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城數千公里外。
一位白衣青年正揹着一口巨鍾步履艱難地往一個隱蔽的小山坳裡移。
赤水趴在魔鐘上,擡頭看着夜幕上空璀璨的星辰一點點往後移,頗有一種無語問蒼天之感。
下方,白衣青年呼哧呼哧直喘氣,抱怨道:“你好重”
如果不是看不到對方,她一定鄙視他♀是她重嗎?這明明是那口魔鐘的問題好不好?她立即沒好氣地道:“誰讓你把我運出來的,活該”
想當初從極魔淵回寒冰城時,可是三位歸一期修士同時用力纔將她,呃,是將她和魔鍾一起運回去的,現在只有他一個人,覺得吃力是應當的。
白衣青年費力揹着魔鍾,臉都快要貼到時地面上了,聽到此言,那裡肯罷休,將巨鍾往旁邊一立,指着赤水大聲道:“誰要運你,我是來偷魔鐘的。”
此地本就不平,巨鍾放在上面便有些搖搖欲墜,赤水大急,“喂喂,你倒是撐着點啊。”
“不撐。”白衣青年傲然道。
“穹目”赤水抓狂了,一道靈力驅出,就往他抽去。
穹目輕輕一閃就避過了,故意用手挖了挖耳朵,又躲開數丈。
赤水怒氣衝衝,她本來好好的待在屈門仙尊的靈臺,有衆多大能者在爲她想辦法脫離巨鍾,若不是被他偷運了出來,她那能受到這種待遇。
可能是她太激動了,巨鍾晃了晃,往下方一栽,赤水雙眼瞪得老大,這鐘有多沉她是知道的,她不想沒被魔氣折磨死,卻被無辜壓成肉餅啊。
好吧他狠,她記住了。
赤水心下暗道,已經做好了翻滾下去的準備,沒想到在巨鐘快倒至九十度時,對方又一閃而至,將之撐住了。
就見他用了十數息的時間纔將魔鍾再推起來,估計是用盡了全力,氣息加粗了不少。
赤水不由朝天翻了個白眼,自作自受,活該
接下來魔鍾又開始以比烏龜快不了多少的速度往上爬,赤水趴在巨鐘上極是無聊,便問道:“你就不怕鐘上的魔氣?”
穹目傳音道:“我有隔離魔氣之法,還是操心一下自己吧”
“我?”赤水不確定地道:“還行吧”
穹目嘀咕道:“奇怪,那些魔氣精純度甚高,你居然能撐到現在還沒有被魔氣完全侵襲,還能活蹦亂跳地跟我頂嘴……”
“你看我蹦得起來嗎?”。赤水看不到他人,無法瞪他,只好無奈地嘆了口氣。其實她也很奇怪,明明化虛期修士都無法抵擋、歸一期修士都不能不顧忌的魔氣,居然被她擋住了。
她用丹火淬體,本體凝鍊得緊實是一方面的原因,可是她總覺得不只如此,難道這纔是當初她在道閣悟道後的獎勵?
當初**真君怎麼說的來着?“……那金光有驅魔避邪的作用……”
真如此厲害?想當初她也不過是聽過就忘了,那從道閣出來的修士不都不怕魔氣纏身了?沒聽說啊。對了,還有她渡劫後莫名變得恢復力驚人的原因……
想到這個,她立即問穹目,“你之前爲什麼要來救我?”
穹目沒好氣地道:“誰來救你了,我說了是來偷魔鐘的。”
赤水無語。
穹目似是想到了什麼,恍然道:“你是說之前啊,你不能那麼早死,你還要替我做一件事。”
赤水再度無語。
她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廝就改不了那個習性,“是你將我託付給容成越澤的?”
“誰?”穹目想了下,“不認識。”
“不是你?”赤水驚訝了,“你不說是你救了我嗎?”。
“當然,爲了救活你,我還用了一顆珍貴的上品**丹。”穹目擲地有聲,不容反駁。
所謂的**丹,就是激發修士自身的潛質以達到理想狀態的靈丹,並非永久性靈丹,當初她劃出的那道小傷口能很快恢復,可能就是因爲她本體正處於理想狀態,難怪她當時感覺狀態前所未有的好。
赤水若有所思,“你就給我塞了顆**丹,然後呢?”
“然後?”穹目淡定道:“然後你不就醒來了?”
赤水現在五感敏銳,對方一點點心虛也被她感應出來,她想明白了,趕情他給她塞了顆**丹後就跑了,而最後將她託付給容成越澤的人並不是他。
“你在那之後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人?”
穹目聲音略低,“沒有。”
“哼哼”赤水不信,“藍衣前輩……”
穹目揹着魔鐘的身形一頓,“他找上你了?”
赤水心裡一把火蹭蹭往上冒,“你說,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怎麼會?”穹目開始裝無辜。
赤水聞言恨不得踹他兩腳,卻因爲無法動彈,氣得直哼哼,“你什麼時候將我體內的元神印記取出?”
“那個?等你替我將事情做好後。”
“不去。”赤水很乾脆道,她纔沒有自虐傾向呢說是幫他,什麼時候有好事了?想到之前的經歷,她直搖頭。
穹目震驚了,聲音一下拔高,“不去?”
赤水點頭,“不去。”
“造反了。”穹目將魔鍾往邊上一甩,閃到她旁邊,“爲什麼不去?難道我的上品**丹白給你了?”
赤水望天望地就是不望他,“上品**丹?在哪?我怎麼沒看到?”
穹目一見赤水打算賴賬,挑了挑眉,“膽肥了啊,敢反駁我了。”
赤水聲音一軟,“沒沒,不白給,不會白給的。”她話落,極爲利落地掏出那個據說是素和向紫給她的儲物袋,“給你。”
穹目瞪着那個儲物袋,半晌不說話。
赤水略帶茫然地回看着他。
“我不是賣丹藥的。”穹目雖然說得平靜,但聽上去卻帶了一絲咬牙切齒的味道。
赤水心下暗笑,面上卻是不解道:“你不要靈石?可是怎麼能你破費呢?聽說上品**丹要數百萬靈石,我會不好意思……”
“你不用不好意思,只要替我做一件事就行了。”穹目打斷她道。
赤水折,假笑道:“赤水覺得還是還你靈石比較好。”
穹目一下逼近她,眼神有點惡狠狠的,“你要還靈石也可以,你看你的命值多少靈石,就將這個數還給我也行。”
呃,赤水噎住了,她的命自然是無價的,讓她怎麼還?她小心地看了看對方青筋凸起的手,毫不懷疑如果她再不識相,對方一定會第一時間將她掐死,她眼神閃了閃,略帶飄忽地問道:“究竟是什麼事啊?爲什麼就非要找我呢?”
語氣中不可避免地夾雜了一點無奈。
穹目斜睨了她一眼,輕哼了聲,“就是追着我的那位藍衣修士,他身上有一個紫玉羅盤,你將它偷來給我。”
赤水一聽,瀑布汗就下來了,嘴角用力抽了抽,才道:“藍衣前輩,那是可與仙尊鬥法的存在,我纔剛突破到分神後期,你讓我怎麼去偷?”
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穹目道:“我又沒有限制時間,你只要朝着那個目標努力就行。”
“哈?”赤水徹底無語了。她怎麼努力?她根本連藍衣前輩的人都看不到好不好?如果這廝不是開她玩笑,就是逗着她玩,她纔不上當呢,她決定淡定地當作沒聽到。
哪知,穹目此時卻是斜眼看過來。
赤水被看得莫明其妙,又逃避不了,正奇怪間,就聽穹目語帶戲謔道:“我不介意你採用非持段。”
赤水本來有些茫然,待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後,滿腦袋的黑線,小口張了數次,硬是沒有吭出一個字來。
“被嚇到了?”穹目嘿嘿笑的得意。
赤水回神,哆嗦了半天,才道:“你和藍衣前輩有仇?”
“嗯,有大仇。”穹目滿臉堅決,語氣憤然,“從小到大,只要是屬於我的東西,他都要搶走。”
赤水無語了,如果真有大仇,你還能在這裡挾恩圖報?而且從小一起長大,他們的關係必然不簡單吧?少字
“藍衣前輩說你偷了他重要的東西……”
穹目瞪過來,“你相信了?”一副看傻蛋的表情。
赤水眼神飄忽,其實她覺得藍衣前輩的話比眼前這廝說的要可信得多。
“你居然相信了。”穹目手撫在胸口,像是心靈受到了巨大的傷害。
赤水視而未見,看了看天色,此是已快至天明時分,山坳裡瀰漫着一層薄薄的白霧,“你究竟想帶我去哪?”
穹目頓了下,輕嘆了口氣,見赤水不上當,悻悻地道:“去山那邊。”
赤水吃驚道:“這座山?”別開玩笑好不好,這山有多高一目瞭然,以他現在的速度,不知耗上一年的時間能否翻得過去。
穹目表情有些鬱郁,“都是因爲你太重,讓我失算了。”
赤水頭有些痛,不想糾結於究竟誰太重的問題,“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總不能一直留在這裡餐風宿露吧?少字
想必軒轅仙尊等人一定發現她消失了,會不會派人來找她呢?
穹目看了看周圍,隨意找了塊不大的石頭坐下,抽過一根蒲草,手指極靈活地編了起來。
赤水研究了半晌,發現他只是在編着螞蚱玩,頓時氣結♀荒郊野外的,她行動受制,若是遇上危險,他可以拍拍手走掉,她卻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她憤憤地瞪了那廝一眼,正想驅出引魂笛試試能否讓她離開魔鍾,忽地,一個草編人偶一下晃至她面前。
她一看,此人偶正趴在一口大鐘上,涅與她不無二致,編工精細,神態逼真。
赤水看着那人偶怒髮衝冠、殺氣騰騰的涅,心下慼慼然,她竟然被對方氣成這個涅,可見這廝整人的功底是多麼深厚。
她驅出神識一把搶過人偶,正得意間,就聽對方忽地道:“來了。”
赤水一頓,尚未明白對方所指,就見穹目用力把鍾舉起,直接衝着空中拋去。
赤水的心一下停擺,只能聽到耳際呼呼的風聲,心裡將穹目那廝抽打了一萬遍啊一萬遍。
她再擡眼時,已然定格在了空中。
旁邊,藍衣前輩身形長立,略蹙着眉看着下方,清喝道:“跟我回去”
赤水順之望去,就見穹目那廝衝他們兩人一笑,他背後的空間裂開一道約丈許大的黑縫,將他的身影一下捲了進去,“照顧好我的小媳婦……”聲音洪亮,經久未消失。
赤水只覺得天雷滾滾而來,劈了她一次一次又一次,等她反應過來,早就沒有了穹目的身影,她再受不了狂吼出聲,“混蛋,誰是你的小媳婦,啊~”她一頭撞在大鐘上,她覺得她快崩浪。
旁邊藍衣前輩看着穹目消失的位置,有些怔然。被赤水驚回神,見到赤水旁邊的草編人偶,面色微變。
赤水察覺,看到那個人偶,氣不打一處來,“呼——”一下扔出去老遠。
沒想到在半空中,藍衣前輩一伸手就接住了,他仔細看了看人偶,又遞還給她,顯見是誤會了。
赤水欲哭無淚,在接過人偶時,徒勞地解釋道:“這都是他開玩笑的,赤水跟那個混蛋沒有任何關係。”
“哦?”藍衣前輩又瞥了一眼那個人偶,“這怎麼解釋?”
赤水憤憤道:“那渾蛋藉機取笑赤水。”
藍衣前輩劍眉微揚,不置可否。
赤水有些惴惴不安,餘光仔細觀察對方的表情,小心道:“前輩,赤水想請前輩幫個忙。”
她見藍衣前輩沒有任何不悅,才道:“赤水身不由己,不知可否將赤水送回寒冰城。”她說完,纔想起藍衣前輩和屈門仙尊似乎有些過節,也不知他是否願意?
“你想回去?”
赤水立即點頭,“赤水這樣並非長久之計,得想辦法離開這魔鍾才行。”
藍衣前輩掃過魔鍾,道:“你被施了纏魂寄生術,就算你回去,他們也不一定能救下你。”
“纏魂寄生術?”
“就是將此魔鍾寄生在你身上,依靠你的本體吸納魔氣,保持魔鐘的威能長久不變。”
赤水聞言,面色發白,雖然前輩說得簡單,但其中的厲害她怎麼不知,難怪當初那位魔尊那麼輕易就放過了她,原來早已下這般狠手。
她想明白了,有些驚慌,難道她就這樣一輩子粘在魔鐘上了?目光看到藍衣前輩,又強自鎮定下來,既然前輩能說出原因,那麼,“前輩可有解救之法?”
藍衣前輩看向她,道:“你口中的混蛋專門將我引了來,應該就是爲了這件事。”
不知怎麼的,明明這位前輩的語氣很平靜,她卻有些發窘,聽得出藍衣前輩對穹目有些維護之意,難道穹目真是爲她好,可是爲什麼她一點感激之情都沒有呢
她望天,確定自己沒有受虐傾向。
“走了。”藍衣前輩對於自己一句話使得赤水糾結萬分視而不見,手指往空中一劃,一道比起之前穹目還要大數倍的空間黑縫裂開,將他們全部捲了進去。
兩息後,一道強橫的神識從此處掃過,頓了頓,沒發現什麼,又繼續往別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