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淚珠就滾滾而下。他只覺得難受,一個人可以爲了國家大義,爲了君王信仰能連命也不要嗎?!
毒聖見他發呆,也沒說話。
傅宇恆動了動脣,到最後連手都哆嗦起來,道:“可恨我不懂陣法,不然也能爲慕相分擔一些,慕相他,他……”
他有心想問,卻連開口都不大敢,甚至隱隱的有些害怕聽到不利的結果。
“有我在,他死不了……”毒聖道。
“先生,還望先生盡力救治慕相,如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儘管開口……”傅宇恆紅着眼睛道。
毒聖也知他是真心,看他眼圈都紅着,心中的氣怒淡了一些,道:“他雖暫死不了,但是以後身體會大不如前……”
傅宇恆怔怔的坐了下來,看着慕相,心裡難受的很。
毒聖道:“他是爲蕭沛才這樣,我總不能看他不要命救的人出事,你在這兒守着他,我去看看你們的皇帝……”
說罷便徑自出去了。
傅宇恆喃喃着,道:“慕相,怎麼就成這樣了?你這樣回京,姑姑她……”說着竟再也說不下去,心中越發的難受。
可恨他什麼也幫不了,偏偏眼睜睜看着,心中只越發的難受,這種感覺真的糟透了。
毒聖到蕭沛帳篷中,也不朝上皇行禮,對他的怒目而視,也視而不見,小內侍見到這氣氛,更是低了頭,連呼吸都放輕了些。
毒聖徑自給蕭沛細細的把了把脈,也沒說話,只走到桌上拿起紙筆,開始寫藥方。
上皇壓抑着怒氣,平靜的道:“如何?!”
“死不了,休養一段時日即可……”毒聖道。
只得這麼幾句,上皇又哪裡能放心,便忙道:“沛兒何時能醒?!他的身體真的沒事嗎?!朕看他吐血了。”
毒聖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道:“他確實無事,雖現在虛弱,但是休養一段時間,身體只會更比以前強壯,他在地底得了機緣,已與以往不同了。”
上皇將信將疑,卻鬆了口氣。
毒聖終於忍不住,淡淡的道:“雖然我很不喜歡蕭家人,但我更不喜歡你,上皇,你知道嗎,你與蕭沛真是完全不同的人,真不敢相信你們是親父子,呵……”
毒聖嘴角掛上一抹諷刺的笑,道:“你只顧着關心你在乎的人,蕭沛如此,是慕無雙拿命換來的,幸而慕無雙輔佐之人不是你,否則我管他去死……”
毒聖顯然是忍了這麼久,忍不住了。
上皇心中怒氣陡然而升,什麼你啊我啊,竟如此不恭。上皇大怒,沉聲道:“……放肆!”
他既使開了口,上皇關心的還是他的態度問題。
毒聖也懶得與他說了,開了藥方就給了小內侍,道:“去抓藥熬藥吧,一日三次……”
小內侍戰戰兢兢,接過來便忙貓着腰躲出去了。
他出來看到小豆子,喃喃道:“裡面好可怕……”
小豆子這些日子一直中轉於各大城池之中,尋找藥物等,也是剛回來,一聽他這話,便急了,道:“陛下怎麼樣?!”
“陛下昏迷,這是藥方,豆公公,咱們先去抓藥吧,”小內侍低聲道:“上皇在發火呢……”
小豆子哪裡忍得住,也顧不上這些,便忙進去了,匆匆朝上皇行了個禮,頭也未擡便走到蕭沛身邊,看到他這樣,眼淚啪嗒嗒的掉。
毒聖也沒再與上皇說話,便出來了。
上皇臉色陰晴不定,這個毒聖,從前放肆,他就不計較了,如今竟越來越張狂。
即使是江湖中人,也有尊重朝廷廟堂之高的禮儀和敬畏之心。
他招攬了那麼多江湖之人,哪一個不是畢恭畢敬,只有這個毒聖,像個刺頭一樣。做了事還要刺人一番,簡直是……就這麼看不上蕭家人嗎?!竟如此不敬。
上皇氣的不輕,臉色十分難看,見小豆子在哭,便心生厭煩,踢了踢他道:“哭什麼喪,給朕閉嘴!”
小豆子吃了一驚,嚇的噎住了。
上皇已經暴怒的出去了。
小豆子紅着眼睛道:“上皇吃了火藥了嗎?!皇上,你可要快點醒,奴才真想皇上,皇上好不容易纔找到了,以後奴才再不離開皇上一步……奴才這幾個月到處週轉找皇上線索,後得慕相之信,就沒及時回來,一直在找好藥材,這一次奴才倒真找着了不少,以後給皇上補身子,聽說有幾味是十分難得的,宮裡也沒有,是邊關與草原附近纔有的好東西,十分稀少,奴才一會兒給毒聖先生瞧瞧可有用得上的,皇上,您可一定要快點醒過來,聽信說皇后娘娘生了龍鳳雙胎,皇上可要快點好起來,奴才一起與您回京,看着小公主和小皇子長大,可好?!”
小豆子之前那麼多擔心,現在全化爲喜氣,喜極而泣。
上皇出來後,慢慢的怒氣才消了些,想到毒聖說的,一時一怔。
好一會兒才決定去看一看。
走進帳篷裡,只有傅宇恆在,傅宇恆眼眶紅着,上皇便是一怔。
“怎麼回事?!”上皇道。
傅宇恆定了一下神,道:“慕相身體大損,若沒毒聖先生,怕時日不久……”
上皇這才真正的被震撼了,他走近慕無雙,才發現他雙鬢上的白髮根,一時心中莫名的悲傷涌上心頭。
這世上莫非真有如此癡傻之人,只爲一忠義二字,只爲一知己二字便能豁出去性命嗎?!
上皇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感受,怪不得毒聖會說的這麼難聽。這麼不滿自己。
任誰如此,都不會舒服。
沛兒能得慕無雙如此真心以待,的確勝己百倍。
倘有一天他如此,只怕沒有忠臣良將這樣待自己。
上皇現如今也不知心裡做何感想,只是想到沛兒確實是比自己強上不少。他以往很不認同蕭沛不分君臣對臣子交心的心思,現在,他也愣是改變了自己心內的想法,原來一直豎起心理防線的是自己,保護了自己的同時,也將很多真心之人拒之門外……
沛兒,很好,他做的很好。
上皇神情有些哀傷,喃喃道:“慕相是忠義之士。”
傅宇恆沒說什麼,兩人一坐一站,也是無言,他們本來就沒什麼話說。
過了一會兒,毒聖已經熬好藥進來了,看到上皇在,眼皮都沒擡,只是慢慢的給慕無雙喂藥,他要與傅宇恆合力才能喂進去藥。
上皇覺得自己多餘,便慢慢的退了出來。
難道自己錯的不可救藥嗎?!
他總是下意識的握緊拳頭,想要將一切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可是,到最後什麼也沒得到,什麼也沒控制住。控制得住局勢,卻控制不住人心。
可是他習慣了這樣,根本無法鬆開手。
上皇心裡有點難受,對自己這麼多年的經營,有點恍然,有點疑惑,可是,活到這把年紀,想要放鬆心態,已經做不到了……
上皇見蕭沛平安,已萌生了一些退意。
如今一切都很好,不如,遠遁於江湖罷了。
上皇來到蕭沛帳中,見他眉頭舒展,一切都好,呆坐了一會,纔對小豆子道:“好好照顧皇上……”
“是,上皇。”小豆子道。
“沛兒若醒來,就說朕去邊疆看看邊族開戰之情境,”上皇道。
小豆子哪裡敢反駁,恭敬的應了一聲,道:“是。”
上皇便出去了。
出來後,才覺身邊竟無一真心之人,唯一真心之人,也只大太監了吧,只是他偷走了小皇子,只怕大太監也不理解,甚至是不認同的。想到他善良的性格,只怕如今更疑惑。
省得他來到自己身邊嘮叨。罷了……既要遁於江湖,孤身一人也罷,他自己武功難有敵手,能有什麼事?!
先去邊疆看看,再去找自己的皇孫,以後有他的孫兒陪伴,他這個老人,也不算寂寞了。
因而放下心,丟下這裡一切,離去了。
蕭沛是累極昏睡,慕無雙是內裡都被掏空了,一時更是沒醒。
蕭沛第二天就醒了,醒來便要看慕相。小豆子只好扶着他來了慕相這裡。
蕭沛看到慕無雙的白髮根,以及他昏睡的情景,心裡難受的厲害,定了定神,道:“慕相如何?!”
毒聖聽出來他的喉頭有些哽,態度也好了一些道:“暫無事,已無性命之憂,只是以後身子骨要差些……”
蕭沛的手緊緊的握住了腿上的衣襬,看着慕無雙這樣子躺着,如此虛弱,心中內疚又痛惜。
“陛下,慕相必不想看到陛下爲他如此,陛下,你身子骨還虛着,要好好休養纔是,回京之事,再往後延延吧……”傅宇恆道:“待慕相好一些,陛下也好一些,可好?!”
蕭沛眼睛發酸,道:“……好。待慕相身子好些,朕與他一道回京,朕一定勤於政事,不讓慕相過於勞累,讓他好好休養,完成所有志願。”
“以後臣也會幫着陛下。”傅宇恆紅着眼眶道:“慕相只稍指點即可……”
蕭沛起了身,給毒聖一拜,道:“還望先生多費心照看慕相,慕相的身子全拜託先生了,慕相是國之棟樑,是臣民的功臣,更是朕的左膀右臂,萬萬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