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長亭!你睜開眼睛看着我!我是盡餘歡!你看着我!不要睡過去!你會死的!酈長亭!!”
“別走!!”
盡餘歡發瘋一般的在自己房間喊着,屋外,藍錦城衝進來看到的就是盡餘歡正跪在地上對着空氣大力揮舞着雙手,瞳仁赤紅,表情猙獰,痛苦。
藍錦城嚇了一跳,急忙一直不停的搖晃盡餘歡,可他始終沉浸在酈長亭躺在冰冷的地上,後背血肉模糊的畫面上,彷彿下一刻她就永遠地離開他了。這一刻,不管她是上一世被世人唾棄的那個酈長亭,他都不能讓她有事!
他還沒看到他們第一次相見的畫面呢?他想要看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何之後的每一次,長亭每每提起那一次,都是那般欣慰感激的神情。然,此刻,卻因着藍錦城在喚醒他未果的前提下,一盆冷水潑下來,他驀然清醒,眼前畫面一瞬消失。
他坐在地上,身上被冷水澆透,藍錦城跪在一旁,緊張的看着他。
“餘歡少爺,您是不是撞邪了?”
他還記得,藍錦城如此拖着哭腔問他。
他忽然記起自己剛纔看到的畫面,他與酈長亭第二次見面時,正是他遇到刺殺的時候,而藍錦城爲了救他,換了他的衣服衝出去與那幫刺客拼命,繼而跌落懸崖,生死不明。
再次看到藍錦城,盡餘歡知道自己已經從虛無中回來,但他整個人卻是從未有過的虛脫感覺,若不是藍錦城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他還不知自己會困在其中多久。那一刻,他明明知道自己剛纔看到的一切都是虛無空幻的,他卻是寧願留在那樣的一無所有之中陪着酈長亭,也不願就此回到現實當中。
她那麼瘦小虛弱,爲了保守他的秘密,身受重傷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而他彼時卻在將軍府享着清福!
可虛幻終究是虛幻,無法在現實中存活。
盡餘歡皺着眉頭,從昨晚的一場幻境中回過神來,隱隱聽到聽見盡龍城和孫道鬆在耳邊沉聲試探的開口,
“餘歡,你真的要搬去書院常住?”盡龍城更想問的是,你如此做雖是距離酈長亭更近了,但是以後呢?你何德何能可以與她並駕齊驅?
“看來我們餘歡少爺,是非酈長亭不選了!什麼鴻華郡主祿華郡主的,統統不如酈長亭的一個小手指!”孫道鬆也話有所指的開口。昨兒發生的一切,他已經聽龍城說了,他竟也有些佩服酈長亭放火燒了瓊玉樓這一出,要知道,瓊玉樓他們孫家也有一份子,沒想到酈長亭竟是如此敢作敢當的性子。
如此,更是爲餘歡擔憂。
孫道鬆起身走到盡餘歡身旁,擡手拍拍他肩膀,雖說只比盡餘歡大了不過一歲,但他此刻舉手投足之間,卻是說不出的歷練沉穩,他將茶盞輕輕放在盡餘歡面前,白玉茶盞發出清脆的一聲,似是在提醒他什麼。
“這世上啊,有些女人是毒藥,沾一點,毀一生。有些女人是玩寵,你付出銀子,她貢獻身體,互取所需。有些女人是美玉,你拿在手中把玩千遍,美則美矣,實則最終還是玩寵。而酈長亭,顯然都不是!不是嬌豔的花朵,不是可以把玩的美玉,就目前來說,我們都看不透她的。”
孫道鬆年紀不大,可對於女子的分析卻是極其老道辛辣,就好像歷盡千帆,已然心如止水一般。
他如此說,自然是婉轉的提醒盡餘歡,他與酈長亭之間,距離之遠,遠非他此刻所能看到的一切。
盡餘歡明明聽懂了盡龍城和孫道鬆的話,卻是想着裝傻充愣的糊弄過去,“好端端的突然提到長亭作何?還嫌她最近不夠煩嗎?”
孫道鬆搖頭,輕嘆道,“我以前只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可在你身上看到的卻是,你明明心知肚明,卻願意如此逃避下去。你也看到了,能令伍紫璃啞口無言的女子,還是不過十五歲的年紀,這整個中原大陸,似乎只有一個酈長亭!昨天的事情,連你大哥都對她佩服有加,而你除了跟你大哥一樣佩服之外,你還能做什麼?”
孫道鬆索性將話挑明瞭,他跟自己的兄弟之間,素來不喜歡拐彎抹角,最後一句話自是戳到了盡餘歡心尖上。
其實不必孫道鬆提及,他自己也已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才……
想到自己安排的那個計劃,盡餘歡正要告訴盡龍城和孫道鬆,卻見藍錦城自外面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餘歡少爺!不好了!方掌櫃被李莫奇打死了!!”藍錦城此話一出,盡餘歡面色徒然一變。
繼而什麼都來不及說,擡腳衝出了前廳。
盡龍城和孫道鬆還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急忙追在盡餘歡身後,生怕他在這節骨眼上再鬧出什麼亂子來。
待發現盡餘歡是去了書院,二人急忙追上,跟着他一同進了長亭的院子。
院中,長亭纔將古琴擺好,就見盡餘歡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見了她,盡餘歡面上閃過複雜懊惱的神情,“長亭,我安排的人沒能攔住李莫奇,讓他帶人打死了方掌櫃。現在方掌櫃死了,死無對證,我們唯一的證人……沒有了。”
盡餘歡在來的路上,已經聽藍錦城說了事情的整個過程。
原本,一切都按照昨兒的安排,伍紫璃將李莫奇迷暈了送到方掌櫃房間,反正這二人一個是欺男霸女的齷齪混蛋,一個是收了錢碧瑤好處陷害長亭和將軍府的奸妄小人,如此在一起,也算是配成一對。而目的自是爲了讓方掌櫃在發現自己竟是跟右相的兒子有了關係繼而闖禍之後,爲了保命,將錢碧瑤和陽拂柳所做一切和盤托出,他們再順藤摸瓜查到更多線索,誰知,因着盡餘歡見方掌櫃和昏迷的李莫奇生米煮成熟飯了,就想着加派人手到怡心書館看着,以防有人去怡心書館毀滅證據,誰知,竟是被李莫奇先下手爲強,還派了高人來劫走了方掌櫃,等他的人追上之後,方掌櫃已經橫屍羅明河邊。
只是,在盡餘歡印象中,李莫奇是個只會吃喝嫖賭的無賴之輩,那方掌櫃據說是練過功夫的,對付兩三個李莫奇都綽綽有餘,如何能令李莫奇有機會殺了他?
這其中,透着蹊蹺。
長亭與盡龍城和孫道鬆一一打過招呼,看向盡餘歡的眼神,由震驚中緩緩回神。
“事已至此,立刻撤走你的人,剩下的都交給殷四和伍紫璃處理。無論如何,人是李莫奇殺的,都與你無關!”
長亭的話提醒了盡餘歡,他立刻吩咐藍錦城將所有探子都撤回來。
“我真是糊塗!怎麼就沒想到李莫奇那廝也會有幫手呢!竟是被他鑽了空子!!”盡餘歡越說越生氣,旋即擡手想要一拳打在一旁的花架上,卻被長亭及時制止。
“你怎又衝動了?這件事本就有着難以掌控的一面,況且,你們昨兒不是說那李莫奇是一個人來的嗎?既是如此,他若是羞憤之下衝動殺人,那必定是在瓊樓內,何至於大費周章的派人將方掌櫃的劫持出去再行滅口!要知道,一旦離開了瓊玉樓,瓊玉樓就不方便插手了,這其中彎彎繞繞,分明是不想跟瓊玉樓車上關聯!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就只有李莫奇知道了!”
盡餘歡皺下眉頭,咬牙道,“我會加派人手暗中盯緊了李莫奇,哪怕是吃喝拉撒也不放過!”
若不是長亭攔着,盡餘歡真是打自己一頓也不解恨!他怎麼就如此自以爲是呢?好好地調走了一半人回怡心書館!長亭雖是不怪他,但他如何能過了自己這一關?
盡龍城和孫道鬆在一旁看着,原以爲今兒院子裡的花架是要遭殃了,鐵定是被餘歡少爺拆個稀里嘩啦,連帶着他們也少不了要跟着受傷,他們都拉開架勢準備收拾殘局了,誰曾想,酈長亭三言兩語的就熄滅了盡餘歡的火氣。
遇到酈長亭的盡餘歡,果真是金剛鑽也變成繞指柔!
二人相視一眼,分明都想說:酈長亭阻止了一場災難!
……
送走了盡餘歡等人,長亭託禧鳳找來了陽夕山。
沉寂了五天的她,既是掌握了一定的證據,也是時候做出強力的反擊了。
有句話說的是: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理同此刻,當所有對她不利的一切都到達頂端時,就是她真正反擊的開始。
通過這一次,長亭已看出,錢碧瑤的狠毒酈夢珠的囂張,都不如陽拂柳的瘋狂。她想要逐一擊破她們,可她們卻能聯合起來。陽拂柳更是懂得如何利用錢碧瑤出頭,來達到她的目的。
一個錢碧瑤已是極難對付,再加上一個世人眼中完美高貴的陽拂柳,這無疑是給她的復仇之路又增加了難度。而在此時,方掌櫃還能在盡餘歡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殺了,如此手段,不知又是錢碧瑤還是陽拂柳背後的黑手!
她不由想到肖寒昨夜說的話,如今,也可以套用在錢碧瑤和陽拂柳身上!在她們身後,定是還隱藏着一股未知的巨大勢力,牽一髮而動全身,她越快的想要剷除錢碧瑤和陽拂柳,對這股陰暗勢力的觸動就越大,對她自己,自然是更加不利。
當務之急,便是解決了因着忤逆書信而牽扯出來的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