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樹葉灑落在高高低低土包堆裡,留下一圈圈金色的光圓。
忽而一陣東南風吹來, 明明接觸皮膚是暖熱的溫度, 卻吹得人脊樑溝發寒,頭皮發乍, 身上起慄兒。樹影輕輕晃動,大大小小的光圈波晃碎合。
“咕咕!”“汪嗚嗚!”“唧唧!”
……數只小動物不安焦躁, 嘰裡咕嚕嘀咕着自己的需要。
猴弟一家更是拒絕深入墳林,已經轉身去樹林裡浪玩、摘野果。而大黃二毛嗅覺靈敏,聞着各種腐朽爛葉枯枝味兒, 一路都在咧嘴呲牙, 見什麼都防備一番。
甜妹兒輕咳一聲,把粉團放進小揹簍裡, 摸摸它黑耳朵,略微有些遲疑道:“咱們這是走錯路?”
半夜三更都從未迷路過,光天化日下, 幾個碧山村人在自家祖墳裡迷路, 說出去,都能令人笑掉大牙。
夏老爺子:
……數十年都不知道二碧山還能讓人迷路, 真是見鬼!
碧山村女婿白老爺子是最不熟悉墳林路的。
他把樹下兩顆眼熟的黃連, 採摘入揹簍裡, 笑眯眯道:
“平日裡都忌諱來此處, 沒想到林裡還有不少喜陰的中藥材,真是祖先保佑,謝謝碧山祖宗們。回去後, 我會多熬一些清熱解暑中藥湯,給村民們喝。”
一路採許多草藥,也難怪他還能笑得出來,當然墳土堆上或墓碑前的草藥,白老爺子也是知道避諱一二的,雖然自癢手癢。
像是在迴應,又可能是巧合,樹林裡再吹來一陣北風。暫且不講林子裡溫度比外面且低三、四度,風向也能亂七八糟的,祖墳林確實有些邪門。
繼續走幾分鐘,一行人努力分辯環境,他們已經重新走到墳林路口,竟然能沿着樹林裡,不知不覺走一道圈。
這所謂“地球都是圓的,山林也是圓的,墳林也是圓的”,真沒毛病。
夏老爺子與白老爺子面面相覷,莫非楊神婆不願意他們來一趟?原來老祖宗的牀前詭異故事可能是真的。
“咱們在繼續找找。”
沿路上,甜妹兒捂着眼睛,用細縫瞅幾眼某些墳墓或墓碑。
“甜甜侄害怕?”
“誰說的,我只是不想打擾先人。”
腳步慢慢吞吞往旁邊移動兩下,木倉捏得緊緊的。
每當他們覺得此地熟悉,轉眼間又在熟悉與陌生裡,轉一大圈,腦門子一陣一陣抽筋,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路癡屬性。
要說這事確實詭異,但無論風怎麼吹,起慄也好、頭皮發麻也罷,心卻並未產生窒息恐懼、或被惡意盯上的第六感。
像四碧山的花豹敵獸,甜妹兒對於危險一向都很敏感。
“楊婆婆莫不是擺個什麼迷魂陣?”她皺緊眉頭,不解呢喃道。
“不是,應該是我們記茬路。”山紳偷偷瞅她一眼,見她彎彎眉毛皺成兩撇波浪,尷尬靦腆地盡力安慰道,“八歲以前,許多次上山,我都會迷路,最後我哦們都會走出去的。”
原來是你的原因!
兩位老人意味深長瞄山紳一眼。
“八歲過後,我都沒迷過路。”
山紳內牛滿面,補充一句道。
他真的不是路癡,年年村裡集體上山活動,都會請病假,也真的是無奈。
只是,這是迷路的問題嗎?
好在甜妹兒大氣拍拍他肩膀,表示不跟他一般計較,想到這小破孩經常在墳林裡迷路,心生憐惜,打算回去送顆紅薯玉米軟糖給他,自己親自熬滴。
只是現在正事要緊,她問道:
“咱們該怎麼走出去見楊婆婆,莫非今日不宜出門,出門會迷路?”
山紳眼睛對鼻子,一本正經道:
“咱們停下來休息一下吧!”
甜妹兒一聽,眼睛一亮,咧嘴傻笑道:
“反正都走不出去,等在原地,讓楊婆婆來找咱們多好,她老人家可疼我,說不定已經在周圍哩!”
小孩子迷路要麼找警察,要麼在原地等家長,瞎走算什麼。
夏與白老爺子:……聽你們的?
暖風漸漸變涼。
於是在一陣又一陣莫名其妙、起雞皮疙瘩的風中,他們選擇在一個離墳堆遠一些的榕樹蔭下,閉眼修整,反正天色聽亮,時間還早,不急不急。
大不了打道回府。
甜妹兒甚至秀數下魚鱗短劍,現場做幾個粗糙的矮木長木椅,一起排排坐,吸菸、整理草藥、講鬼故事、擼粉團貓、給大黃二毛按摩,他們可忙得很。
嘴角總想上翹的山紳:……這絕對不是我的建議。
“師父,白爺爺,三聲,這風吹得好舒服,比呆在家裡還涼快,明個兒咱們還來。”
苦夏讓風吹得人寒意陣陣,真是特別特別涼爽。
風:……呵呵呵。
約莫半個小時後,天空莫名其妙下起雨來,雖不是暴雨,但也不小,在林裡時間一久同樣會淋溼衣服,還可能傷寒感冒。
山紳笑意僵掉,以前可沒來這出,莫非真是巧合,話說今日太陽確實不夠熾熱,氣溫不及昨日高。
“所以咱們還得往前走?”
甜妹兒掀開給楊婆婆準備的禮物以及小粉團,把草帽,從揹簍底部木櫃子裡拿出來,一一遞給旁人。
可能因爲力氣與青山空間的問題,她揹簍裡亂七八糟什麼都有,跟機器貓小叮噹一樣,平日裡也喜歡挑挑撿撿一番,這其中有一頂來自空間裡。
拿到草帽的其他人,眼尖看到櫃子裡還有棉布衣服、鐮刀鋤頭、草鞋等等:……你準備真充分。
沒走幾步,他們找到一個躲雨的高岩石,岩石後石一個漆黑洞穴。這洞口出現得莫名其妙,白老爺子與夏老爺子,不約而同,都想起曾經深夜裡的經歷。
“不如咱們進去看看?”
進入洞穴,他們能感覺到洞裡吹出的風比外面更多幾分寒意。
黑洞穴口有兩盞特別眼熟的棉油燈,甜妹兒熟門熟路用揹簍裡的火柴把燈點燃,旁人已經無處可吐槽。
夏老爺子接過一把鐮刀,白老爺子接過鋤頭,而山紳小盆友只有一個彈弓,自家爺爺親手做得,賣給某隻丫頭。
提着昏黃油燈在寒意漸濃的未知洞穴裡走,真的有一種探險節目的刺激興奮感覺,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沒走多久,他們走到分岔路口。
左邊洞穴傾斜下坡路。
憑藉頭燈的燈光,看不清裡面有多深,黑漆漆一片,但他們進入,發現周圍都是溼漉漉的牆壁,很滑,沒有出口。
右邊是淺洞,裡面有一個淺豎井,一眼望到底,底有一個口徑不到二十釐米的細縫,站在左邊洞口出,甜妹兒明顯地感覺到裡側的洞裡吹出一股更強冷風。
在師父幫助下,甜妹兒拉着他,抓緊魚鱗短劍,小心翼翼跳下淺豎井,耳朵眼睛身體緊繃到極致。
她微彎下腰,透過石縫裡往裡面瞧,裡面竟然有微微陽光射入。
下面隱約還有一個豎井,但黑漆漆忘不見底,左側平直方向也應該是一個洞,恰好被垮塌巨石封住。冰涼寒風絕對是從那口豎井裡吹出來的。
“汪汪!”“汪汪!”“汪汪!”
漆黑寒風讓三小隻焦躁不安,粉團不知覺露出新長的牙齒。
“沒路,莫非這不是上次夜晚來的洞?爲啥這麼像?”甜妹兒搖搖頭,跳上洞穴,她並不打算砸井開路,準備跟大家原路返回。
“那是什麼!”
忽而有人驚叫出聲。
遠在提着油燈回去路上,洞口處放油燈的石頭上出現兩串圓滾滾的深褐色檀香木佛珠,一串刻着‘葉’字,一串刻着‘山’。
兩隻娃娃手腕上數釐米處帶着剛好,正好能幫在長袖裡。
“楊神婆知道我喜歡玩藏寶遊戲?”甜妹兒喜滋滋看着佛珠。
白老爺子無語至極,莫非碧山神婆最喜歡玩捉迷藏。
等他們出洞穴裡,才發現,‘此洞正是原來深夜裡走過的洞’,因爲不遠處就是楊神婆的舊屋新屋地址,而洞口處那個避雨高岩石不見了。
屋外陣雨已停。
也就是說,在黑漆漆洞穴裡,他們根本沒原路反回,而是不知不覺走到另一處的出口,而且洞穴長得一摸一樣。
白老爺子:……
夏老爺子:……
山紳:……
甜妹兒:……這洞修得技術水平真高!
等楊婆婆僅道一句‘夷人村可去’,再扔出一本黃皮古書給山紳小盆友,一截愧樹枝給甜妹兒,最後她還把衆人關在門外,全程不到五分鐘。
噓寒問暖都來不及。
甜妹兒一頭懵比狀態走下山,夏白老爺子也是一臉莫名其妙。
山紳耳朵尖偷偷變紅,努力裝作懵懵懂懂的模樣。
等與師父他們分開,甜妹兒回到家裡問葉老爺子葉奶奶,他們立馬對着二碧山方向,恭恭敬敬拜三下。
至於其他,他們也不知道。
後來,甜妹兒也沉浸在叔叔哥哥們即將離家的分別情緒裡,只講那一截依舊新鮮的槐樹枝收藏好,轉身藏着叔叔哥哥們出主意。
“三叔,哥哥,表哥,到時候高小考試完後,我跟着馬車去接你們!”
明日天亮過後,葉誠、葉安誠、王溢希、文景深等考生,將提前坐着馬車去嘉州高中備最重要的考試,此去恐怕得等十多日以後,才能重新回到碧山村。
作者有話要說: 葉子:麼麼噠~愛心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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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有時候並不好玩。
鑽洞挺刺激的,大人們都說裡面有屍骨-_-#-_-#,可是沒有見到過。
鎮上的洞應該屬於天然的,與其他地區不一樣,額,除去一個旅遊景點,開發成專門鑽洞-_-#,有人工跡象,話說在裡面修建鬼屋的話。
那感覺——爽啊!
如果洞裡地下河,就會涼嗖嗖的,冬天夏季都如此,冷得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