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從有亮光到黑了下來,可見電話已然早就掛斷了。
但任子滔卻依舊緊緊握着。
戴着玫瑰花圖案浴帽的他,大字型仰躺在牀上,盯着棚頂。
棉被只遮蓋住身體的關鍵部位,他卻不冷,主要心熱。
他那口被江男羨慕的不得了的牙齒,此刻在咬住下脣,脣邊是壓抑不住傻傻的笑容。
他忽然間發現自己,尋尋覓覓中卻怎麼也尋找不到,壓抑着自己,害怕失望和受傷,壓着壓着,一直壓抑許多年的衝動和情感,這一次又來了。
他確定。
他忠於自己承認:那無關前世今生命中註定,無關之前子滔的心理和生理衝動,更無關他和江男是重新來過,也和他們共同有一個叫尋找青春的夢無關。
他不需要再困惑了,一丁點兒都不需要了。
只因,江男,早就不是上一世那個江男了。
“你欠我的一百五十八塊錢,明天必須還了。”
她揚着下巴,冷着小臉,傲嬌的如女王,似別人欠她的是個大數目。
她會撲到他懷裡笑,羞澀也不躲閃,不像尋常女孩一樣害羞會低頭。
她卻只仰頭衝他咧嘴傻呵呵的笑,讓他看到,她快樂就是快樂,不高興,甭想讓她笑。
“子滔哥,你不要都點一樣餡的餃子喔,我還想吃別的呢。”
“子滔哥,這盤只剩仨了,你別夾了,我沒吃夠,你吃別的吧。”
她小霸道的可愛。
她很貪吃,能控制到現在的體重,真的很不容易。
畢竟,他是親眼所見,在他和誘人的骨棒面前,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只盯着吃的,那點兒小心眼小心思也不往重要的人和事情上想,倒是挺會算計怎麼能多吃一口還不胖。
她表情怎麼瞧怎麼比別的女孩豐富,瞧他監堂時,連剜帶瞪他的小模樣,赤裸裸的把心裡話都寫在了臉上:你煩人。
她沒什麼甜言蜜語,卻笨手笨腳的給他戴手套。
一問:“男男怎麼了?”
“握着這鐵把手涼,給你戴一隻。”
“子滔哥,你能不能沒事多去經濟學院溜達啊。”
“爲什麼?”
“嘿嘿,我想趕明和世界冠軍合照,她看你面子也不能拒絕,是吧?”
她小可憐說:“我就有七萬塊了,我也沒有錢了。”
但她下一句卻立刻大方起來,估計是小手一擺,一指江山的姿態:賠了算她的,賺了四六分,錢會找個妥當人給你保管,給大娘。
任子滔忽然坐起身,將浴帽扯掉。
他臉色微紅,有點激動開竅的想:多好個媳婦,主要是瘦下來還那麼漂亮,這是讓他完全沒想到的,今天有那麼幾個瞬間,一顰一笑間,漂亮的還讓他……
二十分鐘後,任家的安全門關上了。
林雅萍全身一抖,被這關門聲驚醒,推了推丈夫:“老任,你去看看是不是子滔出去了,大半夜的,我怎麼聽見門有動靜呢。”
老任被吵醒很生氣,翻了個身脾氣不好道:“你都醒了,你就去看唄,你扒拉我幹啥!”
林雅萍也忽然有點生氣了,她將被子一扯,去就去,扯嗓門問道:“子滔啊?”
任建國立刻將枕頭堵在了耳朵上。
一分鐘後,林雅萍回來了:“子滔真出去了,同學都在學校呢,大半夜他幹啥去了?”
任建國一點兒也不想搭理媳婦,心想,你還知道大半夜啊,再說兒子這麼大個人了,問他,他能知道哇?
可當林雅萍不小心腳尖踢門上發出哎呦一聲時,任建國立刻撲騰坐起身:“怎麼啦?撞哪啦?”
剛纔還有一股邪火的林雅萍,立刻就感動了,她雙手捧着任建國粗啦啦的臉表白道:“我錯了,剛纔不應該給你吵醒,你是給咱家掙錢的人,怎麼能大驚小怪沒事兒就喊你呢,睡不好,你明天咋幹活啊?”
“哎呀,”老任被媳婦捧着臉笑了,笑的眼角都是褶子問道:“確定子滔不在家?”
林雅萍一愣:“啊,對,我給他打電話吧。”
“我去,媳婦,你等着哈。”
任建國不到三十秒又重新跑回臥室了,他打什麼電話?生男孩子就是這點好,放心着呢,過一會兒再說,他剛纔是出去把門反鎖了。
“快點兒,媳婦,趁着兒子不在家,咱倆快點兒,動作大點兒,你這上回來那啥,昨天剛走,前前後後我有一週沒碰你了。”
任建國說完又把臥室門關嚴了,裡面傳出林雅萍的嬌喝:“你個當親爹的,有沒有正溜。”
……
可憐的任子滔。
不,他一點兒也不可憐,倒渾身有點兒燥熱的任子滔,拎着一大袋東西,駕輕就熟摸到了自己以前高中。
他在漫天大雪裡,又玩起了老一套技術:翻大牆。
先翹腳把鐵鍬橫着牆上,又用牙叼住塑料袋,隨後十幾步助跑騰空一躍爬了上去,再砰的一聲跳下來時,渾身上下全是雪,撲落撲落衣服褲子。
晚上十一點半,棒球帽男孩在女生宿舍2號樓樓下,在靜悄悄的校園裡熱火朝天的幹活,他全身都是勁兒。
半夜十二點整,江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摸枕頭下震動的手機,困的她迷迷糊糊的,掏出來一看,不是手機,是手電筒,又重新摸枕頭下。
江男說不清爲什麼,反正她打算任子滔在老家這幾天,她就想違紀,她沒關機。
當江男看清短信內容時,徹底清醒了。
她動作也挺迅速,從上鋪翻騰着下地,一把摟起了窗簾,隨後就用雙手立即捂住了嘴,驚喜、驚嚇、徹底驚愕住了。
是林沛鈞穿着睡衣在後面說話,江男才反應過來。
“男男,我的天,你倆晚上電話這是聊什麼了,給學長刺激成這樣。”
王爽打了個哈欠,也邊揉腦袋邊探頭看窗外,然後她也傻了,驚叫道:“我的個媽呀!”
寢室裡一個又一個姑娘,隨着這聲驚叫起身了。
女生宿舍某窗口,是好幾個小腦袋瓜一起看樓下。
她們興奮地指着、微笑着、小聲地嘰嘰咕咕着,而江男是一直臉紅的傻着,被幾個姑娘激動的推來推去,她也像沒什麼反應般。
只看此時樓下,正對着江男宿舍的視角範圍內,有一個胖胖的大大的雪人。
雪人眼睛是黑豆子做的,鼻子是胡蘿蔔,嘴巴是紅辣椒,它還戴着林雅萍的紅格帽子和圍脖,雪人的旁邊站着一個“真雪人”,任子滔的棒球帽上早已經被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
下一刻,江男立即將手捂在了自己左心房的位置上。
她貝齒緊咬住脣。
因爲她見證到任子滔點燃了雪人右手上的煙花,她也看見了任子滔揮舞着火花棒,那個男人,在漫天大雪中,傻傻的用煙花在給她搖晃着一顆心。
四周幾個女孩紛紛手捧心:“哇,這是發生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