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狗從睜眼醒了就代表轉危爲安,江男太激動了。
所以她抱着狗頭,嘰嘰咕咕的,就像是有很多話要說。
“我沒養過狗,我連孩子都沒養過。我不會給你洗澡,也沒收拾過別人的糞便,更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我還上學,估計也做不到天天帶你出去玩。”
大黃不得不再次掃眼江男,那眼神似乎在說:那你還會點啥?能不能說點有用的。
江男笑彎了淚眼,好像看懂了,撓了把大黃身上的毛髮說道:“但是我會學啊,一點一點的學,也一定會擠出時間儘量陪你,你不會嫌棄我的喔?跟了我就不能後悔。”
大黃噴了口氣,重新閉上眼睛靜養:囉嗦。
而一直站在診室門口的兩個男人,雖然聽不清那女孩和狗在說什麼,但是也不約而同在此時嘆了口氣,嘆完後就默契地轉身出去對話了。
老徐,那個江源景找來要借用保安亭的人,他從一個小保安一直幹到現在,成爲小區管事的,且在沒有依靠的情況下,憑藉的就是眼力見。
這次事上就能看出來,人家特會做人。
老徐從上樓開始,他就只負責攙扶江老爺子,始終沒撒手。
江源景那頭打上媳婦了,他沒上去拉架,有幾個人衝上去打狗,他作爲現場壯勞力的成員,也沒過去,倒是皺眉看着。
因爲別人不清楚,他心裡有數啊,江源景給打電話時說的是,侄女撿條流浪狗,給狗花三百多塊錢買了個帳篷,太禍害東西了,能不能把西北角的保安亭借用一晚。
聽聽,給狗敢花三百多,人穿的衣服纔多少錢?說句不好聽的,人住旅店一晚上纔多少錢,說明啥?
所以就在老爺子有人接手,扶着揹着往樓下車上送時,他沒去爭搶那個,而是把傷狗抱起來了,就剛纔屋裡又哭又笑的那女孩子,立馬感激地看向他,他就匆忙間說了個地址,外加一句:“放心。”
診所老黃、黃醫生,遞給老徐一根菸,他現在有些哭笑不得了。
“我一個治人的,我又不是治狗的,你可真行,把狗就給我抱來了?”
“嗨,結個善緣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狗也一樣,謝謝你了啊哥們。”
“得,您甭謝,這忙幫的,得虧我老丈人當過獸醫,我見識過幾回,要不然就得弄巧成拙。再有,那女孩子一喊那狗名大黃,我就感覺是叫我,我家裡排行老大啊,唉,本來就緊張,她哭的像有人要死的似的,還一句一個大黃的喊着。”
“哈哈哈……”老徐爽朗地笑了,拍了拍黃醫生肩膀:“再次正兒八經的謝謝你了,大黃。”
“你?”黃醫生手指點着,點着點着也跟着哭笑不得呵呵笑了起來。
江男出來了,她臉上露出了疲態,身上造的更是挺狼狽。
“謝謝你了叔叔,也謝謝你了醫生。”又忘了自己是個小孩子,跟人紛紛真誠握手,還弄的兩個大男人一愣。
然後江男當時沒說啥,把該交的錢交了後,還一副得繼續麻煩老徐的模樣道:“得麻煩您再幫我照看一下,我得出去給它買點吃的。”
說完,她就打着雨傘出了診所。
第一站先找了家附近的飯店,進去她就站在吧檯說:“給我用雞腿肉熬份粥,沒有這個菜?沒有該收多少錢就收多少,有啥蔬菜也往裡添點,再來份大骨頭湯。”
轉身間又忽然回眸,囑咐道:“噢,對了,不能太鹹,給狗狗吃的,千萬記着啊。”
那飯店老闆在江男走後,和服務員說:“唉,有的人都吃不上飯,你再看看有錢人家的狗。這養狗的都不知道咋想的,不如錢多捐了,多供幾個失學兒童呢,快去告訴大師傅,趕緊給狗熬骨頭湯吧。”
咋想的?
江男想:從今往後怎麼慣着她的狗狗都不爲過。
因爲那是她的,因爲狗忠誠,狗不跟她講對錯,到什麼時候都會堅定地站在她身邊,人行嗎?
第二站,江男是跑到小賣店:“有純牛奶嗎?來五盒。”
隨後,她就一手舉着雨傘,一手拎着牛奶等這些東西,站在道邊打聽,哪有菸草直營店,是特意打車去的。
到了直營店,江男指着軟中華:“給我來四條,那五糧液也來四瓶。”
說完,將帽衫的帽子拎起來往頭上一戴,從裡面立刻掉出個黑色長皮夾。
她這渾身上下也沒什麼兜,衣服上倒是有一個,但是兩手一插是能通開的那種,兜太大,怕一跑一動間再丟了。
所以在爺爺狀況看起來有些不好時,她就匆忙間將錢包,嗖的一下扔到了肩上的小帽子裡。
只看本來鼓鼓的黑色長皮夾,付完款後,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那菸草老闆有些意外的,特意多看了幾眼江男。
而江男更是花的眼都沒眨,在她看來,應該的。
要是沒有那位姓徐的叔叔,大黃只憑失血過多就得死掉。
還有那醫生,人家要是不通融些,治人的能給她治狗?趕上心高氣傲的,都得尋思是罵人呢。
但是又不能給錢,太赤裸裸。
江男心想,這軟中華、這五糧液,是個人就知道值些錢,給兩位叔叔表示一下,送的是心意,過後他們無論是自己抽了喝了,還是當人情給別人送禮,最起碼都能當錢花,而且接過時,雙方誰都不尷尬。
江男爭分奪秒地趕回診所,如她猜測的那樣,老徐提江源景都是哥們,孩子啊,用不着用不着,但是在雙方互相推讓幾番後,也就收下了。
那黃醫生一看,他也就跟着收了,且覺得沒白拿,爲啥?
那狗埋汰啊,又失血過多,病牀上的牀單被罩趕明都得扔掉。
老徐挺會做人,說道:“大侄女啊,我看你挺上火的,是着急你爺爺那頭吧?那快去吧,我今晚正好沒啥事,在這幫你看着狗,明早你再過來就行,另外跟你爺爺說一聲,我明天再去看看他老人家。”
就這樣,江男看着狗喝了牛奶,舔了幾口骨頭湯,像跟大黃打商量似的,又小聲跟它說了幾句話後,才奔赴醫院。
在出租車上時,明明放的歌曲是我心中的太陽,誰唱的?趙本山。
想想趙本山唱的歌曲不是該笑嗎?但是江男卻扭頭看着雨幕,悄兮兮地無聲哭了。
電臺裡放着:
風吹雨打後,就請你喝了這杯酒;
苦盡甜來癡心不改,無怨也無求;
昨日悲歡讓它隨那風雨向東流……
等到江男甩上出租車門時,她仰頭看了看醫院的牌匾,臉上一點哭過的痕跡都沒有了。
病房門推開,心有靈犀般,江源達擡頭。
江男也和她爸在第一時間對視上。
爺倆眼中立刻在對話道:
我千叮嚀萬囑咐!
我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