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一步步走來,笑道:“鬱公公,這是要去尋找太子殿下嗎?”
聽到這聲音,鬱公公眸低一抹光芒飛快劃過,擡眸看去,便見那人一身黑袍,從上至下裹得嚴絲合縫。
“宋夫人,洛公子,你們怎麼會在這裡,你們不是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嗎?”
一羣士兵傻眼了,這兩個嫌犯竟然和公公認識?
“說來話長,我們發現了一座地宮,找到了佑安郡主和明樂郡主,卻在逃出來的時候和太子殿下蕭世子他們失散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派兵先找到太子殿下他們,謝騅的人馬正在追殺我們。”
“竟然是這樣。”鬱公公立刻回頭吩咐,“傳我的令,讓鐵衛統領帶一隊精兵隨我出城。”
“是。”屬下打馬而去。
宋錦告訴對方地點,隨後又道:“地宮的另一出口在城北的一座荒僻宅院中,請鬱公公派兵包圍,莫要放跑了謝騅。”
“宋夫人放心,你們剛一出事,那個宅子就已經被團團包圍,如今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出去。”
“那就好。”
“宋夫人可願隨咱家前去?”鬱公公問道。
宋錦有心想去,畢竟謝騅還活着,她始終不放心,但洛秀身受重傷,看樣子撐不了多久,“不了,洛公子身受重傷,不能耽誤。”
“那好,咱家派人送你們回去,另外再從宮中請一位御醫給洛公子診治。”
“多謝公公。”
“宋夫人在緝拿謝騅這件事上立了大功,咱家還沒謝過,宋夫人就不要客氣了,等謝騅事情了了,還要對宋夫人論功行賞呢,希望到時候宋夫人不要推脫纔好。”
宋錦對什麼功賞不感興趣,她現在只想離開這裡,洛秀臉色越來越蒼白,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很快一輛精緻的馬車趕過來,洛秀朝那幾乎看呆了的老頭道:“大爺,給您添麻煩了,放心吧,不會再有人找您麻煩的。”
那跪在地上的官兵頭垂的更低,沒想到這兩人竟是和鬱公公認識的,鬱公公那是什麼人,太后身邊的第一紅人,大內總管,哪兒是他們這種小人物惹得起的。
鬱公公沒多做停留,帶着一隊精兵快馬出了城。
宋錦扶着洛秀上了馬車,馬車慢悠悠的朝洛秀的宅邸而去。
到了家門,早得了消息的關文和琳琅等在大門口,馬車停下,宋錦和洛秀走了下來。
“主子。”琳琅立刻走了過去,宋錦披着黑袍,也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妥。
宋錦看了她一眼,扶着洛秀往內走去,“有什麼事等進去了再說。”
踏進門檻的時候,洛秀透支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嘔”的一口血吐出來,身體晃晃悠悠就要往地上栽去,宋錦眼疾手快的扶住他,“你怎麼樣?”
洛秀笑着擺擺手:“我……我沒事。”話落人就暈了過去。
……
送走了潘太醫,宋錦坐在牀邊,看着昏迷的洛秀,臉色蒼白的過分,眉峰緊蹙,似在忍受着巨大痛苦,宋錦拿着手帕給他擦了擦額頭。
背上的擦傷本來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卻感染了,引發了舊疾,如果不發燒還好,萬一發燒就嚴重了,宋錦想應該是泡在河水裡的緣故,腰上的扭傷也加重了,半個月之內不能再移動,必須趟牀上修養,否則得落個半身不遂,在牀上躺一輩子。
宋錦看着他的睡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都是因爲我,你才如此多災多難,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
關文熬了藥送進來,宋錦端過來親自喂洛秀,但是喂進去的藥全部被洛秀給吐了出來,這樣下去不行。
宋錦猶豫了一下,自己喝了一大口,忽然附身對準他的脣。
……
從洛秀房間裡出來,宋錦對守在門口的關文道:“照顧好他,如果有事就派人喚我。”
“是,宋姑娘。”關文恭敬的應道。
宋錦回到自己房間,剛踏進去琳琅就撲了過來,一下子掀了宋錦的黑袍,看到她紅裙上大片已經乾涸的血跡,眉頭深皺:“怎麼會這樣?”
她早就感到不對勁,主子身上血腥味兒太濃了,但主子回來之後就一直守在洛公子身邊,她找不到機會詢問。
“沒事,別大驚小怪的。”宋錦不在意,她根本感受不到疼。
“這怎麼能馬虎,快把衣服脫了,讓我看看。”琳琅說着就要去扒宋錦的衣服。
宋錦看這丫頭緊張的樣子,如果不讓她稱心這丫頭還不知道會怎麼鬧騰呢,罷了。
她一層層解下衣服,白色的褻衣上早已被血染紅,然後乾涸,乾巴巴的貼着肌膚。
褻衣落地,那具身體上到處都是青紫斑點,在蒼白的肌膚映襯下,如同受虐了一般,看的人膽戰心驚,尤其是背上那塊傷口,深可見骨,皮肉外翻,格外恐怖。
“主子你,不疼嗎?”琳琅生生打了個寒戰,那傷口太恐怖了。
宋錦搖頭:“沒有感覺。”
“那也不能馬虎大意,你想,如果一具屍體上出現了傷口,接下來會怎樣?”
沒有生陳代謝,隨之而來的便是腐爛……生蛆……
宋錦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洛秀恢復最起碼還要半個月的時間,她必須要再維持半個月,扭頭對琳琅道:“你看着辦吧。”
沐浴過後的宋錦趴在牀上,琳琅給她處理背上的傷口,現在宋錦身上的味道已經非常嚴重了,琳琅微微皺眉,幸虧她已經把香包連夜做出來了,否則主子這樣可怎麼出門。
琳琅給宋錦換上一套白色的流仙裙,純棉布料,外罩輕紗,走起來格外飄逸輕盈。
琳琅把一個五彩的荷包系在宋錦腰間,瞬間一陣淡淡的幽香將宋錦身上的味道掩蓋下去,縈繞鼻尖的只有淡淡的沁香,如幽荷,似處子。
五官精緻,眉目如畫,雖則面色僵冷,然仍不損那風華絕代的風姿,有種美人不在皮囊,不在骨肉,而在靈魂。
宋錦素手執起那荷包,翠綠的底色上繡着一支海棠花,色彩紅豔不落俗套,栩栩如生,猶如活了一般,熱烈的綻放着自己的美麗。
“真好看。”宋錦手指撫過那海棠花,讚歎道。
琳琅把黑色的斗篷披在宋錦身上,在她的下頜繫上帶子,聞言笑道:“主子喜歡就好。”
黑白相間,更顯清純神秘,琳琅滿意的點點頭,即使如此,也要把主子打扮的美美的。
推宋錦在梳妝檯前坐下,琳琅手執梳子,給宋錦梳理着長髮,宋錦的頭髮真的是非常好,又濃密又黑亮,如今雖則乾枯,梳理過程中不少頭髮脫落,飄然落地,垂落肩頭,依舊楚楚動人,綽約柔美。
“主子是大夏第一美人,想當年琳琅第一次見到主子的時候,便驚爲天人,以爲主子您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呢,尤其是這頭秀髮,不知道多少婦人小姐羨慕呢。”
宋錦看着銅鏡中的女子,烏髮雲鬢,清冷絕美,她手指摸着臉頰,“紅顏易逝,長的再美又有何用,不過一場災禍罷了。”
是啊,如果她不是長的出色,又怎麼會被首領挑中,以美人計去迷惑謝騅。
但她終究是令首領失望了,她即使擁有這個世上最美的容顏,依舊迷惑不了一個叫謝騅的男人。
琳琅頓了頓,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早晚都是一具枯骨,琳琅,我厭了。”厭倦了這個世上的勾心鬥角,打打殺殺,厭倦了這具惡臭味一天天步向地獄的身子。
“主子不是馬上就要和洛公子離開了嗎?”
宋錦忽然笑了,“是啊,很快就要離開了,我再等等……。”
琳琅雙手麻利的給宋錦綰了個髻,插了一枚玉簪,簡單清新,玉簪尾端綴有銀質流蘇,隨着臻首的動作而微微搖晃,更映的美人如玉,冰肌玉骨。
“我去看看洛秀。”
走在去洛秀房間的路上,宋錦一路欣賞着廊下的海棠花,她走的很慢,微風捲起黑袍,露出一截白色的裙裾,翩舞飛揚,夢幻而唯美。
紅娟看的呆怔住了,連手中的掃把什麼時候掉到地上了也不知道。
金婆婆拍了她一下:“死丫頭,又發什麼呆呢?”
紅娟指着已經拐入廊角消失不見的身影,喃喃:“好美啊……。”
金婆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是說宋姑娘?”
紅娟點頭,整個宅子裡總是披着黑斗篷的除了宋姑娘不做他想。
“前幾天還說人家像鬼,這會兒就夸人家美了,你眼睛沒問題吧?”
洛秀髮燒了。
燒的很嚴重。
看來潘太醫說的最嚴峻的情況到底還是發生了。
洛秀已經燒的神志不清,宋錦怎麼叫都叫不醒,沒辦法,她讓關文去買冰塊回來,徹夜守在他牀前,一直忙着換冰塊,喂水,一直忙到天將明,洛秀才慢慢退燒。
宋錦揪了一夜的心終於鬆了下來。
等到中午的時候,洛秀終於醒了,一睜眼就看到坐在牀邊的宋錦,她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烏髮流瀉肩頭,簪尾的流蘇微微搖晃,反射着金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宋錦驚了驚,趕忙扭過頭來,那雙眸子裡清晰的倒映出他蒼白卻俊美的面容,眸光溫柔,脣角含笑。
宋錦忽然撲進他懷中,緊緊的抱着他。
“你昨夜真的快把我嚇死了,還好,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