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很溫馨,女人們在嘮嗑說話,小星星是盤腿坐在孫麗身邊,前傾着小身板,拿着勺子舀了一塊黃桃罐頭,非要喂姐姐。
他喂人的動作不利索,一邊往前遞,一邊還得吸溜着淌在手上的罐頭湯。
孫麗無奈道:“那麼多呢,我要吃就再拿一瓶唄,你快吃吧,聽話。”
“我不的。”
江男推開病房門進來了,孫麗立刻給小星星指引方向:“快餵你男男姐去吧。”
“怎麼了?”
“男男姐,男男姐,你吃。”
江男趕緊迎上前:“你可別跪着來回爬了,看腿上有傷,哎呀!你都弄我身上湯了,龔星辰!”
小星星一點兒沒怕江男,倒是笑眯了眼說:“咱有新衣服。”
是啊,江男早就想問了,這是幹什麼呢?
病房裡支個衣架,上面掛着十來件女士皮草大衣,一看就是新的。
龔姑姑挎着蘇玉芹的胳膊,指着衣架說:“她嫂子,你挑兩件,挑兩個顏色。”
“我?”蘇玉芹連連擺手:“我可不行。”
躺在病牀上的江源芳呵笑了一聲:“你看,我就說吧,我嫂子不帶要的。”
龔海成的二嫂納悶了,一個手心拍着一個手背問道:“你們咋都這麼不熱情呢,你看我們,出來急,沒拿什麼衣服,羽絨服埋汰了,讓老三送幾件衣服,給我們,我們就收,有啥的。”
龔海成大嫂也說:“就是,衣服嘛,就是穿的,咱女的不幫爺們花錢,給誰攢包呢,快別給成子省錢,自家買賣,就是個成本費。”
龔大姑更直接,隨手拽一件就要往蘇玉芹身上比劃,邊比劃邊下命令道:
“這是任務,她大嫂,你必須得拿兩件,小五費挺大勁扛上來的,還能讓他再扛下去嗎?折騰傻小子呢。
你就,我瞧瞧啊,噯?你皮膚真好,這個淺灰色一件,這個黑色戴帽子的來一件,你白,能穿出那個洋氣勁兒。
芳啊,你就紅色,過段時間辦酒席正好披在外頭,再來件這米色的吧,提提臉色。
麗麗和男男,倆閨女一人一件白色戴小帽子的,省的上學凍耳朵。”
蘇玉芹還沒等說啥呢,江源芳先拒絕道:“我不要,我再也不嘚瑟了,這把事給我整的,我跟龔海成商量過了,等祥嫂子徹底好了,就讓她回家養老,我做飯洗衣帶孩子,平常人家啥樣,咱就啥樣。”
龔海成的二嫂當即呵呵呵就笑出聲了,還有江男,她也沒心沒肺的跟着樂,她主要是被姑姑這從沒有過的憨勁兒,以及一點面子都不要,主動承認以前嘚瑟愛裝逗笑的。
二嫂拍了下江源芳的小腿說道:“可是芳啊,你這一天也沒嘚瑟上啊,你總得美一美享享福的,然後再勤儉持家吧。”
大姑也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聽聽,真是給這沒進門的弟妹嚇的不輕,那兩個早晚挨槍子的東西,真想衝進公安局一鐵鍬給他們提前拍死。
那江源芳,住院第二天,倆孩子都穩定下來了,給她弟弟在水房裡一頓踹,死活就是不嫁了,她弟弟光哄媳婦就哄了半天時間。
這現在,倆人終於談了一頓心,濤聲依舊了,結果貴點的衣服不敢穿,還直嚷嚷着要換個小房子,真難以想象以後得什麼樣,就這種緊張兮兮的精神狀態,懷孕能行嘛。
龔大姑勸道:
“芳,你這樣不行,這是意外,這不是得罪人了嘛,要不然就咱家,算個啥啊。
你現在去大街上看看去,尤其這省城,有錢人多了,咱有時候都納悶,他們錢是哪來的呢。
再說成子這幾天,不就是忙着把外面那些有危險的買賣全散了嘛,你沒聽他說嘛,從今往後,老老實實只做皮草和皮製品生意。”
“大姐,你別勸了,我要低調,我穿那身警服得了,正好我也沒穿夠。”
江男立刻被罐頭嗆着了,蘇玉芹也跟着哭笑不得,不過轉念一想,她也理解,怎麼可能沒有後遺症,連她都被嚇的不輕,那江源達也是。
江源達今天有事沒去接閨女,趕忙讓她去接,還囑咐她早早去大門口等着,現在真是啥事都不怕,就怕閨女丟了。
而孫麗是又心酸又無奈地看着她媽。
這幾天媽媽不錯眼的看着她和星星,一副怕她倆半夜被人偷着抱走的模樣,然後白天再補覺,剛上班就請假,張嘴就是兩個月,估計後期更得請假了。
唉,也不知道龔叔叔找那人,關係硬不硬,這麼好的工作讓媽媽上的,稀碎。
江男放下罐頭,她現在是見不得表姐心事重,這位表姐,從前真小看了,牛就一個字,她只說一次。
扭頭小聲問道:“姐,你去看那個王天順了嗎?”
“看了呀。”
“你是怎麼說的啊?”
“就說謝謝了唄。”
“沒給扒個桔子削個蘋果倒杯水啥的啊?”
孫麗憨厚道:“沒有啊。”
“那看來他長的不帥。”
“爲啥這麼說?”
“要是很帥的,你指定會不好意思,會扭扭捏捏一點兒,會願意多說會兒話,這可是救命之恩啊,那感情能一樣嗎?那都是容易發酵的場景。不是有那麼兩句臺詞嘛,小女子無以爲報,只能以身相許,要是不帥的是,小女人無以爲報,只能來世給先生當牛做馬,其實女人最愛看臉。”
“去。”孫麗被江男這賤兮兮的一套磕逗的,一笑肩膀疼,也不忘埋汰江男道:“你才愛看臉,我都看內在。”
“呦,呦呦,瞧你以後要看臉的。”
那邊幾個大人還在說皮草大衣的事呢,龔大姑忽然指着那小姐倆笑了:“你看看那倆小丫頭,大大方方的,給就收,有說有笑的,男男吶?”
“噯。”
“來,穿上你這件,給大夥展示一下,再給跑趟腿,去給護士叫進來拔針。”
“好嘞。”江男真就穿上了。
蘇玉芹不好意思了:“男男?”
“媽,讓我爸給錢,只能給成本價哈,你放心,龔叔叔想用一件衣服讓我改口叫姑夫,他想的太簡單啦。”
江男說完拉開病房門就出去了,身後是一屋子人的笑聲。
但是,江男卻笑不出來了。
因爲冤家路窄,沒走出幾步呢,就看到劉澈媽媽正站在走廊裡,和一名男醫生在說着什麼。
你說她本來是很感謝很感謝劉澈媽媽的。
理應離很遠就跑過去說:“阿姨,謝謝你。”
不過……
江男將兩手插在皮草兜裡,她施施然正常速度路過,沒快走也沒慢走。
劉澈媽媽看着穿夾克樣式小白貂的江男,這一刻真氣壞了,那女孩還把兩手插兜,還目不斜視了是吧。
她衝男醫生點點頭,說了句:“去吧。”然後轉回身,她也將兩手插在白大褂裡,站在原地喊道:“江男。”
江男回眸:“嗯?”
“我是劉澈的媽媽。”
“啊。”江男一臉反應不過來的模樣,似是見到長輩很無措。
這要不是故意的,劉澈媽媽覺得自己那就白活這麼大歲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