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倒是有一點猜對了,此時的藍軒,確實是很“想”她。
整整一個月,他都處於忐忑不安中。對方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將他囚禁至此?又會如何處置他…
他越想越心驚,越心驚越是想,弄得身心俱疲。
這一個月裡,他已經試了他所有能想到的辦法,對於這個鎖靈陣,卻像落到潮面上的一粒細小的塵埃,引不起潮面一丁點旋綺。
他不由萬分後悔,那一日,他爲何要單獨出門,不,他爲何要出門。他當時打算買的東西,也不是非買不可,何況,藍家那麼大,什麼沒有啊。
他不過是不想麻煩別人罷了,哪曾想到,會引來如此浩劫。
還記得當時,他根本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就被對方成功擊拿,掙脫不得。隨即,便被帶到了這棟獨院。
那人行事幹淨利落,絲毫不理會他的責難,徑自攝了他的魂,搶了他的儲物袋,放了他的血,便是他身上穿的衣服髮帶鞋子都沒有放過。
如果不是他拼命反杭,可能他現在身上僅着的褻衣也逃不過對方的毒手。
嗯,其實他真的猜對了。
赤水當時的想法是,他沒有衣服穿,就不會引人前來,加上鎖靈陣,算是上了雙保險。
不過,看藍軒當時滿臉脹紅,羞憤欲死的模樣,她摸摸鼻子,放棄了這個打算。主要是她剛纔只考慮了可行性,但讓她去剝光一個大男人的衣裳,她還是有一定心理障礙的。雖然藍軒對於她來說,僅是一個小屁孩。
因此,等到赤水拿着煉陣材料來到小院對,藍軒披散着長髮,衣着單薄,正盤膝坐在臥室裡簡陋木架子牀上,閉目養神。
待他看到赤水的身影,瞳孔幕地一縮,雙眼更是睜大,如同一隻憤怒的小獸,衝着赤水大聲吼道:“你是何人?假扮成我,究竟想做什麼?”
赤水微微一笑,就站在門邊,將那些煉陣材料取出,輕輕一推,便飛至藍軒面前,“家族任務,五剛護靈陣的。
藍軒不爲所動,沒有接過,也不說話,只是盯着她,似手想將她看穿。
赤水聳聳肩,從外間移了一根小板凳,坐下,這才說道:“給你,你便煉唄。”
藍軒的雙眸中閃過一絲光亮,又有些懷疑,“你不怕?”
赤水愣了一瞬,才明白對方指的什麼,略笑道:“怕什麼?這是藍家目前最急需的法陣,你的五哥親自吩咐,務必要在接定時間內完成任務。你若不煉,那我只好完不成這個任務了。”說罷,她攤攤手,一副很無奈的模樣。
藍軒看着對方頂着他的模樣,做出他絕對不會做出的動作和表情,雙眼刺痛,恨不得能直接卦上去,撕裂了對方。
可是他知道不行。在他看來,赤水所在的地方,似手和他隔了一條星河。
赤水很隨意地揮揮手,不在乎地道:“就算你用了這些材料,也破不了這個鐵靈陣,你明白的。”她邊說邊配合地衝他眨眨眼。
藍軒默然。
他怎麼不知道,雖然對方一直說這個陣叫鎖靈陣,可他是藍家的人,怎會不知,這根本不是他所知道的什麼狗屁鎖靈陣,哪個鎖靈陣會像這樣,有着元嬰修士般強大的威壓,籠草在整個室內,讓他每要移動一步,都要揭盡全力才行。
這倒也罷了,當他花了整整十日,好不容易挪動到門前,就是赤水面前的位置時,就再也無法移動了。在那裡,有一個牢圓的無形屏障,生生阻隔了他的路,他沿着屏障壁轉了一圈,餃盡腦汗沒有找到一丁點法陣的薄弱點後,終於氣餒,回到了架子牀上。
這便是他這一個月來的作爲。
他詭異地看着赤水,心裡即震驚又惶恐。
震驚的是,若這個鎖靈陣是對方所煉,那他的煉陣技術,恐怕已是登峰造極,世人難以匹敵,便是藍羽大伯,恐怕都不是他的對手。惶恐的是,這樣一個煉陣高手,修爲也如此之高,輕鬆便能將他制伏,卻冒充了他這個在藍家可算是可有可無的人,究竟有什麼圖謀?
他現在苛且偷生,是不是已經成爲了家族裡的千古罪人?
想到此,他的目光暗淡下來。雖然他在藍家過得並不舒心,可藍家畢竟是他的根,若因爲他的緣故,間接害了整個藍家,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已。
也許,他應該自我了結,這樣,對方就無法冒充他了。
對,他越想越覺得正確,心裡還有些鄙視自己,都是因爲自己貪生怕死,還抱有一點能夠逃走的希望,他早該自盡,這樣,還能給藍家示警。
他的臉上,顯現出一抹絕然,背脊挺得筆直,雙瞳中彷彿有火在急劇燃燒,似是有了巨大的勇氣。
他的變化,赤水早就看在眼裡,直到對方下定決心後,才慢悠悠地說道:“你以爲,沒有了你,我就找不到其他人了?”
僅一句話,藍軒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就一下化爲烏有。
是啊!沒有了他,藍家裡還有第二個亞軒,第三個藍軒,藍家弟子何其多,對方如此高修爲,要想找個人,還不容易?
他頹然地聳拉着肩膀,低垂着頭,思緒糾結,陷入自我厭惡中。
“對了,你知道你家的遊歷任務是做什麼嗎?”
水似是隨意提起,藍軒聽到後卻是第一時間擡起頭,惡狠狠地瞪着她。
赤水眉尖輕輕一挑,果然,這個遊歷任務有內幕?
“你接了?”藍宇本就難看的表情一下變成鐵青。
”你五哥讓我去接。”她指了指在藍宇邊上的煉陣材料,“在煉出五州護靈陣之後。”
藍軒沉默了很久,“我爲什麼要幫你煉?”
“幫我?”赤水很無賴,“明明是給你的任務。”
藍軒青筋爆凸,氣得不想再同她說話。
赤水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只是想給你找點事情做罷了,就算你不煉,我也有其它辦法。”說完,她不屑地樓了藍軒一眼,又哨咕一句,“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藍軒一愣,確實,對方還能爲這點小事難到了?
直到這時,他才正眼看向那些煉陣材料,數息後終於將它們收至一旁。
赤水笑了,“這纔對嘛。”她拍拍手,站起來,“那你好好煉,等你煉好後,我會再來的。”說完便在藍軒的注視下優哉遊哉地離開,完全沒在意藍軒手裡那塊已經無辜碎裂的煉陣材料。
二十日後,赤水站在藍家的後門外,望天,欲哭無淚。
果然,遊歷任務便是字面上的遊歷任務,一分不作假。以前,她毀了的那些藍家商鋪,現在,差不多都成了她的任務據點。
她要到那些商鋪裡,去接一些專門爲藍家弟子準備的積分點任務,她必須積齊一萬分,才允許再次回到藍家祖宅。
這都什麼破事啊?想她千辛萬苦混進藍家容易麼?這纔多久,什麼都沒有查到,什麼都沒做,就又被變相地請出來了。
等她拿到一萬積分,估計已是三四十年後了。
她甚至都考慮過,是不是另外換一個人,或者,還是像之前一樣,將任務丟給藍軒自己去做,最終,她還是決定自己去。
不爲別的,她就賭,這個任務一定會有特珠的獎勵,僅是想到藍宇提及時的表情及藍軒臉上不容錯辯的驚鄂和不甘,她就倍有信心。
只是,這個任務所花的時間長了點,也不知道,對於藍軒來說特別的獎勵,對於她來說,是不是也一樣?
她掏出剛剛領到的地圖,掃了一眼離此地最近的標記,猶豫地想,是先往東還是往南往西往北呢?
似乎都一樣,因爲要拿這一萬積分,她基本上要將整個藍靈島都跑遍,真是一件悲催的事情。
“小弟?”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赤水轉過頭,正好看到一個粗獷的型男大勒勒地舉起如薄扇般的大掌,拍在相比之下顯得極是單薄的赤水的肩上,不,是藍軒的肩上。
她咧了咧牙,強忍住移開的衝動,勉強問道:“四哥?”
藍浩瞅了一眼地圖,“遊歷任務?”
赤水點頭。不防藍浩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拍下,“好小子!”
赤水整個身體被拍得連晃了兩下才站穩,連忙往旁邊退了半步,才問道:“四哥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二叔祖。”藍浩讚賞地看了一眼赤水,反問道:“小、弟先去哪裡?”
赤水晃了晃地圖,“還沒決定。”藍浩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赤水,建議道:“不如,同四哥一起?”
“這樣不好吧?”赤水有些猶豫。
“小弟,你什麼時候婆婆媽媽的了。”藍浩不耐煩地睨了赤水一眼,“二叔祖在南旗郡,那裡也有據點,你一樣可以做任務,走吧!走吧!”說罷,也不管赤水的回答,拉住她的胳膊一提,一片狀如荷葉的飛行法寶便將他們兩人托住,往遠方飛去。
赤水見米已成炊,只好作罷、盤膝坐了下來,發現這荷葉不知道怎麼煉製的,成暗綠色,莖幹脈絡清晰可見,幾可亂真,飛行起來又快又穩,不由多看了幾眼。
藍浩也跟着坐下,抓了抓頭,似是有些不解地問道:“小弟,四哥怎麼覺得你有點不一樣了?”
赤水心中一凜,臉帶薄怒道:“四哥真是好記牲。”
藍浩雙眼茫然地眨了眨,接着面露恍然,縮了縮肩,有些理虧的樣子,弱弱道:“四哥不是忙嘛。”
“哼!”赤水側開臉,不接話。
親兄弟,都在祖宅之內,又無仇無怨,竟也近十年沒有見面,雖然藍軒也有錯,但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藍浩討了個沒趣,也不敢再同她說話。
南旗郡,雖然不是藍靈島最大的都,可論起繁華程度,卻是遠近馳名。
因爲藍浩的荷葉法寶速度極快,不過大半天功夫,他們就已經站在南旗郡的街道上。
“二叔祖此刻應該也在據點內,我們走吧!”不知藍浩就是這樣的急性子,還是有什麼急事,拉着還欲東張西望的赤水,極靈活地穿梭在人羣中。
不久,就來到了一棟半新不舊的樓閣前。
赤水僅來得及在心裡感嘆一句,“商鋪在明,樓點在暗,藍家先輩果然英明。”就被拉了進去。
樓內格局有些怪異,赤水跟着藍浩左拐右拐後,終於見到了他口中的二叔祖。
只見他褐發童顏,端坐於室內,穩若泰山,看向藍浩的眼神帶着一絲慍色。赤水臉色有些異樣,這個人,不簡單。
僅一個照面,她並未看清對方具體相貌,只覺得是一顆鬆,是一顆經歷過風吹雨打,狂風暴雨,依舊傲然挺立的蒼松。
藍家居然還有這樣的人物?她竟是一點不知。她跟着藍浩乖乖行禮。
二叔祖看着她和藍浩有幾分相似的眉眼,依據藍浩擠眉弄眼的表情猜測道:“你是藍銘第八子藍軒?”
赤水應是。
藍潔連忙插嘴道:“二叔祖,小弟是來接遊歷任務的。”
“哦?”二叔祖眼中精光閃爍,又細看了赤水一眼,“任務玉牌拿來。”
赤水聞言,掏出任務玉牌,雙手恭敬地遞上。
二叔祖捏着任務玉牌,雙眼閉了一息,再睜開說道:“你打算從何做起?”
赤水答道:“晚輩尚未考慮清楚,聽四哥說到二叔祖在此,特來相見,請叔祖教誨。”
“嗯。”二叔祖神色不變,不再說話似在沉思。
赤水等了一下 , 望向藍浩,接到藍浩帶着安撫意味的眼神,神色一動安下心來,靜靜等候。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 二叔祖突然說道:“既然你要做遊歷任務,我這裡正好有一個,是去鄰郡南石棵清剩匪類,同期修士一個抵十個積分,你可願去?”
赤水聞言有些怔愣,一時猜不透二叔祖此舉是何意。
此時的她,已是知道,遊歷任務,重點便是考查一個弟子的修爲,品性,膽量等綜合素質。
在各個據點,有着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任務。其任務強度不一,有一些,甚至有可能會危及生命。當然,相對地,完成任務後所獲得的積分自也是較多,高風險,高回報嘛,在哪裡都通用。
而剿匪一類,不用說都知道應該劃分到高危任務中,難道,二叔祖是想讓她去送死?
沒道理啊!
赤水思緒電轉,琢磨不透,只好依據藍軒的性格,答道:“晚輩願去。”
反正,對於藍軒來說的危險,對於她來說,毛毛雨啦。
本來她還在猶豫,是挑高難度的任務儘快完成任務呢?還是挑些普通的,不引起注意,只要完成任務就好。
沒想到,想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
她剛答應,藍浩不幹了,“二叔祖,不成不成,小弟纔剛突破至金丹期不久,能接到遊歷任務,已是破格,又怎能做如此危險之事?”
二叔祖看赤水錶情平靜,似是滿意,再看藍浩,一臉急色,就有些不滿,“你二叔祖自有道理,你懂什麼?”
“可是,南石郡那邊太亂了。”藍潔小聲反駁。
“放心。”二叔祖嘆了一口氣,解釋道:“翠煙宗的人已經退出藍靈島,現在那裡剩下的,都是一盤散沙,不足爲懼。”
藍潔眼睛一亮,便是赤水,也定定望向二叔祖。
“我已得到可靠的消息,翠煙宗的暗主及其弟子已經回到宗內了,藍家也算是逃過一劫。”二叔祖說完,又是一嘆。
赤水不知怎麼接口,倒是藍浩臉帶不滿,“二叔祖,你說大伯和五弟怎麼非要去惹那個狠心腸的女娃呢?那女娃,還沒有我大呢!”赤水心中一動,耳朵都差點豎起來。
“這就算狠心了?”二叔祖搖搖頭,“別人還沒動真格的呢!”
“二叔祖怎麼知道?”藍浩差點跳起來,“而且,你怎麼幫着外人呢?”
二叔祖氣極,斥道:”你二叔祖就事論事,怎麼了?你大伯他們會惹人家,必是那女娃身上有他們覬覦的寶貝,好到不顧你們這些人的死活。”
赤水心裡一時間五味雜陳,又聽二叔祖接着道:“翠煙宗身爲四大勢力之一,你以爲是叫着玩的。”
“既然知道對方不好惹,二叔祖當時怎麼不站出來阻止呢?”籃浩頂嘴,赤水也想知道。
“我站出來有用嗎?”說到這裡,二叔祖有些氣短,“等我得到消息時,他們早已經行動了。”
這次換赤水不解了,深恨藍軒的兩耳不聞窗外事,暗閣也沒有關注這位二叔祖,她推測,這位二叔祖,怕是被排斥在藍家核心決策團體之外。
藍浩可能知道內情,沒有再問。
估計他們也沒想到,情報上說的那個溫吞女娃,卻是一個扎手的刺頭,翠煙宗不僅沒有放棄她,還讓她僅用了十幾個人,就將藍靈島攪得雞犬不寧。讓他們準備的一系列計劃胎死腹中。偷雞不成蝕米,說的就是他們。恐怕,他們的腸子到現在都還是青的。”
赤水聽得出來,這二叔祖雖然說着風涼話,可語氣卻有一絲失落。
“那我們怎麼辦?”藍浩吶吶問道,他雖是嫡系,修爲不高,結嬰有點懸,核心的內幕消息,他平時哪裡得聞?
這時聽到了,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還能怎麼辦?收拾爛攤子唄”二叔祖應付藍,又深深看了赤水一眼,安撫道:“無須擔心,二叔祖給你這個任務,就不會讓你有事。”
赤水感激地笑籠,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