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赤水住進了樓閣後面院落的一間空房內。
她順手施了一個防止別人探查的結界後,便坐下來,想起剛從藍浩口中探到的消息。
果然如她猜想的一般,這二叔祖,並非藍傢什麼要緊人物,僅僅是藍家外的一位執事。
因藍家是煉陣世家,家族重點培養的必是極有煉陣天賦的子孫,而一些因爲靈根資質或興趣,沒有走上煉陣師這一途的子孫,一般均被排除在藍家核心之外。
二叔祖便是這其中比較慘的一人。他雙系靈根,對於修真一途上來說可算優異,可生在藍家,卻自小受人冷落,又無有權長輩撐腰,年紀輕輕,便獨自離開家門,出去遊歷。
這一遊歷,就遊歷了近八百年。
沒有衣錦還鄉,沒有轟轟烈烈,他回來了。
他這八百年,在外做了什麼事情,就是藍家,也無人知燒。
等確認了他的身份後,當時的藍羽家主就將他安排在了外堂。
他似乎對這一安排也沒什麼不滿,這一做就做了百餘年,藍家也沒有從他身上發現他有什麼特別,他的位置也就一直沒有調動。
就這點信息,難怪沒有引起暗閣重點關注,估計剛開始是有的,後來就取消了。
如果赤水沒有親眼看到這個人,只怕也不會放在心上。
那樣一個人,喜笑怒罵,看上去像個老玩童,如果細瞧,定會發現他眼中除了剛開始看藍浩的一眼外,再無一絲波動。這樣的人,意志必定堅定,少有他做不成的事情。
赤水在心裡記下,將這人劃入暗閣的重點關注名單,再想到二叔祖剛纔言談中的深意,怕是這南石郡,會有一場大的清掃。
翠煙宗的人早已撤離,只餘下兩個暗樁,只要她們小心謹慎,應該不會有大的問題。至於其餘的人,早在燕紋她們走時,就給他們敲了警鐘,他們貪圖這裡的利益,捨不得離開,那就怪不得她了。
看樣子,這二叔祖是秘密到這裡的,應該陸續會有其他弟子來,估計,她得在這裡再住上幾天。
不過爲了那些積分,這倒也值得。
她想定後,便從指環裡運出一個儲物袋,靈識探進去,看了一息,又掏出一塊普通的玉簡出來。
這個儲物袋,便是她上次見秦鈺時得到的,說是秦師叔留給她的。
她當時未來得及打開,回宗後又一直忙於宗裡積壓的事務,還未忙完,又出了藍家的事,來這藍靈島,在紫加離開之後,她纔有機會打開來看。
當時,看清楚裡面裝的東西時,真是嚇了她很大一跳。
那裡面整整齊齊地擺着一千塊不同大小的玉簡,她差點以爲,秦炎師叔是打算將他家的書庫留給她了。
等她看了秦炎師叔留給她的信,才知道,這一千塊玉簡,竟是秦炎師叔在那場浩劫中突然記起的一種叫做神銘文的文字。
神銘文,也就是傳說中神留下的文字。
一塊玉簡裡面,只記錄了一個字,包括這個字的寫法,含義及應用等等,十分合面。
赤水還記得,她當時看到了信後,極是欣喜,順手拿起一塊中等大小的玉簡就將靈識揮了進去,沒有想到,那裡面的信息量極其龐大,便似決了堤的洪水猛獸,兇渦蠻橫地衝入她的意識海。
便是她的靈識比普通人強大得多,也差點沒招架得住,只覺得頭暈目膛,腦袋似要炸裂一般疼痛。
等疼痛過去後,最先泛起的,卻是驚歎!
這便是神的文字!
其寫法,也是如此特殊。每一個字,僅是書寫,就有專門的法訣。寫出來的字,也並非如我們一般的文字一樣,而是動態的,極是神奇。
這讓她想起蒼洲大陸那次事件,那些石柱上的文字也是如此。
其字的解釋也極端玄妙,並非翻論成她現在所知的語言,但她就是從玉簡中知道了其意思。
她也明白,就算她知道了意思,可讓她講,她也講不出來。
而秦炎師叔,竟然能夠將之製成玉簡,留給她,讓她心懷感激的同時,又不得不再一次懷疑,秦炎師叔的背景,真的只是凡間一個小地方的一個普通世族嗎?
如果以前,她或許不會懷疑,他那神秘的法寶,也只當是他祖上遺留。
可看到這神銘文,她是真的不信了。
只是秦炎師叔早已飛昇,便是她想問,也找不到人。
所以,她沒有糾結多久,便放下了。後來,她便學乖了,那些玉簡,大塊的,表示其信息量也大。她就從最小塊的玉簡開始學起,這十年來,倒也學會了十幾個字。
可別以爲她偷懶了,神銘文,神銘文,有那麼好學嗎?她一個字,看玉簡不足半日,但要真正理解其含義並寫出來,半年的時間其是短的,她當時看的第一個字,整整花了四年時間才完全學會,並寫出來。
這也是她不排斥接這個遊歷任務的其中一個原因。赤水將學過的玉簡放在指環裡,她要想找時便能一下找到。而沒學過的,則統一放在儲物袋裡。
雖然想了這麼多,對於赤水來說,也僅是一瞬罷了。她迅速將靈識揮入玉簡裡,便開始讀起來。
不知不覺,已是半夜。
赤水睜開眼,閃過一絲喜悅,似乎,她現在讀這個玉簡的速度,比起剛開始時要快了一點。
她輕輕一揮,一個寸高的白色玉瓶,一支墨色符筆和一張約有A4紙大的靈獸皮便出現在桌上。
她先將玉瓶的塞拔出,一股沖鼻的血腥味傳來,她似早已習慣一般,沒有不適,將之放在一旁。
隨即立刻拿起符筆,僅想了一息,便凝神寫了起來。
毛筆很細,她特意去制符工具商鋪挑的最小號制符筆,目的嘛,自然是爲了節約靈獸皮和靈獸血。
這些東西可是賊貴,她以前又沒有過制符的經驗,剛開始時,不知道寫花了多少張靈獸皮,浪費了多少瓶靈獸血。
這裡的夜,很安靜,赤水今天也似特別順手,第一個字,她竟然就寫成功了。
真是意外之極,這可是這十年的頭一回。
她將符筆放下,拾起那張靈獸皮,仔細看着她剛寫好的這個字,就見這個字像活了一般,似真似幻地流動,如一個明媚妖饒的女子,正翩翩起舞,讓人忍不住陶醉其中。
赤水勉強移開視線,穩住心神,這字的吸引力太強,她自己也不敢多看。
她又想了一會兒剛纔的感覺,不打算繼續寫了。寫這個講究狀態,若是狀態不對,再勉強也是徒勞。
眼見天色漸亮,她纔回過神,將桌上的東西收好。
新的一天開始了。
赤水打算,今天去銜上看看,順便買點東西,她的靈獸血和靈獸皮快沒有了。
這靈獸血和靈獸皮可是好東西,因爲神銘文的要求極高,一般的靈獸血和靈獸皮達不到其要求。
她用的,便是七階的靈獸皮和靈獸血。
本來,宗內也有一些存貨,是給宗裡的制符師準備的,被她全都調了過來。可這也架不住她所耗的量大,這不,又缺貨了。
她不好意思勞煩宗內的人特意去捕殺高階靈獸,只好在外面的收購。
若運氣好,還是能買到一些的。況且,藍軒的身份也不是一點用沒有,到藍家的商鋪去轉轉,若有的話,她一般都能拿得回來。她站起身,便往隔壁的藍浩的住處走去。
藍浩要和她一起行動,現在也有空,應該會感興趣的。
果然,藍浩本身並不是一個閒得住的人,聽明白赤水的來意後,當即便同意了。兩人熟門熟路,很快就到藍家的商鋪前,商鋪纔剛剛開始營業,那位管事可能認得藍浩,極熱情地請他們到樓上。
赤水直接說了要買的東西,商鋪裡還真的有,那管事請他們稍等,便離開了。
藍浩有些好奇,問赤水買這些東西何用。
赤水隨口答,想學學制符。
藍浩眼裡有絲驚奇,在他看來,藍軒煉陣天賦了得,早已名揚家族內外,怎地又想學制符?
赤水又解釋,是想了解一下制符篆的原理,對煉陣有什麼啓迪也不一定。
藍浩不置可否,但也沒有再多問,反正他不管對於煉陣,還是制符,都沒有興趣。
不多時,那位管事便捧着三個盒子回來了。
他先將其中最長的一個盒子放在一旁,另外的兩個推到赤水面前來。
赤水僅僅打開一條縫,七階靈獸材料的氣息散出,她極快地又將合上,盒內的東西,卻已是瞭然於心。
“我要了,記在我的賬上。”赤水極不客氣,當場便將兩樣東西收了起來,順手遞給對方一張覈對身份的玉牌。
那管事微微一笑,接過玉牌,僅瞧了一眼,連同那個長盒子也一起推過來。
赤水看管事神秘的表情,猜疑地打開,往裡瞧了一眼,臉上也隨之露出了一絲訝色。藍浩注意到了,也湊過腦袋來看。
只見玉盒中,安安靜靜躺着一支骨筆,筆身由十節靈獸尾骨接成,骨節雪白如玉,光華內斂,筆毛的顏色與骨節相同,製作極是精緻。
這感覺,赤水不由望向那管事。
管事吊足了赤水和藍浩的胃口,才緩緩道來:“這支骨筆,來歷非凡,是千年前極負盛名的制符大師段老前輩所留,這支符筆,是他親手所做,也陪他走過了一生。其符筆的製作工藝,現在早已失傳。”
赤水聽之,有些懷疑,“那你們怎麼確定這支符筆就是他的?”
管事也不急,“你看這支筆的氣息,九階靈獸骨啊?便是這筆毛,也是段前輩千辛萬苦從九階靈尾狐的身上取得,這怎能有假?你要不信,當今天下還能找出第二支這樣的符筆,我不收你錢。”
不管這管事說的是真是假,這支符筆倒是支好符筆,雖然不是最小號的,但既然遇上了,錯過了未免可惜,她就想將之買下來。
那管事見赤水不動聲色,又嘆道:“可惜了,和這支符筆一起的,應該還有一本制符的書,只是不知流落到了何方。”
“那這支符筆,你們怎麼得到的?”藍浩好奇問道。
“一位修士拿來賣的,也是聽他說起,還有一本制符的書,在他的同伴那裡。只是,已經找到了別的買家。”那管事一臉痛徹心廉扉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就是一位制符大師呢!
赤水笑笑,要知道,如果這東西是真的,那能買得起這東西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那買了制符書的修士,不是不想買這支符筆,怕是隻夠買其中一樣,才捨棄了這支符筆,讓這管事檢了一個漏。
“那這支符筆,管事是怎麼個賣法?”
故事聽完了,赤水也不哆嗦。看管事剛纔的作態,又將藍軒的身份玉牌推了回來,怕是掛不了賬了。
管事也不作聲,伸出一隻手掌,五個手指分開。
“五十?”赤水遲疑地問道。
那管事瞪了瞪眼,那隻手掌仍是沒變。
“五百?”藍浩先驚呼道:“那麼貴?”
這五百,指的是五百中品靈石,以一百塊中階靈石能買到一件極好的法寶來看,這支符筆,相當於五件極品法寶啊!
確實是好貴。
“你懂什麼?這對於制符師來說,是夢寐以求的珍寶,想買都買不到的,你們能夠遇到,就已是緣份。”
“太貴了。”赤水錶態,“我們哪有這麼多靈石,管事的,也給我們便宜一點,我們倆湊湊,或許就買下了。”
那管事有些爲難,又看着赤水極城懇的模樣,終於鬆口道:“四百五十,不能再少了。”
其實他心裡也想將這支符筆處理了,好不容易纔來了一個買得起又願意買的,等到下一個,不知道得是什麼時候。
四百五十,赤水是有的,她假意問藍浩,“四哥,你有多少靈石?”
藍潔其實並不贊同小弟買這支符筆,聽小弟說只是想了解一下,並不是真的要當制符師,哪用得着這樣好的東西,可看小弟的模樣,難得喜歡上一樣東西,“小弟,四哥身上不多,能夠借你一百。”
赤水轉而衝管事笑道:“四百怎麼樣?我身上也只有三百中品靈石了。”
聽到赤水所言,管事也知道,無法再加價了,心痛地咬咬牙,“成交。”
赤水大喜,當即付了靈石,將那符筆看了兩眼後,小心地收了起來。”
“四哥,靈石,等回家我就還給你。”藍浩擺擺手,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兩人出了商鋪,藍浩說這裡有個競技場,問赤水要不要去看看。
赤水也沒有看過,再加上藍浩都陪她買筆,她不陪他,有些說不過去,便同意前去。
等到了競技場,那裡比她想像的還要熱鬧,竟是已圍了不少的人。
赤水一看,中間雖只有一個擂臺,但擂臺卻很大,臺下觀衆已有不少,一旁還有一塊白板,寫明今日賭局的賠率。
擂臺上空着,比試應該還沒有開始。
藍浩拉着赤水,先去押注,赤水對要比試的兩個人名極是陌生,不想下注,只好推託道:“已沒有靈石了。”
藍浩抱怨,賭多賭少,不過圖個樂子,當即不顧赤水的反對,幫她也押了五塊中品靈石,把赤水心疼得。
“快,開始了。”藍浩拉着赤水,仗着他身強力壯,拼命往前面擠,竟也真讓他擠到了靠前的位置。
擂臺上,兩名金丹真人已是打了起來,互有攻守,看得出是老手,極會調動氣氛,臺下反應也挺熱烈,隨着打鬥時而輕呼,時而感嘆。
不過,對於赤水來說,這就有點無聊了。
那兩個小孩打來打去,就是分不出勝負,赤水還是站着看,就有點不耐煩了。
忍吧!
以後,她再也不陪藍浩來看這個了。
不知是不是爲了讓大家的靈石花的物有所值,那兩個真人,硬是打了近一個時辰才分出勝負。
赤水拉着藍潔,去領了贏的靈石,便催促說回去了。藍浩有些意猶未盡,赤水也不勉強,兩人就此分開。
赤回直接回了屋,迅速施一個結界在屋內,衣袖輕輕一抖,清出一個靈獸袋。因爲藍軒沒有帶靈獸袋,赤水只好將自己的放在衣袖內。
她輕輕一拍,一隻吸靈葉便飛了出來,徑直往她衝來。
赤水手一伸,捏住這隻吸靈葉的吸管,隔得遠遠的觀察。
早在藍浩幫她下注之時,赤水便感覺到了靈獸袋裡有異動,她沒有理會。這下看來,是這些吸靈葉已經醒了?
不只醒了,看這隻吸靈葉薄如紙的身體,應該是餓了?
她靈識探入靈獸袋內,果然,全部的吸靈葉都醒了,不滿地扭動,看上去黑麻麻的一片,極是壯觀。
赤水也有些頭皮發麻,這吸靈葉的厲害,她在傳承秘境時就體驗過,翠煙宗那麼多收藏,她也沒有找到能驅使它們的秘笈,音控術對它們也不起作用。因此,這些吸靈葉也不聽她的控制。
這麼多年來,她從來不敢將這些吸靈葉全部放出來。最多,也就放一隻出來看看,到底怎麼了?
因爲赤水發現,這近千隻吸靈葉,行動出奇的一致,要醒一起醒,要睡一起睡,還算好養。
而且,它們醒來的時候也不多,這也纔是第三次。一般,只要赤水丟些靈石或有靈氣的東西進去,它們吃飽了,自然又睡了,一睡,便能睡上百餘年。
赤水將以前打劫藍家商鋪所得的靈石,不管下品中品的,一塊塊往裡丟去。只要靈石一落到它們中間,它們便像聞到了肉香一樣,全撲上去,眨眼間,一塊靈石就廢了。
赤水將廢石取出來,再丟新的進去,周而復始。
半晌後,赤水的面前,已有一堆小石山,而那些吸靈葉,似乎還一副沒有吃飽的樣子,她終於有些欲哭無淚了。
這些光吃飯不幹活的傢伙,怎麼食量好像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