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血肉模糊的小巷子,就在酈家後山一側山腳下。
還不等接近,濃重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
馬車內,長亭幾近崩潰。
上一世失去一生最珍貴知己盡餘歡的痛,這一世即將肖寒的痛苦,統統涌上心頭。
甚至於,她在想,如果重生一世,註定又要承受一次失去至關重要的人的痛苦,那她寧願回到上一世,寧願遭受千般痛苦萬般欺騙,也不要看到肖寒出事。
曾經,她以爲,她跟肖寒之間,從猜忌懷疑開始,到依靠利用,再到將來,並不會有太多變化的關係,可此時此刻,心痛的感覺在每一處蔓延,撕扯,猙獰着叫囂着,令她生不如死的感覺。
“肖寒!肖寒!”
迎着撲面而來的濃重血腥氣息,長亭跌跌撞撞衝下馬車。眼前一幕,令十九都爲之震驚。
一條不長的小巷子裡,入目皆是赤紅血色。彷彿整條巷子都用血水沖洗了一遍。
“肖寒!不會的……不會……”
長亭搖着頭,身子搖搖欲墜。
“三小姐,五爺今兒不會來這裡的,這些血也跟五爺無關,您還是先回飛流莊等消息吧。”十九沉聲安慰長亭。
五爺這次的行動是絕對保密的,雖說他知道五爺去了哪裡,但是絕對不能告訴長亭的,這是五爺特意吩咐的。
“你怎麼知道不是他?你們都不知道!你們都不是我!如何能知道以前的事情!如何能知道我曾經在這裡看到了什麼?!我看到的就是肖寒!是他!真的是他!爲什麼不相信我?!爲什麼?!”
長亭大力搖晃着十九手臂,他一定知道肖寒去了哪裡,可身爲肖寒最信得過的幾個隱衛之一,無論長亭說什麼做什麼,十九都不會告訴她的。
徒留下她一個人在此瘋狂,在此魔怔。
“三小姐,我送你回去。”十九見長亭忽然呆呆的站在那裡不說話,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要他按照五爺的吩咐做事他自是如魚得水,可是這要哄五爺的心上人,這……還不如殺了他呢!誰不知道五爺對三小姐的在意,以前颶風不過穿的不檢點的出現在三小姐面前一次,都差點被五爺送回大漠戈壁,而十三那個不會說話的,不過透露了一下想用三小姐引出背後的暗勢力,膝蓋骨都被五爺踹碎了。現在,他究竟是安慰三小姐呢?還是不安慰?
簡直是要逼瘋他了。
“十九,我不想爲難你,你讓我在這裡待着吧,回去飛流莊我也沒法安靜下來,我只想在這裡等待肖寒的消息。”長亭抱着胳膊慢慢蹲了下來,將面頰埋在手臂之間,任由誰都看不清她此刻臉上的表情。
“三小姐……這……”十九很無奈,這裡又髒又臭,一整條巷子都是血跡,他還沒安排人查清楚這些血跡的來源,三小姐在這裡實在是不適合。
可轉念一想,她能安靜的留在這裡,似乎是比魔怔了一般四處尋找五爺要來的安全,畢竟,京都的一場腥風血雨是要刮到晚上了,三小姐找的話,如何是個頭?
十九轉身到馬車上找了一件新的披風披在長亭身上。
一旁,颶風雖然比十九來的還早,卻自知自己不會說話,只會那麼幾個單字,如何能安慰長亭姐姐呢!於是,便一直安靜的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不時的遞給長亭一條絲帕,一杯熱茶,雖是一言不發,可眼神卻不曾離開過長亭身上。
……
與此同時,長安街祿園
蔣墨擡腳踹飛了身前的幾個隱衛,胸膛劇烈起伏着,即便如此,也難以表達他此刻憤怒的心情。
“怎麼會這樣?才半天時間,我北遼就損失了十幾個探子!有些可都是跟了我十幾年的!竟然也能被人端了老巢?!”蔣墨簡直不敢相信,半天光景,他在京都建立了十年的組織就這麼被剷除了大半。
“回蔣爺,京都府尹這次是同時行動,有京都府尹的人,還有羽林衛和禁衛軍以及御林軍,根本沒給我們任何喘息的機會!每一處都是準確無誤!蔣爺,會不會是我們的人走漏了風聲?還是……”底下,隱衛戰戰兢兢的開口。
“不會!即便是有一處走漏了風聲,如何能同時出現壞了我的好事!京都府尹有多大的本事,我蔣墨太清楚了,而能調動御林軍和羽林衛的,又豈是京都府尹的能耐?這事兒還是跟那個狗皇帝有關!一定是他養的幾條狗嗅到了什麼!所以纔會……”
蔣墨說到這裡驀然一頓。
臉色倏忽一白,似是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來人!來人!現在立刻去北遼!去北遼!去……”
“蔣爺!不好了!!不好了!!”
蔣墨話還沒說完呢,就從外面急匆匆的衝進來一道人影,幾乎是藍滾帶爬的衝了進來。
看到來人,蔣墨臉上登時灰白一片……
只有他的寶貝兒子蔣方那邊有事,這個隱衛纔會過來。
難道……
“蔣爺,少爺在北遼遇到襲擊,少爺……沒了……”隱衛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如果不是還要回來稟報消息,他覺得自己到不如死了算了!沒能護衛好少爺,回來更是生不如死的結果。
“什麼?!你tmd再給老子說一遍!少爺怎麼了?”明明聽清了隱衛的話,蔣墨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蔣方是他唯一的兒子,自從認了聖尊爲主子,他們這些人都是服下了斷子絕孫茶,此生此世誓死效忠聖尊,也不會再有其他子嗣!所以,蔣方是他蔣家的希望,也是蔣家唯一的傳人了。想當初,他就是擔心蔣方留在自己身邊留在京都不安全,所以纔不遠千里的將蔣方送去北遼,誰知……
“蔣爺,對方來勢洶洶,且個個身懷絕技,隱衛全部戰死!而少爺也被他們五馬分屍之後砍成一段段的扔到山崖下餵了野獸,屍骨無存,他們故意留下我的賤命,就是爲了回來告訴蔣爺!他們還說,是京都的人乾的,與北遼人五官。”
那隱衛說完,從蔣墨赤紅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死期來臨的信號,不等蔣墨說完,吞下指甲內的毒藥,服毒自盡。
“啊啊啊啊啊!我的兒!我的兒!!”蔣墨仰天大喊,旋即抽出腰間長劍,朝着地上已經氣絕的隱衛瘋狂的砍着刺着。
他的兒子屍骨無存,他這個狗奴才卻能完完整整的活着回來,他豈能讓他就如此死去?一定要將他剁成肉泥,剁成花肥!
可無論現在殺多少人,蔣方都不會回來了!他無子送終了!他的兒子沒有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明明之前一切都很順利的!明明沒有任何人知道方兒的身份的!爲什麼!!啊啊啊!”蔣墨崩潰大喊。
他一直寄予厚望的兒子,一直都覺得虧欠了兒子,不能經常陪伴在他身邊,只能讓他自己孤零零的留在北遼,所以,他將自己所能給予的所有最好的全都給蔣方,哪怕明知蔣方在北遼做了很多不對的事情,可在他看來,他蔣墨的兒子就要有這種無所畏懼的精神,就要有不可一世的霸氣,如此才能在將來成爲蔣家的希望。
可是現在,什麼都沒了……
“蔣爺,事已至此,少爺也不會回來了,還是想想這究竟是何人所爲吧!”蔣墨身邊第一軍師壯起膽子走到蔣墨身邊開口提醒他。
現在這情形,實在是兇險至極。對方還知道他們多少事還是未知,這纔不過半天時間,少爺沒了,蔣爺也損失了十幾個探子,若繼續下去的話,說不定他們的老巢也很快會被對方一鍋端了。
“是誰?究竟是誰?不是北遼人?是京都的人嗎?”蔣墨癱坐在椅子上,手中長劍上沾滿了被他剁成肉泥的那個隱衛身上的血肉,滿屋子都是濃重的血腥味道。
“蔣爺,對方在北遼殺了少爺,說明了不是北遼人,以屬下所見,北遼隨時有跟聖尊不睦之人,可如果知道蔣爺是聖尊的人,大可抓了少爺跟蔣爺您談條件,不會如此下手,對方根本不在乎有沒有籌碼,也就是說,對方自始至終就是要找蔣爺您的麻煩!蔣爺,咱們在京都近十年的時候都沒出過亂如此大的亂子,蔣爺,最近,究竟是誰對咱們起了疑心呢?”軍師想的是儘快找出原因,否則,繼續下去的話,他們這些人要不夾着尾巴逃回北遼,但對方既是能在北遼殺人,說不定早就埋伏好了等着他們回去呢,要不就是坐以待斃!
既然能聯合朝廷最精銳的隊伍剷除他們,那麼找上這裡也是遲早的事情!
蔣墨此刻根本無心聽任何話,蔣方的死,對他的打擊是巨大的。對他來說,蔣方是蔣家重新振興的希望,可現在希望沒了,他整個人像是一下子被掏空了全部力氣。
“還有誰?誰是我蔣墨的敵人?誰?!我蔣墨潛伏京都最深最暗的地方十多年,我何曾出過岔子?何曾露出過馬腳?我每天都在到處打聽消息,我何曾有國過家?蔣家早就沒有了,我……”
蔣墨說到這裡驀然停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