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輕舒口氣,淡淡道,“世子爺,您雖說一直住在酈府,卻也深知,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的道理。寧可錯殺也不錯放的處事法則。即便你是立下汗馬功勞,但凡牽扯到忤逆罪名,幾乎無還手之力。長亭這話雖然忤逆,但說的也是事實,咱自家人關起門來說的話,相信世子也不會介意。”
陽夕山無聲點點頭。
“好在,你只是陪着盡餘歡去選購,最後付銀子的和僱馬車的都是盡餘歡本人。”陽夕山知道自己此刻如此說有些冷漠涼薄,但事已至此,當務之急是要保住酈長亭性命,撇清她和將軍府那件事的關係。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如此在意酈長亭的事情!今兒一聽說出了事,他只在府內與姑奶奶簡單商討了幾句,就匆匆趕過來,一路上心煩意亂,不知一會見了她如何告訴她外面發生的事情,更加不知道她在聽到外面那些不堪傳言後,能否承受得住!
但如今看來,一切都是他多慮了。
她所表現出來的冷靜沉穩,是他意料之外卻又合情合理之中的。彷彿,又一次驗證了他對她的全新認識和看法。
長亭聽出陽夕山有意幫她指一條生路,但今時今日,她重生一世,當更加保護她生命中重要的人!上一世,她親眼看着盡餘歡死在自己面前,這一世,如何還能再讓他身陷險境之中?
“世子,事已至此,長亭自當勇於面對,也正好趁此機會徹底肅清京都的各種傳言。”
“長亭,傳言之可怕,皇家之薄情,絕非你能想象的到的!更何況是在面對功高蓋主的將軍府,更是一念之間就能毀掉之前所有的榮譽。所謂,捧的有多高,摔下來也就有多狠。”
陽夕山從未想過,這一刻,他會當着禧鳳的面對酈長亭說這麼多,身爲皇家中人,在他來說,這些絕對是大逆不道的言論。
長亭走到陽夕山面前,平視他溫潤沉靜的眸子,語氣愈發平和自信,“世子,在外人看來,我酈長亭七年前進宮,即便是別人的替罪羊,但我淪落到今日這樣的名聲,也是理所當然罪有應得。哪怕我來到雲起書院,也不過是沾了凌家祖先的光,否則以我這不學無術的性子,我是連雲起書院的角落都不配待着的。不止是外面的人會這麼認爲,就是書院的學生,又有幾個真心認同我酈長亭纔是受害者這一道理!所以,今兒這一出,如果我繼續一味的低調下去,那便是幫着那些害我的人,證實了我酈長亭就是個一無是處的草包廢物!但我已不是原來的我!既然是衝着我來的,不論有多難,我都要迎着走上去,面對到底!”
上一世,她的悲劇就是始於皇室那些人對於前國師一味愚昧的信任,毀了她的童年之後,以爲給她一個皇上義女太子義妹的名號就能挽回一切!其實不過是掩耳盜鈴的拙劣手段。
陽夕山沒想到,她會是如此堅定的態度,一時之間,忽然有種是否將來需要仰視她的存在的感覺。
“既然你執意如此,那麼稍後你隨我回酈家交代的話,我自是不會多言,但若你有任何支撐不住的時候,只需看我一眼,我便會出手相助。”
說到底,陽夕山還是不忍她孤身一人面對那麼多未知的兇險和不堪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