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真真切切地將你當做主子來看,事情不會到達如此境地。謙王府一貫的原則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已無法存續這番關係,那就應當做一個了斷。”
姬墨謙說道,眼神之間肅穆不已。蘇凌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心念一轉,一下子便明白了他話中的另一層意思,令她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
如槿之所以會走到現在這般地步,與她心中的芥蒂和疑慮有着極大的關係。現下,她那幼弟的下落仍然成謎,如若阿墨始終給不出一個好的答案,那麼她註定無法留下,而且會令這一切緣分就此泯滅。
“桑老先生對我有恩,又是你的師父,而桑孺卻是謙王府不可或缺之人。我總是不能令他們陷入不利的境地。好了,你先休息一番,我先去老族長那邊,有什麼事情稍後再說。”
姬墨謙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勸慰了一番。蘇凌看向他,輕輕點了點頭,墨謙便轉身離開。待他離開之後,蘇凌便靜默了下來。深吸一口氣,隨即便開口說道,話語低低而起:
“出來吧,躲躲藏藏沒有一點意思,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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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數百步開外的一處陡坡,光亮絢爛到極致。一襲紅色的身影漫漫而行,身軀搖搖欲墜,渾身到下都透露着失魂落魄。
如槿緩緩走着,視線便迷迷濛濛的淚霧所遮掩,以至於腳下的步伐蜿蜒曲折。沿途陡峭,時有坑窪,她如此狀態,跌倒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所以當她摔落在地的時候,心中並無驚恐,很快便被無限的溼潤所籠罩。
方纔,她就在門外,所以謙王所說的話她自是聽得清清楚楚。她並非喜歡自欺欺人,所以她對於自己的處境亦是有着清醒的意識。
無論是她的終身大事,還是她未來的所處之地,都將因爲她的這番舉動而徹底被改變。自此之後,這世間只怕再無如槿這個人了。
淚水泉涌,令她心如刀絞。若說毫無悔恨,只怕騙鬼都是毫無可能。但是如果再給她一個機會,她還是會如此選擇。
小弟是娘臨終之前好生託付給他的,直到如今仍舊生死不明,她若是不爲了那番真相奮力一番,只怕自己的餘生都不會過好。
不過,現在這一切,終究還是結束了,不是嗎?只怕自此之後,她也沒有能力再去追尋這些了。
既是如此,那活着也就沒什麼意思了,不是嗎?寧爲玉碎不爲瓦全,與其看不見未來,倒不如以死謝罪,用這條性命祭奠那些她對不住的人。若是那樣,也算是對他們有一個交代,不是嗎?
想到這,她的眼眸之間掠過一抹決絕,而後便迅速站起,朝着前方而行。陽光肆意,深淵凜凜,雖然這葬身之處不如家鄉舒適,但也算是一處寶地,也並不委屈,不是嗎?
她靜靜佇立,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隨即便閉上雙眼,準備讓自己消失在這肆意光亮之中。
“阿槿!”
就在此時,一聲氣急敗壞的喊叫聲凌空傳來。如槿心中一顫,當即便狠下心來不予理會,然而一番巨大的力道便纏住了她的腰肢,令她一下子便失去了平衡,整副身軀頓時跌入一個寬闊而熟悉的懷抱之中。
“放開我!放開我!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如槿對着緊緊抱着她的男子拳打腳踢,整個人近乎歇斯底里,令對方有些招架不住。桑孺在功夫方面本就遜色於她,再加上對方傾盡了全力,整個人立即處於劣勢,根本便無法制止於她。
情急之下,他猛然捧住如槿紅彤彤的臉頰,用力堵住了她的嘴角,將她所有的氣息和話語吞到了肚子裡,令兩人的身子貼合到了極致。
“唔唔……你……”
如槿瞪大眼眸,下意識地去反抗,狠狠去咬桑孺的脣舌。但是桑孺閃躲了過去,趁着她一時失察之際猛地摸到了她的穴道,令如槿一下子便動彈不得,身子癱軟在他懷中。
脣齒相依,難捨難分。一旦觸及,勢必難以轉圜。經歷瞭如此多的事情,兩人心中最深切的渴望自是一觸即發,以至於這番親吻有着天荒地老的態勢。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桑孺才擡起頭來,伸手抹去如槿面容之上的淚水,而後低聲道:
“別做傻事,不然黃泉路上,你很快便會看到我。”
“阿桑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不許你胡說,你以後還有更好的前程,會有美好的家庭,若是爲我放棄,那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如槿狠聲道,眼眸之間焦灼憤恨,連同呼吸亦是起伏不定。桑孺看着她氣到不行的樣子,嘴角不由泛起一抹笑意,但其間卻有苦澀微微劃過,將他面容之上的陽光都揮散了不少。
“到那時候,你都是自身難保,哪裡還管得了我?所以你這樣話語,根本無法威脅到我。
阿槿,讓我告訴你,今生今世,我只有你一人,也只會選擇與你白頭到老。無論誰人阻止,我都不會有絲毫動搖,所以你趁早做好覺悟,你是甩不掉我的。”
“你……你……”
如槿氣結地說不出話來,整個人亦是陷在巨大的情緒波動之中難以轉圜。片刻間,眼淚再次滑落了下來,令她所有的強硬悉數龜裂,斷斷續續的話語衝出口中,連帶着哽咽緩緩而出:
“你和我……註定是不可能在一起了。你無法背叛謙王府,也無法拋離你的師父,而我卻已經做出了背離之事。所以無論如何,咱們都無法在一起了。阿桑,別再白費力氣,你我,就此別過吧。”
如槿說完,心中疼痛不堪,四肢百骸之間痛苦交織,恨不得就此了卻這場性命。雖然她可以直面自己接下來的悲慘,但是卻不能在眼前的男子面前去做這樣的事情。
因爲只要她在身邊,她就無法死心,仍舊心懷盼望,甚至心存僥倖,而這樣的一份希冀,着實灼傷人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