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一道藍衣人影翩然而至,認出遠處高山竟然是熾焰峰,不由有些錯愕。
此人正是赤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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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與悟月分開後,爲了躲避血煞盟的追捕,不得不喬裝改扮,迂迴改道,想要到達熾焰峰,只是在數日前,她遇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白衣身影,幾經周折追到了此地,沒有想到對方的目的地也是熾焰峰。
她神識放開查探,沒有發現對方的蹤跡。
仍是追丟了嗎?
赤水有些失落,又查探了一陣未果,只得放棄,往熾焰峰的方向遁去。
這個時候,悟月應該回到聖域了吧?少字
她臉上略有些擔憂,想到當初在客棧裡的情況,本來她只是順手幫了悟月一把,也未想過要動用引魂笛。
不只是以前君情的囑咐,現在的她早已經明白引魂笛的重要性,僅僅是它對魔氣的吸收能力和淨化靈魂的能力,就已經可以引起修士的覬覦爭奪,更別說小翼本身的存在,自主生出器靈的法寶,其與法寶本身的契合性,比起那些封印了妖獸精魂的法寶價值要超出十倍不止,其威力更是雲泥之別。
當悟月逼出了絕大部分魔氣後,仍是有約莫半成的魔氣頑固地滯留在體內。
那時悟月的靈力已經全然耗盡,赤水無法,只好改輔助爲主動幫她逼出魔氣,也不知是因爲小翼在她體內的緣故還是她本身靈力的原因,反正她很快就將那些頑固魔氣全部逼出體外。
赤水面對悟月當時驚訝至極的眼神,不得不將當初在翠煙宗道閣悟道的經歷跟她講了一遍。
雖然出了這樣一點小差錯,好在之後的情況一切順利。赤水沒有暴露引魂笛的存在,也比較滿意。
悟月在聽到赤水提起外面疑有血煞盟弟子監視時,主動提出幫赤水掩護,清除她離開時在傳送陣上留下的痕跡,兩人就此分開。
消悟月平安回到聖域纔好。
赤水感激悟月的幫忙,並不消因爲自己的緣故乾了她。
她回神,越靠近熾焰峰,周圍的景色就越加荒蕪。只見眼前大片的植物枯萎,方圓百里內沒有發現一個活的生靈,地面上陣積了厚厚的一層灰燼,顯見不久之前熾焰峰才大面積的噴發過。
或許是因爲如此,現在的熾焰峰安靜得就像一座普通的高山。
赤水想到還要去炎湖,順手給小白髮了個信息。
她剛發完,忽見遠處一道白色的蹤影一閃而沒。
她一喜,想也不想立即往之追去。
就在這時,前方一個戴着斗篷的白衣身影陡然而現,一道磅礴的肅殺之氣襲面而來。
赤水頓住腳步,這是對方的警告,她知道。
可是,讓她眼睜睜看着那個身影消失,她又有些不甘,她想了想,衝着那個身影試探性地呼道:“秦炎師叔?”
她出聲,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改變了,急忙解除血影術。
她再往對方看去時,那道肅殺之氣已經消失。
“跟上來。”
真的是秦炎師叔赤水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眼裡不爭氣地氤氳出薄薄的水霧,又被自己逼了回去,急忙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後到達一座海拔與炎湖差不多的小山峰頂。
在那裡,秦炎師叔已經取下了斗篷,在周圍擺上了桌凳。明明是光禿禿的峰頂,因爲有他的存在,整體感覺也隨之改變,就算是亭臺樓閣,也比不得這般。
赤水看着秦炎師叔清雋的面容,有一種恍然似夢的感覺。明明找尋了許久都沒有消息,未曾想到卻是在這樣簡單的情況下碰了面。
“師叔。”她站立良久,纔想起上前見禮。
秦炎師叔未讓她拜下去,道:“荒山野外,用不着這些虛禮,經久不見,赤水丫頭倒是見外了。”
赤水笑了笑,明明是輕鬆的談話,秦炎師叔的表情仍是一本正經,但她從中仍是聽出絲絲暖意。
“師叔久不見赤水,恐怕早就忘記赤水這個人了。”她可是整整追蹤了他數日,還以爲追丟了呢
秦炎師叔面色有些僵硬,明知赤水是在打趣他,可他沒有認出赤水卻是不爭的事實。想到這裡,他也有些好奇,“赤水又是如何認出的?”
他記得數日前自己與她最近的距離也有數百里,連面都未曾相逢,就被她盯上了。他本不欲理會,以爲將她甩掉了,沒想到她又追了上來,讓他不得不出面解決,卻沒有想到會是赤水。
赤水答道:“就是看着身形像,就跟上來看看。”現在她記住了秦炎師叔的神識,以後就不用看身形了。
秦炎有些無語,好在他也算了解赤水一貫的風格,搖了搖頭,讓赤水坐下。
赤水想起一直留在她這裡的神銘文玉簡,便將儲物袋拿了出來,雙手遞給秦炎,“師叔,這是當初師叔讓秦鈺交給赤水的玉簡,現在物歸原主,多謝師叔一直以來對赤水的照顧,讓赤水在傳經閣習得了正統的功法。”
秦炎接過,道:“秦鈺也已經到了此界足有五百年,你可能還未見過他。”
赤水聞言面露喜色,五百年前她應該還被囚禁在浮世浮籠之中四處飄遊,“師叔可知秦鈺現在何處?”
“他現在被我派出去辦事了,還未歸來,他所建的城池叫襄玉城,你若有瑕,以後可去找他一聚。”
赤水一聽這城名,就知道秦鈺心中所想。她不由回憶起從前四人一起的日子,眼神微黯。
“那師叔呢?”
秦炎淡然道:“我的靈臺尚未開啓,你若是要找我,可去秦鈺的靈臺。”
赤水大驚,師叔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可是比她早到此界數百年,仍未開啓靈臺,難道是同她一樣靈臺被奪了?
她小心地看了看師叔平靜的面色,不像啊
秦炎倒沒有在意赤水的表情,問道:“你神銘文習得如何了?”
看這態度,是要考驗她的功課了。
赤水忙正容答道:“赤水一直有練習,只是仍有很多地方不懂。”
這回答中規中矩,既表明了自己沒有偷懶,也指明瞭自己還有許多問題,消能得到師叔解答。
秦炎緩緩道:“你知道神銘文是上神遺留在人間的文字,那你可知,神銘文是如何形成的?”
赤水直到這時才發現自己從未想過神銘文的起源。
秦炎看赤水的表情就明白了,他道:“天地萬物自有其繁衍軌跡,而神銘文就是根據其演變軌跡而形成,一字有千義,字字相連,可衍生出無窮的變化。”
赤水聞言,掩不去眼中震驚之色,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不懂這其中的含義,但是現在,當她已經隱隱觸摸到大道的屏障,再聽到師叔這一席話,無疑於是當頭一棒。
神銘文記載着天地萬物的變遷規律,蘊含無窮的變化,這不就是她無法看透這個世界本質而一直在苦苦追尋的大道嗎?
一字千變,萬千大道盡在其中。
赤水突然有些後悔,後悔之前未能多花些時間研究神銘文,虧師叔將玉簡交給了她,而她空有寶物,除了得到《引仙正經》外,連縮地成寸術都未能研究透徹,真是浪費了師叔的一番心意。
想到這裡,赤水面有愧色。
秦炎又道:“之前,因爲我修爲太低,爲了能讓你們進傳經閣閱讀分神期的功法,玉簡裡只記錄了神銘文最基礎的奧義以及與功法有關的知識,其餘的都被我省略了,現在既然意外碰到了,正好將這後續的玉簡交給你。”
秦炎說着,手一翻,又是一個儲物袋遞過來。
赤水微怔,她本以爲秦炎師叔能解答她的問題就已經難得了,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將後續的玉簡都交給她。
她訥訥地接過儲物袋,有些不好意思,偏偏神情又激動難言,動作便有些彆扭。
秦炎含笑看着她,“你不是有問題嗎?我還有些時間,儘管道來,能解答的我都會幫你。”
赤水心下感動,也不再扭捏,將以前積存在心中的問題全數倒出來。
秦炎見赤水所問的問題很有針對性,顯見是下過一番工夫的,也比較滿意,解答得也頗爲詳盡。
兩人一問一答間,已是數日過去。
秦炎這時才問及赤水到了此界的情況。
赤水隱去了建城令被奪的情況,只說自己靈臺位置惡劣,雖然成功開啓了靈臺,卻無法建築自己的城池,後來遇到了素和向紫,依附在其門下學習製衣術。
“素和家族嗎?”∝炎沉吟數息,問道:“那你煉陣方面呢?”
赤水避重就輕答道:“師傅說無論是製衣還是煉陣,都有其相通之處,赤水雖然在學習製衣術,但是煉陣方面也並未荒廢。”
“那就好。”秦炎道:“素和家族也算是傳承較爲久遠的世家,因爲素和仙尊才進入名門世家之列,你依附於其門下,倒也不是不可。只是,也會生出幾多束縛,你萬不可鬆懈,在其中迷失了方向。”
“赤水明白。”且不說她本身並不是心甘情願拜於其下,就是她現在的處境,也由不得她不警惕。
赤水本想提及上次在索龍嶺藍湖觀禮的情況,想了想又忍住了。
她隨即想到了自己的黑針,關於黑針的來歷,她問過秦鈺,可是並沒有得到一個完整的解答。
可是,那塊黑石是在秦家得到的,讓她說出口,又有些糾結。
秦炎此時也已看出了赤水的猶豫,“你還有問題?”
赤水想了下,若是這次不問師叔,待下次相見,又不知要多久了,她想到上次用黑針對付那化虛修士時那讓她震驚的威力,咬了咬牙,厚着臉皮道:“師叔,不知秦鈺可有向你提起過,赤水曾在秦家得到過一塊黑色的石頭,赤水後來將之凝鍊成了黑針,就是這個。”她說着驅出一枚黑針遞給秦師叔。
秦炎本欲伸手接過,哪知,就在他手指靠近那黑針的瞬間,在黑針上,一朵無色之火陡然竄出,往他的手指襲去。
秦炎立即閃開,而赤水也嚇了一大跳。
秦炎先是看了赤水一眼,才用神識掃過那枚黑針,良久未語。
赤水心下忐忑,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好低垂着頭,她越發覺得這黑針定然是件天材地寶,她當初在得到後,並未在第一時間交上去,反而自己留了下來,也不知師叔心裡會如何想她。
想到師叔一直以來對她諸多照顧,她的臉脹得通紅。
秦炎眼裡先是驚訝,然後是震驚,接着卻是不敢置信,後看着低頭的赤水,恢復淡然道:“秦鈺有跟我提到過,只是當時我並未在意,現在你再同我說說當初得到那塊石頭的情況。”
赤水本是慚愧交加,聞言連忙將她當初在秦家做燒火丫頭時發現竈裡凸塊的情況詳細地說了出來。
秦炎認真聽着,他在秦府所待的時間不過十餘年,從未去過秦府的廚房,後來的事情,都是秦鈺給他講的,他知道了這黑針對陰魂有剋制作用,其他的也一應不知。
若單用肉眼看,根本看不出這黑針的材質,但之前竄起的那朵無色之火,讓他想到了某種可能。
他問道:“你是說你當時用手拿起了那塊黑色的石頭?”
“嗯,是的。”赤水想到當時的情況,將那枚黑針拿回來,道:“赤水當時並不知是何物,只是隨手收了起來,直到後來發現它遇火沒有反應,估計是某種特殊的材料,在結丹之時,纔將之煉成黑針。”
想當時用了她的丹火、地火和小白的妖火,整整三種火一起歷經數年纔將之勉強煉成了黑針,她就知道此物不凡,只是一直不知其來歷。
秦炎看着赤水用手拿着那枚黑針,眸光閃了閃,想說什麼,後又止住了。
赤水並不知秦炎所想,見其久不說話,也以爲他並不知曉。
哪知秦炎轉而問她的卻是與黑針無關的問題,“赤水可知空間裂縫?”
赤水點頭。
在經過浮世牢籠一劫後,她可是特意卻查了關於空間裂縫的資料,也準備了些降低修爲的靈丹,爲了以防那樣的意外再度發生,聽說若是不將修爲降低至分神期以下,就無法通過空間裂縫。
“那你可知修士爲何要服用靈丹才能通過空間裂縫?”
“是爲了維護下界的秩序?”宗政前輩說下界天地之力薄弱,僅僅夠維持下界的運行,若是諸多大能者不降低修爲就到達下界,可能只需要彈指之間就會給下界帶來覆滅性的災難,或許上神就是考慮到這一點,纔會在空間裂縫裡設置了禁制,阻止大通者通過。
她心裡忽地一動,師叔提起這個,難不成和她的黑針有關?
“若我猜得沒錯的話,那塊石頭,應該就是初生的隔界石。”秦炎道。
“隔界石?”
“界與界之間的屏障就是由隔界石組成,屏障的薄弱之處就會生出空間裂縫。裡面除了那些可以直接將修士滅殺的極光外,最多的就是隔界石,可直接焚燬所有進入空間裂縫的強者。”
猜對了,之前血煞盟的那位化虛使者不就是被黑針直接焚燬的嗎?
一直以來的疑問得到了解答,赤水卻是驚大於喜,她想過任何可能,就是未想過空間裂縫裡的隔界石,雖然她並未真正進過空間裂縫,但關於空間裂縫的傳聞卻是聽過了不少,尤其是在她特意打聽的情況下,可她從未將二者聯繫在一起。
秦炎看着赤水微露的茫然之色,道:“若非看到那朵無色之火,我可能也想不到這一點。”
赤水就算再無知,也知道此物的珍貴之處,專門針於高階強者的黑針,估計修爲越高,黑針對其的剋制越強。
想到黑針本是秦家之物,她愧色更深,“師叔,此物本是秦家所有,赤水當時不告而取,實非有意爲之……”她本想說還,但想到自己在上面花費的心血,又捨不得,若不還,她又害怕會生出心障,一時騎虎難下,極是爲難。
秦炎看得通透,揮揮手阻止赤水說下去,道:“此物應是與你有緣,若非你剛好在其誕生的時候出現,恐怕也無法驅使這黑針。隔界石並不難得,只要壓低修爲進空間裂縫就可採得,但並未曾聽說有修士能將之煉成法寶,你可謂是頭一份了。”
隔界石不難得,但初生的隔界石恐怕也只有這一份,赤水本欲再說什麼,就聽秦炎又道:“與黑針相比,我更爲在意那針上的神銘文,那可是你所刻?”
了,她現在說什麼都是虛言,她欠師叔的債實在是多不勝數,也不差這一份,只要將來師叔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定會全力以赴,絕不推辭。
就在她下定決心時,師叔極爲嚴厲的聲音陡地傳進了她耳朵。
“虛有其表。”
這四個字砸下來,赤水吸呼都爲之一滯,恨不得立即找個地縫鑽進去。
就見師叔將木桌撤去,在她面前布上書案,將一應事物擺上。
“將那個字寫一遍。”秦炎命令道。
赤水依言,屏聲靜氣,將黑針上面那個帶着殺氣的神銘文寫出來,她極爲想寫到最好,沒想到反而弄巧成拙,雖然寫成了,但比起黑針上面的那個字還要差幾許。
可惜了這上好的獸皮紙和丹砂,就被她浪費了。
秦炎一直看着赤水的動作,待她寫成,皺了下眉,將書案一轉,“看着。”
隨即拿過赤水所用之筆,在她所寫那個字後重新再寫了一遍。他寫得很慢,動作卻是自然,如行動流水般一蹴而就,沒有任何停頓。
赤水雙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師叔的動作,就見在那個神銘文最後一筆落成之時,整個神銘文靈光大動,整張獸皮紙在頃刻之間着了火燃燒起來,不過兩息之間就化爲一撮黑色的灰燼。
赤水雖知普通的紙張承受不住神銘文的力量,可是如師叔這般一個字就將一張上好的獸皮紙直接焚燬,她可是從未有過。
難怪師叔會斥她的字虛有其表。
“意在筆前,字居心後,手隨意轉,心神合一。”秦炎放下筆,緩緩說出行筆之法。
赤水立即記下,在心裡反覆默了數遍,略有所得,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