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而出,李管家的脣上亦是泛出了淡淡的白色痕跡,呼吸之間亦是夾雜着乾渴之狀。但他無暇顧及這些,一雙眼眸緊緊凝視着端坐桌前一臉冥思的白老爺,心中的弦亦是繃緊到極致,等待着自家老爺的答案。
有些時候,他真是無法接受自家主子這迂腐而不知轉圜的性情。他們白家也算是從商之家,但是商人具備的靈活以及變通全然在他身上無從體現,反而那些窮酸秀才的不討喜的性情卻是在他身上體現得活靈活現。
對,就是窮酸秀才的性情,並非世家大儒,亦非一方學士,就是那股子酸臭不已的脾氣,令人實在難以接受。李管家有時都佩服自己的耐力,怎能跟了這位主子數十年之久。看來人的潛質和才能,不經過挖掘果真不知道深切。
“善加利用?李管家認爲,老夫應當如何維繫這一關係?那蘇凌之所以前來,絕對不是因爲老夫。她所做的一切,皆是爲了瓏兒。而這一關係如若走成,那麼瓏兒勢必會成爲白家付出最多的人。
利用自己的寶貝疙瘩而爲自己尋求一個安身立命之所,你覺得,老夫會如應允下來嗎?”
白老爺突然發出一番低低的笑意,而後看向李管家,話語隨之而出。雖時有淹沒在笑聲之中,致使語句不甚清晰,但是大致意思還是順利進入李管家的耳廓,令他眼中的期待全數破碎,眼神之間的最後一抹光亮趨於黑沉之中。
“老爺,並非是給您一個人尋求安身立命之所。白家上下百餘號人,也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也是需要一個穩定的港灣的。
而大小姐根本無需做什麼違逆之事,只要負責與蘇姑娘搞好關係即可。如此一來,大小姐的舊疾亦是有所着落,白家亦是會暫且免受麻煩侵擾,何樂而不爲?老爺,老奴這般說,您當真不動心嗎?”
李管家繼續說道,語句字字入心,尤其是那句“舊疾”,徹底嵌入了白老爺的耳朵,令他的神情驟然間煥發光芒,堅定的內心亦是有些鬆動。
李管家將他神情之間的變化看在眼底,而後暗自嘆息了一聲,本就懸着的一顆心徹底沉浮了下來,連同呼吸亦是不再紊亂。
其實,對於白老爺的反應,李管家雖然失望,卻也覺得一切盡在情理之中。所以在私下,他便準備好了應付如此情況所說的言語,固然有些地方有些誇大其實,甚至可以說目的不純,但是情非得已,他也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爲。
不過,他可以確定的是,與蘇姑娘將關係修復好,絕對會有助於白家的未來。以御公子睚眥必報的性子,蘇姑娘當日被白家趕出之事,勢必令他耿耿於懷。
那司空之家亦是可以爲此而付出慘痛的代價,更何況是他們白家?但若是蘇姑娘對白家以及白家之人有所牽掛,只怕一切也就不一樣了。
縱然不會全不管用,但是隻要他們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謹言慎行,好生過活,他相信那御公子必定不會再想着爲難他們,那樣,他們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李管家,你……”
白老爺斜睨了李管家一眼,眉頭蹙得極緊,顯然對李管家的這番話語有所打動。但是礙於心中的多重禁錮,所以那番念頭始終都在心中過五關斬六將,一時間竟是僵持不下,拿捏不得。
李管家早已習慣白老爺這般的情態,面容之上毫無焦灼之色,只得原地等候,雖有望穿秋水之意,但卻沒有想要改變的意思。因爲他很清楚,就算是改變,最終結果亦是如此,所以還是不費那個勁頭了。
四周再次陷入靜默,以至於心跳之聲亦變得聒噪不已。然而就在這樣的情態即將綿延到天荒地老之時,門口猝然間響起一番敲門之聲,突兀地令廳中的兩人亦是變了神色。
“是誰!方纔老夫不是說了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能打擾麼?”
白老爺本就被心中那些糾結的念頭刺激得難以負荷,結果這敲門聲正好砸中了他煩躁的情緒,令他一下子便有些動怒,眼眶之間亦是隱隱冒出火光。
“興許是有急事,老奴去看看。”
李管家倒是並沒有什麼不滿的情緒,一邊說一邊朝着門口而去,打開門扉便邁步而去。不多時便重新回來,但是面容之間卻是一派凝重,而後迎視着白老爺投來的疑問的眸光。
“什麼事?是不是瓏兒那邊出什麼事情了?”
白老爺見他神情不對,當即便問道。神情之間一派驚惶,所有的猶豫不決全都拋之腦後。
“老爺放心,大小姐那邊並無事情發生。只是那蘇姑娘想邀約您前去小姐的院子一趟,她說他有些事情想同您談上一談。”
“什麼?他居然叫老夫過去,簡直就是不知分寸!你且差人告知她,若想見老夫,來這邊來見!休要以爲老夫會被她所擺佈!”
白老肆聲道,面容之間怒氣橫生。李管家暗自搖了搖頭,心中微微思忖,便繼續說道,言語之間一派無奈:
“老爺,那蘇姑娘說了,她也想前前來與您一敘,但是她想要說的話卻是要當着大小姐說的。大小姐如今身子虛,只怕無法隨她而來,所以纔會貿然而行。想讓您好生諒解,並且予以配合。
老爺,眼下您與小姐已經好幾日不說話了,眼下過去正好可以緩解關係。小姐是您的心頭寶,您總也不希望她怨恨於您吧。所以還是過去一趟爲好,不知您意下如何?”
李管家一邊說一邊觀察着白老爺的表情,見他神情遊有異,且眉目之間有所鬆動,便說得更加起勁。果然,待他這一番話說完之後,白老爺便已經起了身,對他示意了一下,便準備朝門口而去。
李管家微微一怔,而後迅速明瞭,加快步伐去爲老爺開門,而後隨她朝自家小姐的院子而去,腳下步伐越加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