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不敢做主,”管家道:“特來問一問夫人看看怎麼處理,這些已是找了人硝好,送來了,都是上等的皮子,有一些狐狸皮,還有兩匹狼皮,最難得的是一副熊皮,老爺自個兒也得了聖人賞了一副虎皮,都是完整的,老爺手法好,都是一箭射入眼睛斃命,這樣的皮子,十分完整。老爺得了不少,也交內務府了一些,府中得的十分可觀,老爺說,足夠做好幾身大氅了……”
蘭氏聽了,笑着道:“聖人大恩,老爺也有心了,大少爺和大小姐那邊送過去了嗎?!”
管家一怔,笑着道:“還未,還聽夫人示下。”
“姐姐雖在佛堂思過,但稚兒無辜,大少爺和大小姐現在無人管着,也是不成的,我雖不是他們母親,身份也不及姐姐尊貴,也不便接他們前來照顧,但是這些事情上,卻是不能忘了他們的……”蘭氏笑着道。
管家賠笑道:“那是應當的,是老奴疏忽了……”
蘭氏笑着道:“你且看着分一分吧,給四個孩子做些皮子外套,我倒不打緊,去年的還有一些……要好的裁縫過來量一量身形,好生的找繡娘做成了吧,也許還能趕在過年之前做成……”
“是……”管家連忙應下,自去了。
過年前,不光是宮中,朝中,連府中也是忙的不行,到處採買物資,各項的的事務都需要蘭氏應付,雖管家應去了大頭,蘭氏也是需要應付小頭的,所以,蘭氏現在也忙起來了。
筱竹道:“還好管家做事還算盡心,不然什麼事都光靠夫人首肯決定,只怕忙的飯也顧不上吃了……”
蘭氏笑了沒說話。
傅大人難得回家之時,聽到管家說了皮子之事,也是一怔,他心頭微熱,走到金蘭院中,對蘭氏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求,蘭兒,我這一生,得了你,是我之幸……”
蘭氏笑了,道:“老爺又開始胡說了。一點皮子罷了,而且還是老爺給的,我不過是借花獻佛,有什麼打緊……”
傅大人卻依然很感動,笑着道:“不止是一點皮子的事,以後這後院就讓你費心了……”
蘭氏似笑非笑,專注的看着他,她知道此時的傅大人對自己算是徹底的放了心。
放心,呵,真是諷刺啊。
“馬上就要過年,開春化凍之後,皇上已與我說過,要我出征,蘭兒,邊疆寒冷,我捨不得你去,所以,你守在家中可好?”傅大人道:“我怕你的身子受不了長途跋涉和那邊的氣候,而且最重要的是,那邊物資匱乏,你的身子也沒有條件保養,留在京中是最好不過的……”
蘭氏吃了一驚,道:“又要出征,老爺,邊疆又如此不穩嗎?!”
“嗯,外族總是一個隱患,他們越發囂張,邊疆牧民頻頻被滋擾,被殺害搶去物資,聖人讓我去平定邊疆,這也是立功的機會……”傅大人道:“這些朝中之事,你也不懂,你只專心呆的家中就好……”
“老爺什麼時候回來?!”蘭氏道。
“不知,我已有許久未出過徵,算起來也有十年了,這十年中,不知外族現在發展到何種地步,所以,我並不知,也許三五年,也許……六七年,也難說……”傅大人道:“戰事一旦開啓,一切就都說不好了……”
蘭氏一聽,便淚如雨下,道:“……老爺,我捨不得你……”
“我傅家人,死亦爲鬼雄,哪怕是死,也得死在沙場,我儘量活着回來,我雖對外族之事有十足信心,但疆場之事,一切都難料生死……”傅大人道:“若是我有任何不測,好好養大我們的兒女,我也就放心了……”
蘭氏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傅大人看她哭成了淚人兒,也知她是情真意切,捨不得自己,便心頭一熱,道:“蘭兒……”
蘭氏哭的淚如雨下,道:“……老爺不要這般說,若是老爺有事,我也隨了老爺去了……”
傅大人眼睛一酸,呢喃道:“……蘭兒。”
傅大人再是男子,也是有柔情的,現在看到蘭氏成這樣了,他便更是心疼了,道:“別哭了,若說有捨不得的,我唯一捨不得的便是你……”
蘭氏撲進他的懷中,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傅大人好一陣哄,兩人自是柔情繾綣。
第二天一早,傅大人離開之後,蘭氏坐了起來,熬着兩隻眼睛坐在牀007上發呆。
筱竹進來後,道:“夫人,你再歇一會子吧,別熬壞了身子,也別胡思亂想了……”
蘭氏道:“老爺要出征了,至少三五年才能回來,鎮守邊疆,平定邊疆哪有那麼容易……”
筱竹吃了一驚,那銅盆咣噹一聲就掉在了地上,水灑了一地,沾溼了裙角也顧不上了,她撲了上來,低聲驚恐的道:“……夫人,若是老爺一走,這京城絕對是是非是地啊,夫人,你唯一的憑仗便是老爺,若是老爺不在,太太她想做些什麼,輕而易舉,太太雖被關在佛堂,可林家勢大,到時等三五年過去,一切就都晚了,不光夫人與我,就連哥兒和姐兒也……”
蘭氏看着她,道:“那你說,該當如何?!”
筱竹哭的不行,握了握拳,道:“夫人,不若帶着哥兒和姐兒去邊疆,一同去出征……”
“邊繮雜亂,我怕哥兒姐兒碰傷,或是,長途勞累,他們兩個年紀小,我更怕折在路上,我自己倒是無所謂……”蘭氏道:“只是哥兒和姐兒,絕不能冒這種險,況且大軍出征,不得攜帶家眷,這是軍律……”
“那怎麼辦?!”筱竹哭道:“夫人,你可要想個辦法纔可以,不然等老爺開了春一走,夫人可怎麼辦呢,就是任人宰割。太太可是一隻猛虎,沒有老虎在京城壓着,夫人怎麼鬥得過她?!”
蘭氏咬了咬脣,眼圈卻微微紅了,良久才道:“……我原本以爲我等得,等到老爺建功立業,功勳顯赫,超過林家之時,可是萬萬沒料到,一切早等不得了……筱竹,你說我該怎麼辦?!”
筱竹一時間也沒了好主意,她只知道,一旦老爺離開,就麻煩了。
筱竹急的不行,但看蘭氏一副呆掉的樣子,怔了怔,道:“……夫人,可是捨不得老爺?!”
蘭氏渾身一怔,竟然發起抖來,臉色發白道:“筱竹,我原以爲我對他已經沒有感情了……可是,一想到他會戰死沙場,我以後再也看不着他,我竟然怕的渾身發抖,筱竹,我對他還是有些感情的,爲什麼還會有感情呢,我原以爲我對他沒有了,什麼也沒有了,只有利用……筱竹,我現在很怕,好怕好怕……怎麼辦呢?!”
蘭氏哭成了淚人,筱竹也是渾身呆怔的看着她,隨即悲從中來,道:“這些日子夫人的苦,我都看在眼中,我知道夫人不過是嘴硬罷了,心雖死了,卻只是一半,還有一半,夫人硬是壓住了感情,我知道夫人對老爺還是有感情的,我都知道……夫人不必苦苦壓抑自己,當初用情至深,哪能說放下就完全放下的,如今眼見老爺出征,心中難過,也是應當的,夫人不必過多苛責自己,夫人沒有錯,”
蘭氏淚如雨下,撲在筱竹懷裡,哭的十分傷心。
“……爲什麼我對他還有感情,明明我的女兒,受到這麼大的傷害,可我還是沒有出息,竟然還是放不下……”蘭氏十分難過,甚至可以說是十分自責。
因爲她心中還餘存對老爺的感情,而對女兒,對自己的自責。
她愛,所以,她恨,她自責,所以她無法放過自己,日日煎熬難過。
“夫人,事到如今,如何想辦法保住哥兒姐兒和安危才最重要,老爺一旦出征在即,到時一切都來不及了,三五年的時間變數太大了,留府中留不得,出征也出不得,這天下,我們主僕去哪兒,纔有容身之處呢?只怕林家,都放不過我們,夫人,到如今可如何是好?!”
蘭氏怔了怔,道:“我心下已有計較,唯一之計,只有苦肉計了……”
“苦肉計?!”筱竹心中咯噔一聲道:“夫人,難道你又要拿自己的身體做文章?!”
“我想賭一次,”蘭氏低喃道:“這份感情,我真的很捨不得,我知道我很沒出息,可我還是捨不得,十分捨不得……”
筱竹說不出話來,只是驚恐的看着她,蘭氏似乎已經下了大決定。
“若是賭贏了,這份感情,我也不會再放下,而太太也會受到懲罰,再也沒有能力能傷害到我們二人……”蘭氏道:“若是賭輸了,還是拿太太沒辦法,以後,我的手段,也只能針對太太了,我知道老爺靠不住……”
看着蘭氏孤注一擲的眼神,筱竹吃驚的道:“夫人,你想做什麼,你明明心中也清楚,老爺他是絕對靠不住的……你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