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赤水三人正在蒼洲大陸暗盟裡商量對策時,蒼海大陸藍氏家族內,藍宇有些猶豫不定地望向坐在首位的藍羽真君,“叔,當真決定要這樣做?”
他總覺得有不妥的地方,可又說不上來。
藍羽真君聞言,怒目射向藍宇,疾言厲色道:“我花了整整半年的時間,才說服那些老骨頭,你現在是想讓我罷手?”
“侄兒不敢。”藍宇連忙答道。他們藍氏家族在黑雲錦遠的手上,吃了那麼大一個虧,是絕對不可能就此罷休的。
只是,黑雲錦遠這人非同一般,他如此放心離開,莫不是又有什麼陰謀?
“那就好。”藍羽真君臉色稍霽,“此事必須做。現在族內弟子士氣低迷,正好將他們派出去活動活動筋骨。”
“是。”藍宇應聲。
“你勿需擔心,黑雲家族現在重損,就算想恢復,也需要一兩百年,他現在又不在,正是我們出手的時候。”藍宇真君定定說道,擲地有聲,不容藍宇辯駁。
“那天雷珠?”藍宇仍有些擔憂。去蒼洲大陸調查的弟子還未回來,黑雲錦遠手上究竟還有沒有天雷珠,他們也不知曉。
聽到天雷珠,藍羽真君臉色一變,立即想到,就是因爲它,讓藍氏家族顏面掃地,他重重地哼了一聲,“莫說黑雲錦遠現在不在蒼海大陸,便是在,我們早有防範,他又能奈我們何?”
藍宇知道他叔所說的防範是指他們家族的精甲衛,那些弟子是從萬千子弟中精挑細選,然後重點培育而成。他們身上的那件精甲,可是一件極品的防禦法寶,防禦能力極強,普通的攻擊法寶根本奈何不了。
雖然不能擋下天雷珠全部力量,但在有意防範的情況下,倒也可與之一拼。只是,這精甲衛是他們家族隱藏最深也是最精銳的力量,真正配有精甲的修士,也才僅有八人,其打鬥技巧,全是元嬰期修士中的佼佼者。這也正是他叔一直握在手中,至今未交給他的力量。
他現在羽翼未豐,又怎敢反駁,只好轉而道:“那蒼洲大陸之事?”
“不用理會。”藍羽真君嗤笑道:“他們巴巴跑去蒼洲大陸,自有他們的原因,我們不用跟着湊這個熱鬧。”
“暗盟那邊恐怕有話說。”藍宇提醒道。
“再有話說,該是我們的收益逃不掉。”藍羽真君眼露不屑,“從情報中來看,蒼洲大陸這次變故定是不小,正好拖住他們。”
他轉而望向藍宇,訓戒道:“你要記住,你的戰場,是在蒼海大陸,蒼洲大陸就算沉了,也不關你的事。”
“是。”藍宇應聲。
“那蒼洲大陸,讓大執事趕去,將必要的情報送回就成。你下去準備吧!在黑霧島裡的暗樁,也該是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藍宇行禮後,緩緩往門邊退去。待至門邊時,轉身,正欲跨出門,忽聽身後他叔又道:“這一次做好了,也該是我放手的時候了,你好自爲之。”
他眼裡閃過一抹欣喜,很快又消失不見,轉過身,再行了一禮後,方退了出去。
坐在室內的藍羽真君面色沉如水,他們準備了數百年,也不是白費時間。這一次,黑雲錦遠,你又會如何應對呢?你可是再沒有一個幾百年可以揮霍了。
而在蒼洲大陸的黑雲錦遠,似乎並沒有意識到,真正的危機,正向黑雲家族襲去,他此時正和赤水紫加二人一起,匆匆趕去碧魂宗。
過了蒼河後,赤水三人便感覺到了當前形勢的緊張,沿途,不時遇見一些中低階修士駕馭着法寶法器,往赤水三人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北方奔去。
這種情況,越接近碧魂宗,越是頻繁。
待他們真正趕至碧魂宗時,已是二十餘日後了。赤水眨了眨眼,默默望着碧魂宗商盟的位置。
此時的碧魂宗商盟,早已不復赤水數百年前所見繁榮,雖然建築物仍在,但街道兩旁店鋪盡皆關閉,街上散落着幾個破舊的店牌和一串已經破了的紅紙燈籠,狂風一吹,那破紙便被吹得“嘩嘩”作響,燈籠也隨之慢慢滾遠。
他們三人放眼望去,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再將目光拉遠,見到天際那一大片黑霧時,又多了幾分瞭然。
赤水三人雖然在情報中早已知道了那片黑霧的大概情況,但當真正見到時,仍是大吃一驚,便見天際的那片黑霧,緩緩翻涌,陽光照不進,狂風吹不散,內裡似乎潛藏着無窮的能量,猶如一隻極端強橫的猙獰巨獸,一點一點逼近,想將所有的一切都吞沒。
黑雲錦遠擰着眉,將目光收回,“那些修士,現在應該都聚在碧魂宗內,我們也快趕去吧!”
赤水和紫加點頭,三道人影躍起,同時往碧魂宗的位置激射而去。
不久,赤水便來到了碧魂宗的比試廣場上。便見整個廣場上,已是隨地坐了數百修士,赤水目光掃過,雖然這些修士至少都是金丹期修爲,但她並未在其中看到秦師叔等人,看來,這些應該僅是蒼洲大陸散落在外的散修。
在進此之前,他們三人便商量好,分頭行動,各自打探消息,待十日後,再在宗外聚合,商量暗盟是否需要撤離之事。
此時,赤水戴着臉譜,隱去了身形,仔細查看那些修士,便見他們臉色都有些沉重,不時望向那天空中早已無法遮掩的黑霧,有些皺眉苦思,是在想辦法解決問題,有些抓耳撓腮,似是極心急,有些一臉平靜,似乎天踏下來都壓不到他,還有一些目含驚恐,卻像極顧忌周圍修士的目光,努力不顯露在外。
但凡有修士起身離開,都需承受衆人帶着輕視和鄙夷的目光,任是你定力再高,臉皮再厚,也不一定扛得住。
所以,半日下來,除了廖廖數人離開外,其餘修士都靜坐原地,偶有小聲交談,赤水從中知道,六大宗門的修士,正聚在山頂寶塔,商量對策,他們,只需要等待商議結果,再聽候調度就是。
赤水擡頭望向山頂那個大半隱沒在樹林裡的六角寶塔,略微思量了一會兒,身形一動,便往山頂遁去。
不久,赤水直接無視在塔下看守的金丹期修士,輕輕吸氣一提,身體便如一片輕盈羽毛,被托起,輕飄飄地往空中升去,待到達六角寶塔最上一層時,方停下。
赤水皺着眉,盯着塔外的法陣禁制,有些苦惱,此時塔內,齊聚着數十名元嬰修士,她要想在不驚動那些人的基礎上,突破這禁制入內,是比較困難的。
然而,如果不突破這禁制,她又聽不見裡面的聲音。
她往下看了一眼,定了定神,除此之外,還真沒有別的辦法。既然如此,姑且一試。
她手腕輕輕一轉,正欲掐訣,忽感覺一股力量襲至她的腰身,如絲線般細,速度卻極快,幾乎在她感覺到的同時,便已襲至她的身邊。
她頓時大驚,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但她躲避的動作並沒有那股力量快,不過移開了尺餘,腰際便被那股力量纏住。
赤水卻反而平靜了下來,沒有掙扎,擡頭往上一望,便見那個叫穹目的男子閒適坐在塔頂的微翹脊樑上,眯着雙眼,如墨般黑的眼眸裡帶着點點笑意,淡淡望着赤水,似是在取笑她。
赤水心裡滿是無奈,任憑那股熟悉的力量將她的身體提起往上升,直至落在他身邊。
剛纔,她明明沒有發現塔頂上有人,而現在,他的表現和動作,就似他一直都在那裡一般。
要知道,以她現在的修爲,這種情況基本不可能再發生。因爲她現在的靈識,早已超越了一般的元嬰後期修士。
當然,若是遇到了這個叫穹目的男子,那麼所有怪異的情況也就不覺得怪了。她至今仍是看不透對方的修爲,也就有了一點認命的味道。
她在心裡反覆默唸着,識時務爲俊傑,她只有忍,方是上策。然而,她現在的修爲已高,再加上翠煙宗一系列的歷練取得的地位,能讓她忍耐的事情已是極少。
因此,她很費了些力,才強壓下了心裡的不甘和憋屈,不管她腰間沒有撤離的那股力量,往旁邊挪了挪身體,儘量與他保持距離。
“啊——”赤水尖叫出聲,她剛坐定,腰間那股力量驀地一扯,一下將她扯至空中,就算是鎮定如她,一下都以爲自己是被摔出去了。
要知道,被摔出去並不可怕,但那股力量太過於強大,怕是她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身體便被摔成了肉餅。因此,她才控制不住尖叫出聲。
但極快,她的身體停在空中時,她的尖叫聲也停止,待反應過來後,她眼裡冒着熊熊怒火,目光似利劍,齊刷刷射向穹目,似乎想用目光將這般惡劣的他殺死。
然而,穹目對於她的目光,卻是不痛不癢,右手輕輕擡起,同時淡淡道:“你坐到我的衣袖了。”
他骨架均勻的手輕輕一提,將衣袖緩緩帶離原位後,再度一扯,將赤水拉回原位。
赤水全程看着他的動作,被氣得無力,待重新坐定後,目光根本不看向他,自顧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穹目挑了挑眉,這語氣?“我不能在這裡?”
他在找茬麼?赤水沉默了數息,待呼吸平靜後,才繼續問道:“可聽到了什麼?”
他在這裡,很顯然就是打着和她一樣的主意,要偷聽了。如果她偷聽還需要費一番力氣的話,對於他來說,那禁制定是形同虛設。
不是赤水對他有信心,而是他的能力擺在那裡,連她的臉譜都瞞不了他,又何況是區區禁制呢?
她已經不去思考爲什麼他們在此用着平常音量說話,下方卻沒有修士發現異樣這樣的問題。
“自己聽不就知道了。”聲音極淡。
赤水聞言怒意又起,如果她聽得到還用得着問他麼?她轉頭望向穹目平淡的側臉,見他沒什麼反應,心裡忽地一跳,難道?
她將靈識放出,往下方探去,便見下方六角寶塔內,席地坐着近三十位修士,秦師叔和秦鈺在列,秦鈺結嬰成功了麼?
赤水心裡一喜,靈識掃過秦鈺旁邊,便見到了那位與她有仇的閔家祖宗,心裡微微一嘆,這都百餘年了,他還沒有死麼?
不是她咒他,實在是,掐指一算,他已是到了知天命之年,若不是服用了什麼靈丹延長了壽命,怕就是這不久的事情了。
赤水靈識移開,又掃過了幾位不認識的修士,下意識一頓,便見那角落處,坐着一位白衣修士,正正是與她有數面之緣的方睿,只見他滿臉嚴肅,目光定定望向前方發言的修士,不知是不是赤水的注視,讓他察覺到了異樣,他略帶狐疑地掃了掃周圍,似乎在尋找什麼。
赤水見此,連忙將靈識移開,若真被發現了,就算她臉皮再厚,也會不好意思的。
她邊想靈識邊掃過其餘的修士,楚旋真君也在,在她的旁邊,坐着一位美貌男子。
赤水靈識從他身上一掃而過,立馬又轉了回來,再度望向他,爲何,她有一種很熟悉一感覺呢?
她仔細看過他的臉,極端俊秀的臉孔,微微上挑的眼角,那儒雅地氣質,赤水瞳孔一縮,驀地將視線收回,望向穹目,結舌道:“他……,他是?”
穹目似是不解她滿臉的震驚,涼涼開口問道:“怎麼?你看上他了?”
赤水聞言差點哽住,她捏緊拳頭,努力忍住想向他揮去的衝動,咬牙問道:“他是誰?”
穹目一副果然被他猜中的表情,他看赤水眼中怒火越來越烈,終於好心開口,道:“憑你們暗盟的能力,還怕查不到?”
赤水已經無力去驚訝他還知道暗盟,“那需要時間,你既然知道,不能告訴我一下麼?”
“我爲什麼要?”赤水越想知道,穹目反而越是不說,就似在拿着魚骨頭逗小貓一般。
赤水心下暗咐,她越是着急憤怒,對方越是高興,她又怎麼會稱了他的意,她的餘光忽地掃過天際那片黑霧,心下一突,忽地想到了一個可能。
她立即用手指着那片黑霧,問道:“那片黑霧,是不是你搞的鬼?”
下面那男子,與穹目給她的第二個任務裡遇到的那個消散的美男子雖然不是一模一樣,但也有三分相似,她再一想到那消散的美男被引魂笛吸收了的那些黑霧,與這片黑霧,不是類似的麼?
穹目臉色一沉,從很多年前開始,就沒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說話了。
赤水見之,心裡暗自叫遭,她怎麼忘了這個傢伙喜怒無常的,若是把他惹毛了,她的性命堪憂啊!她連忙補救道:“你別生氣,我知道錯了。”
沒有根據的事,她卻叫了出來,對方可是捏着她小命的人,她今天怎麼那麼沉不住氣呢?她在心裡暗自反省。
穹目輕輕地哼了一聲,好在赤水識相,不然……
赤水見他臉色稍微好了一點,才試探般問道:“你知道那片黑霧是怎麼回事麼?隕落了那麼多修士,裡面一定有一個非常強大的存在吧?”
其實在她心底,她多半認爲對方是知道的,只是願不願意說,又是另一個方面。
“你可以進去看看。”穹目眼角微彎,似乎在想這個提議的可能性。
赤水身體一顫,突然想起了她還欠了他最後一件事呢?若是他真的要求她進那片黑霧,那她可就真的有可能出不來了,她心下一急,右手伸至他面前,一攤。
在對方看過來的眼神中,她硬着頭皮道:“上次的獎勵,你還沒有給我呢?”
穹目哧了一聲,“我早就給你了。”
“有嗎?”赤水遲疑道,她怎麼不知道,對方修爲這麼高,不會是想賴賬吧?
穹目瞥了她一眼,似乎對她心裡所想了如指掌,“在夾谷。”
赤水一頓,將手快速收回,靈識探進指環裡,找了很久,才運出那顆火靈珠,不信地問道:“你說的難道是這個?”
這個真是他給的?害她一度以爲,天上也會掉餡餅,還數度望向天空,想來真是浪費她的表情。
穹目點頭。
赤水掃了掃穹目的臉色,小心翼翼道:“我可不是換一個獎勵?”
她見穹目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連忙道:“我就想知道那片黑霧裡有什麼?你若知道的,請告訴我,我感激不盡。”
“怎麼?”穹目掃了一眼赤水手裡的那顆蘊含強大靈力的火靈珠,“你對這個獎勵不滿意?”
赤水一顫,就算不滿意,她敢說麼?她只好解釋道:“不是,這火靈珠極是珍貴,我又怎麼會不滿意?只是,我沒有煉製這火靈珠的法訣,這顆火靈珠留在我身邊,卻是浪費了。”
對了,這就是她得到火靈珠這麼多年,一直被扔在指環角落的原因。沒有專門的煉寶訣,用普通煉製法寶的方法,怕是寶沒有煉成,會白白損失了一顆價值連城的火靈珠。
“不換。”穹目不理赤水還欲再爭取的眼神,目光淡淡往下。
赤水順着他的視線,這才發現,下方修士已經散場,各自離開,他們說了什麼,她剛纔是一點沒有聽到。
她也很無奈,就算她數個意識並用,這個男子,卻是需要花費她全部的心力來應付,怎一個累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