無聲的邀請嗎?”
回答他的只有清淺的呼吸聲。
洛秀在牀邊蹲下,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睡容,只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夠。
這一夜,他趴在牀邊睡着了。
阮濛濛凌晨一點出了夜店,她喝了點酒,走路搖搖晃晃的,一個黑衣人立馬走過去攙扶住她:“小姐,您喝醉了,屬下送您回家,否則先生會擔心您的。”
阮濛濛時常出入夜店這種混雜之地,阮勝鳴怎麼可能放心,因此他安排了兩個保鏢貼身保護阮濛濛,但阮濛濛覺得這兩個保鏢跟着太煞風景,弄的很多男人都不敢往她跟前湊,因此她一般都是讓保鏢留在外邊等她,唯一的職責也就是在她喝醉的時候負責送她回家。
阮濛濛一甩手,將那保鏢推開,“滾開,別碰我。”
保鏢見此只能跟在後邊,再不敢伸手攙扶她。
阮濛濛腳步虛軟,身子歪歪斜斜,眼看就要出酒吧街了,牆頭上忽然掠過一道黑影,保鏢立刻警惕的望過去,燈影一轉,看清那是一隻貓,纔算鬆了口氣。
“洛秀……我愛你,你怎麼就不多看我一眼呢?我不美嗎?不溫柔嗎?我阮濛濛發誓,早晚有一天要把你拿下……。”她披頭散髮的發着酒瘋,嘴裡唸唸有詞。
出了酒吧街,是一條寬闊的馬路,只是今夜街口的路燈似乎壞了,將這片區域籠罩在黑暗中,保鏢還沒來得及拉住她,阮濛濛就朝馬路上撲了過去。
就在此時,一輛黑色轎車忽然衝出來,尖刺的剎車聲響起,然而還是晚了,保鏢只能眼睜睜看着那輛轎車撞上阮濛濛,然後她就如那斷了線的風箏飛出去,狠狠跌在地上,掙扎了幾下便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