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充滿生機的世界。
綠草如茵,連綿起伏,各色小花點綴其間,隨微風輕輕搖曳,晃眼望去,如同一匹精心織就的七彩錦緞,一眼望不到盡頭。
赤水只覺得渾身細胞都活絡起來,全身輕輕舒展放鬆,竟是比之當初她在容成越澤的靈臺醒來時的狀態還要好,就是那魔氣不橢襲本體的刺痛也跟着消減了幾分。
她有些驚訝地看着空中飄浮着的白色小點,它們正在空中追逐打鬧,緩緩往着她的後方移去。
這是什麼地方?形容不出來的舒適和安逸,讓人想留居此處一輩子。
她想往後看,才發現她現在還粘在巨鐘上,不由看向將她帶到這裡的藍衣前輩。
就見藍衣前輩靜靜立於空中,氣息綿長,湛藍雙眸注視着她身後的遠方,有些幽遠,縈繞着一種赤水形容不出的寂離之感。
她的神識並未探查到後方的異樣,又有些好奇,便想扭過頭去看。
“別看。”藍衣前輩阻止道。
赤水依言汀動作,“這是哪裡?”
“你不用知道。”藍衣前輩恢復了平靜,“這裡的氣息對你有幫助,這才帶了你來,你要有心理準備,接下來的過程會很痛苦。”
赤水聞言,心下一顫,藍衣前輩說得這樣鄭重,事情絕對不簡單,她想了想,問道:“赤水可以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關於纏魂寄生?”藍衣前輩頓了下,道:“你也看到了,你成了魔鐘的寄生體,若想解除此術,除非魔鍾內的魔氣全部被吸盡。”
赤水已經猜到了什麼,“可是魔鍾內的魔氣不會溢出,除非通過赤水,對嗎?”。說到此,她的面色微白。
藍衣前輩點點頭,“你也可以選擇不做。”
赤水雙眸垂下,接口道:“然後一直粘在魔鐘上,成爲一件傳遞魔氣的工具?”她用力搖頭,“不,無論是多大的痛苦,赤水都願意。”
藍衣前輩瞥了眼赤水,“你要想好了,一旦決定,再無回頭路可走。”
赤水沉默了下,“若是魔氣經過了赤水的本體,赤水會墜入魔道嗎?”。
“這要憑藉你自身的意志,只要你心神清明,讓本體瀕一絲生氣,定然就能再救回來。”藍衣前輩說得很平淡,眉宇間的神態卻很認真,襯得他身形越加偉岸,讓人不由自主心生信任。
赤水心下安心,道:“前輩的恩情,赤水銘記在心。”說到這裡,她才發現她忽略了什麼,又道:“只是赤水一直未知前輩的尊姓大名,不知可否告訴赤水。”
她說完,就見藍衣前輩身形微頓,看向赤水的眼神有些異樣。
赤水心下一驚,卻不知所以然。
“你若成功渡過此劫,告訴你也無妨。”僅是一瞬,藍衣前輩又恢復了正常,連語氣都沒有絲毫改變。
赤水點頭,就聽藍衣前輩又道:“你先調整自身的狀態,待準備好時,我們就開始。”
赤水沒有異議,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一顆翠綠靈丹服下,又卷出一塊靈石,正欲調息,心下忽地一動,將神識探進靈獸袋裡,驚訝地發現所有的吸靈葉都甦醒了,正在瘋狂地撞着靈獸袋的禁制,想要出來。
怎麼會?離它們上次甦醒也纔不過五六年的時間,難不成是它們快進化了?她有些心喜,又按下,覺得不對勁,遂狐疑地看了看周圍,難道是因爲這個地方太過特殊?
藍衣前輩曾說此處於她有幫助,難不成對她的吸靈葉也有用?
她想了一下,將之前卷出的靈石丟進靈獸袋內,卻驚訝地發現以前會被吸靈葉哄搶的靈石現在卻是不爲所動,仍然不停地撞着禁制。
赤水有些爲難了,將它們放出來?不知藍衣前輩……,隨即她又自嘲地想道:她馬上要過生死大關,前途難料,又怎麼顧得上這些吸靈葉,這位前輩願意救她,對她已是莫大的恩情,若他真看上這些吸靈葉,便是送給他又何妨。
她的不對勁,自然瞞不過藍衣前輩,瞬即就往她望來。
赤水便道:“前輩,此處好似對靈蟲也有益,赤水有些靈蟲,不知可否放出來看看?”
藍衣前輩眼角微眯,緩緩地點了下頭。
赤水心下一鬆,將禁制放開,就見嘩啦啦一片黑雲飛出,往四周散去。
藍衣前輩手輕輕一探,便捉住了一隻,就見那隻吸靈葉用力的扭啊扭,想要掙脫他的手,卻不得其法,便吸管一彎,一頭往他的手上扎去。
“小心。”就在赤水出聲提醒時,藍衣前輩已是極快將那隻吸靈葉丟掉,往赤水看來。
赤水略有些尷尬地笑笑,“赤水還未和它們結契,它們都不受赤水控制。”
藍衣前輩抽回手,淡淡道:“很像。”
“啊?”什麼意思?
“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會養出什麼樣的寵物,這很有道理。”藍衣前輩說得一本正經。
赤水又有些窘了,她這算是被藍衣前輩取笑了嗎?
她低下頭,安靜地調息。
不知過了多久,赤水只覺得翠綠靈丹的藥力已是漫延至全身各處,她的靈力已經飽滿,便衝藍衣前輩點了點頭。
藍衣前輩瞭然,修長的手指往空中一點,一朵與他雙眸顏色相同的美麗藍蓮出現,帶着藍星點點,在他掌中緩緩流轉。
那藍蓮移至空中變大,輕輕盪漾,發出耀眼的藍光,赤水這才發現在蓮心中,竟藏着一個純黑色的小蓮蓬。
藍衣前輩的手憑空一擡,赤水就感覺自己連同魔鍾飛起,緩緩往藍蓮移去,蓮蓬剛剛托住魔鍾,赤水從裡近看那些藍蓮瓣,才發現蓮瓣的脈絡竟然都是黑色的,她在外面可是一點也未看出來。
藍衣前輩道:“這變異藍蓮具有能量轉換之力,只要你身上有魔氣溢出,就會被它吸去,你自可放心。”
赤水呆了呆,這纔想起藍衣前輩曾說過修煉的本源皆是相同的,原來並非是虛言,這就是證明。
她忽地想起了一直揣在懷裡的玄陰玉,連忙將它放出來,就見靈蠶圓圓的大眼衝她賬眨,繞着她飛了一圈後才往外飛去。
她本想將小翼也放出來,沒想到小翼卻是未動。
“開始吧”藍衣前輩道。
赤水忽地想到了什麼,猶豫道:“前輩,穹目……”
藍衣前輩挑了挑眉,看向她的目光微動。
赤水低聲道:“赤水知道他都是說着玩的,請前輩不要在意,如果赤水未能渡過此劫,赤水留下之物還請前輩轉交給穹目。”她現在只是慶幸她早已與小白解除了契約,小白他有傳承記憶,她也是放心的。
“你不恨他?”他可是聽赤水講過他們之間的淵源,這可不算什麼美好的記憶。
赤水笑笑,“無論他性格多麼惡劣,都不能掩蓋他數次救赤水的事實。”那場驅魔大戰中,若非是他及時將她帶走,說不定她已經神魂俱散了,之前渡劫時若非他的上品**丹,她可能到現在也不能夠醒得來,也就更別說躲過容成越澤口中所說的破陣之人的襲擊。
想到這裡,她認真看向藍衣前輩,“之前是前輩將赤水託付給容成越澤的吧?少字謝謝前輩。”
藍衣前輩知赤水已經猜出,也沒有隱瞞,點了點頭,忽地問道:“既然如此,你剛纔爲何生氣?”
赤水怔了一下,才道:“那都是他故意激怒赤水的。”若非他故意撩撥,她怎會那麼暴躁。
她見藍衣前輩眸光微動,緩緩說道:“其實赤水從未真正瞭解過他,初見時,赤水修爲低微,只覺得他是高高在上可以操縱赤水生死的存在,很是懼怕,一步步走來,卻發現他只是性格有些惡劣,但也並非是視人命如草芥的人…”
她頓了下,總結道:“反正他的衣裳在變,態度也會改變,就像一團迷霧,赤水也看不清究竟哪一張纔是他的真面目,甚至都不知道他所追求的道是什麼。”
當然,關於穹目要她做的事情,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她同時也有些疑惑,藍衣前輩真像穹目所說會搶他的所有東西,因此纔會那樣毀她的清譽,想將她推至藍衣前輩身邊,可她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果然,穹目那廝又忽悠她了吧
藍衣前輩眸中微起波瀾,又極快恢復平靜,“開始吧”
赤水點頭,深吸了口氣,閉上眼,感應全身的脈絡,緩緩將之前堵塞的地方打開。
瞬時,極端暴戾的精純魔氣侵入體內,所過之處,屍橫遍野,赤水只覺得被魔氣侵入的地方一批批的細胞死去,又有一批批的細胞再生,再死再生,循環往復。
一浪一浪的劇痛襲進腦海,她已無從分辨那些細胞的再生是因爲之前上品**丹還是翠綠靈丹,她只是在考慮,藍衣前輩所說的瀕本體的一絲生氣,指的是什麼?
她有些後悔之前沒有想到這一點,現在卻是來不及了。
她試着驅出靈力想緩緩引導那些魔氣,卻發現收效甚微,可她也沒有放棄。
就見隨着魔氣涌入脈絡,她五個元神也開始泛着黑氣。人體的脈絡本就是與元神相聯繫的通道,這種情況她也有料到,可是她沒想到會是那麼的痛,那是一種幾乎可與斬裂元神相比的極致痛苦,且沒有上限,隨着魔氣的攻佔城池,也有越來越烈之勢。
赤水全身的皮膚變成青紫色,細汗如瀑,將全身打溼,整張臉也扭曲起來,青筋浮出,呼吸加重,看得出正在強自忍耐沒有叫出聲。
藍衣前輩似也未想到赤水竟有這等忍耐力,眸光閃了閃。
赤水此時卻是發現她的本體有些怪異,在千千萬萬被魔氣滅殺的細胞中,有那麼一兩個細胞竟是不畏魔氣,頑強地活了下來。
難道這就是藍衣前輩所說的那絲生氣?
她立即將注意力轉移到身上,就見隨着那些精純魔氣的肆虐,再生的細胞對魔氣的抵抗力竟然增強起來,先是隻能堅持一息,現在已經能撐過三息了,她相信,只要她能堅持,時間還能再延長。
她心下微動,覺得自己找到了方向,遂不再多想,將注意力集中在體內。
漸漸的,她忘了時間的流逝,也忘了不停襲進腦海的痛苦,進入了深層次的入定中。
她的呼吸開始變緩,若有所無,她體內的元神已然全黑,卻神態自然。
她不知,她本體內的魔氣已呈飽和狀態,整個人猶如黑炭一般,卻沒有一絲魔氣溢出,讓外面的藍衣前輩微皺了下眉。
眼見她整個人都浮腫起來,就像一個吹脹的氣球快要爆炸了,藍衣前輩再也忍不住大喝道:音不大,卻是往赤水的靈魂深處而去。
赤水一下回神,發現自身的情況,驚慌失措,她體內的魔氣怎麼出不去?這是怎麼回事?
時間太短,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做起。
就在這時,她體內引魂笛輕顫了一下,蹭了蹭她的元神後,一道無形之力出,赤水元神中的魔氣竟是緩緩往引魂笛中流去。
這大大減輕了赤水的痛苦,赤水心下略鬆,跟小冀勾通,問它爲什麼之前沒有吸魔氣,小冀的回答是因爲她沒有給它命令。
這實在太乖巧了,赤水一下感動得有些流淚,見慣了小白的黑臉,再看小冀,差距啊,那麼的明顯。
她輕輕地拍了拍小冀,慎重將一切都交給它,自己再度入定,或許是經過那片虛無之地的歷練,她已經能夠完全忽略外界的痛苦,也很容易就能進入深層次的入定中。
好吧她完全不知道,她現在的情況已經讓藍衣前輩驚訝了。
就見藍衣前輩一個閃身至赤水身邊,元神將她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神色微動,竟是直接將藍蓮收了起來。
他明白,藍蓮已經是沒用了。
他深深地看了赤水一眼,復回到原位等待。
這個時間很漫長,因爲魔鍾裡的魔氣似是無窮無盡,而小冀吸收魔氣的速度也是有限的。
當赤水再次從入定中醒來,發現她體內的魔氣已經全都消失無蹤時,她竟然沒有一絲驚訝,似乎,事情本該是如此。
不過,她仍是欣喜地安撫了下小冀,睜開眼,就對上藍衣前輩湛藍深邃的雙眸,耳際對方清醇的聲音響起,“吾姓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