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蒹葭靠着椅子坐了,立春站在旁邊,伸手倒了一杯茶水。
白蒹葭自從懷孕後,她的吃食用度,立春從來不肯半點假手於人,只唯恐出了什麼事情,倒是讓白蒹葭好氣又好笑。
不過卻知道立春也是爲了自己好,立春又十分小心謹慎,處處貼心,白蒹葭也就由他去了。
不一會就聽外頭小丫頭脆生生的道;“蘇謀士來了。”
她聲音清脆,就如同一串銀鈴一樣。
白蒹葭聽得沉穩的腳步聲,不由想起前世的時候,自己聽聞慎兒的死訊,如今時隔近十年再見,給人的感覺就是似乎觸到了前世的尾巴一樣,也說不出來是什麼味道,想到桃花,就是現在的白蒹葭,眉心也不由打了個結,心情不太好的撇了撇嘴。
她只覺得頭驀然一痛,不由偏了偏頭,立春立即問道;“小姐,可有什麼不舒服的?”
白蒹葭搖了搖頭,定了定神,道;“大概是坐下急了,一時沒注意。”
她們二人低聲說話,外頭蘇巖鶴見禮了一聲之後,便登時不說話了。
凌絕塵寡言少語,不過立夏卻是個極爲話說的,早將事情二一添作五,添油加醋的寫信給蘇巖鶴說了。
蘇巖鶴站在堂中,心裡也隱約有一種醜媳婦見公婆的緊張不安。
那祝宜書的事蹟,立夏早就寫了幾頁厚的紙給他,他心裡倒是覺得很不錯。主要是祝千總和祝夫人都是厚道人,不會嫌棄他一個無父無母又沒什麼權勢的謀士。
而祝宜書按照立夏的說法,也是一個明豔照人的美人兒。
就聽白蒹葭輕柔的聲音傳了出來;“勞煩你來這一次,倒是辛苦你了。”
蘇巖鶴搖了搖頭,想起白蒹葭看不到,才道;“我勞煩夫人費心了。”
白蒹葭也是個聞絃歌而知雅意的人,當下便笑道;“也幸好你來了。”
蘇巖鶴一頓,就聽白蒹葭笑道;“說起來我在平直城也遇到了一個故人。”
就聽外頭又走進來了一個小丫頭,道;“夫人,蘇公子來了。”
蘇巖鶴一頓,就聽白蒹葭道;“請魚兒進來吧。”
就聽白蒹葭聲音裡帶上了幾分說不出來的味道,道;“說起來你到這裡,也算是命中註定了。”
他心中正揣摩着白蒹葭的想法,就看見外頭走進來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年紀雖然不大,但是秀若芝蘭,皎如玉樹。
只覺得心頭如被錘子重擊了一般,再也維持不住平時淡漠的外表,蹭的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複雜的看着剛走進來的蘇正則!
蘇正則一早被白蒹葭讓人請了過來,心中也有一些疑惑。
他這些日子以來跟凌慎之做伴,日子過的極爲快活,他本來也是聰明之人,越是聰慧的人,往往會越寂寞,能夠找到一個和自己相談甚歡的人,這段日子讓蘇正則覺得從來沒有這麼快活過。
他這時候才總算明白過來什麼叫“人生在世,知己三兩”的說法了。
今日本來跟凌慎之約好同去書店的,結果早上練完拳,就被白蒹葭派人請了過來,別說是蘇正則就是凌慎之也感到奇怪。
白蒹葭是一個矜持從容的人,典型的大家小姐,無可挑剔的禮儀風度。
本來這樣的夫人,跟蘇正則就不應該有太多的交集——他們的交集也最多隻有一個凌慎之。
就好像蘇正則這段時間跟凌慎之相處下來,關係不錯,但是跟白蒹葭,就不太熟悉了,而凌離兒……就聽過一個名字一個,連人都沒有見過。
白蒹葭派人請蘇正則來,蘇正則心裡還是有點疑惑的,覺得自己莫不是那裡做錯了惹怒了白蒹葭,倒是仔細的檢討了一番,卻並沒有覺得自己那裡做錯了,一路上都是心裡疑惑。
此時卻見大廳裡坐着一位青年,年約二十六七歲,眉目清俊,雖然臉上有着一些掩飾不住的風塵僕僕,但是一身沉穩寒氣,一雙眼睛看着自己,卻也說不清楚是什麼。
“你……你……”蘇巖鶴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歷經沙場,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文弱書生了,但是看着眼前的蘇正則,卻覺得喉頭緊縮,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蘇正則。
又轉到屏風上,又轉回蘇正則的臉上,轉來轉去,最後還是落在了屏風上。
只恨那屏風厚重,看不見白蒹葭的神色,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蘇巖鶴幾乎壓抑不住自己衝過去掀翻那屏風搖着白蒹葭的衝動!
白蒹葭聲音清雅的響起;“魚兒,今日請你過來,也是有一件你的要緊事情。”
蘇正則看了一眼神情複雜的蘇巖鶴,覺得這個青年有幾分眼熟,但是若說是那裡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畢竟真正經歷過戰場,手上染過血的人的氣質,都跟普通人大不相同的。
不過蘇正則卻敢肯定,自己若是真的見過這個青年,就一定不會忘記!
那麼那一絲詭異的熟悉感,到底是那裡冒出來的呢。
“這是顏荷的兒子。”輕巧的七個字,卻好像煙花一樣在蘇巖鶴的眼前炸開,將素來沉穩的謀士炸的頭昏眼花。
不過大概是懷疑的事情忽然被白蒹葭肯定,一種大歡喜頓時淹沒了蘇巖鶴,讓蘇巖鶴腳一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蘇正則莫名其妙的看着這個神情激動的蘇巖鶴。
他是知道自己的母親叫做顏荷的——蘇晚雪一天到晚唸叨的兩個人,除了白蒹葭以外,就是蘇顏荷了,從小蘇正則就知道自己是蘇顏荷拼了命才生下來的,無論如何都不要忘了自己的母親!
眼前的這個人……
蘇正則眯了眯眼睛,看着蘇巖鶴悲喜交集的目光,只覺得蘇巖鶴的臉實在是眼熟。
咦……這人,不是跟自己有三分相似麼,特別是一雙眼睛……
蘇正則看着難以壓抑感情的蘇巖鶴,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魚兒,你叫魚兒?我是……”
“莫非你是我爹?”
你舅舅三個字硬生生的被蘇巖鶴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