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嫂莫要如此說,您們如此辛勞,爲此事殫精竭慮,我又有何不諒解的?只不過您們這技藝,當真是我聞所未聞的,如今親眼所見,着實令人佩服。”
素珍望着那一片黑色,對她們和顏悅色道。但是心中卻怒火沖天,眸光冰寒。
這杜家人當真如此喪心病狂,爲了栽贓於她,搶走樂天,不惜連自己人的性命都不顧了。如此腌臢,真是令她大開眼界。
看來世界之大,總有很多事情是無法看清的。而這份看不清,有時候與年輪以及閱歷都是息息相關的。
從前她一直認爲,這老頭子好歹是個讀書人,而且在村裡一直秉持正義,雖然執拗卻也有自己的操守以及堅持,想必是不會做出什麼有違人倫天理的事情。
結果,事實證明,她終究還是太過天真,將這世上的人想得未免太過美好了。
當初那老爺子在院中對自己放狠話,說自己定會不擇手段獲取自己想要的,如今看來並非壯膽的虛言。
而她當時竟然毫無在意,可真真是蠢到了極限!
若是她當時可以予以重視,並且做出一定防禦,只怕也就不會到這一步了。
看來她之前那些不夠狠戾的想法,此刻是可以擱淺而下了。
如此家庭,如此人性,她若是姑息,就是對自己家庭的殘忍以及不負責任。
那麼,既然如此,也就休怪她手下無情了。
想到這,素珍的眸色便逼出一股子森冷的光,令她渾身到下都散出一種同剛剛截然相反的氣息,令周遭的氣氛驟然下降。
“徐老頭,我承認你和芳嫂的證據採得不錯,估計無論是到衙門裡,還是到大理寺宗人府,只要將這東西與那屍身上的進行對較,發現吻合即可成立。但是有一點我卻不能苟同。”
如槿看向徐閔,臉上仍有不甘,但並非空穴來風,是確實心裡有疑惑,想好好問上一番:
“我見過拿亡者髮絲做證據的,但一般都很費曲折。而且毒素走入頭皮滲入髮絲的過程亦是漫長,就是檢出毒性也未必能有多麼濃烈。可你的這縷頭髮,卻如此輕易就能看出毒性,與現實是相悖的,難免讓人存有懷疑,是你自己做的手腳……”
“你這個死丫頭,真是……”
芳嫂一聽如槿如此說,登時便變了神色,揚起聲音便準備反駁一番。但卻被徐閔攔下,將她勸到了一旁。
“你這個死老頭,爲什麼要攔着我!難道你還在因爲當年的事情心存愧疚?你簡直讓讓我無話可說了……”
芳嫂伸手狠狠地朝那徐閔背上捶了兩下,手無縛雞之力的徐管家無從抵抗,只能就這麼受着。待芳嫂發泄完畢,而後在她耳邊輕輕說上幾句,令那芳嫂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口中的話卻是停了,人也向後退了幾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還有事情瞞着我不成?”
素珍微微蹙眉,而後環顧了一下四周,本來就不好的心情更加躁然了。
“娘子莫急,現在瑾姑娘已經將毒驗完了,現下我就將我和芳嫂做出的證據做一個解釋。”
其實徐閔剛剛也因爲如槿的那番話很氣憤,但他終究是有眼力見兒的,亦懂得如何在主子面前察言觀色。之所以剛剛勸住芳嫂也是怕娘子因此而惱,誤了大局。
事實證明他如此做是極爲正確的。而今趁着娘子生氣之前,對此進行一個解釋性的了結是最爲重要的。
“行了,你別說了,先讓我說兩句,你再說也不遲。”
芳嫂突然開口,然後截了徐管家的話,先行開口。
“瑾姑娘的懷疑,我可以理解,而且亦在情理之中,我之所以發火,是因爲我對她找茬的態度心存不滿,但這終究是我私下與她的事情,與現在這個問題無關。該解釋的,我還是要解釋一番。畢竟這問題是我的範疇,唯有我解釋才能更加到位一些。”
芳嫂如此說道,而後看了一眼徐閔,示意他莫要擔心,然後便侃侃而談:
“沒錯,照理來說仵作一般不對髮絲進行取證,理由正如瑾姑娘所說,無需贅言。所以當初徐閔驗毒時準備了傷口上的採樣,以備不時之需。而這頭髮是第二選擇,當時自他手裡接到我這邊亦是雜亂不堪,若不是他一直拜託我,只怕我也不會費那個勁。”
但事實證明,費這一道工序就對了。因爲這老太太是上了歲數的,加之身體衰弱,血氣循環以及代謝皆是慢得不能在慢。尤其以她那頭髮,更是無法生長。也正是因此,毒素纔有可能存留其中。我就是本着這一可能才決定一看,結果大吃一驚。而後纔將它整理成爲了第一手證據。至於你所說的毒性太濃,立刻便將水染黑,那是因爲我將那些糟亂的髮絲做了挑揀,凡是沒有顯示毒性或者毒性較弱的,我都直接棄之,所以才成了這麼一束小小巧巧的髮絲。好了,我解釋完了,瑾姑娘,你還有什麼可問的麼?”
芳嫂細緻詳盡地解釋完,而後看向一臉狼狽的如槿,等着她的提問。
“……”
如槿被這番解釋震驚得無以復加,心中對芳嫂以及那徐老頭的縝密行事很是欽佩,一時間竟有些看癡了。待反應過來時,覺得尷尬不已,不由急忙低下頭,有種丟盔棄甲的感覺。
“娘子,如今證據已經取來,若您想用來做什麼,大可放心,我徐閔用性命擔保。”
徐閔對着娘子說道,如往常一般停頓了一下,眼中驟然顯出一抹堅定,而後將自己一直以來最想說出來的話脫口而出:
“但是有一點,我必須讓您知曉。今晚我在那老太太身上檢出了兩中毒,一種較新,而且製毒手法甚是高超,定然不是民間的凡物,想必是此番催促老太太歸西的主要原因。雖然如今咱們取到了一部分,但是毒性並不強盛,我懷疑並非能堅持很長時間。然而那髮絲上的,卻是民間的毒,雖然藥效不烈,但是存續時間實在太長,想必那老太的身子,也因此而掏空了。如此兩樣,糾纏在一起,成爲了老太太致死的所有因素。
娘子,雖然這話不該我這個做下人的來說,但是我實在是看不下去,必須一吐爲快。如此家庭,若此番還選擇縱容,只怕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