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貴太妃一聽,便覺棘手,已是明白了她的來意。如今節儉,怕是皇后也想要扯她下水,行節儉之事了,只是這麼得罪人的事兒……
宮中的貓膩歷來已久,況且這也是一直守着份例,人人心照不宣。現在若要動,自己纔是真的惹了一身的騷。
若說要她動這個手,就得要看皇后能出多大的價碼了……
最重要的是,一旦她動手,以後就是被綁在皇后這條船上了,她到底穩不穩,貞貴太妃其實還有點猶豫。
“就拿白菜來說,年前二文,宮中採買卻是二十文,如今過年白菜漲到六文,宮中只怕也翻了幾番,反倒讓他們還賺了不少,貴太妃,你說說這中間的人吃了多少銀子進去,若說中間之人吃些銀子,也無可厚非,只是,吃這麼幾十倍,吃相也太難看……”皇后道:“皇上在宮外就發了火,一回宮就去處理政務了,我想着他必是要動內務府的,只是皇上來動,怕是又引人大動干戈,我想着內務府一直都是貴太妃在掌管,不如貴太妃出面,再由上皇下一道旨意,這件事也就好辦了……”
“怎麼個辦法?!”貞貴太妃道:“這實是難吶,這些內務府後面的人,早已經形成了份例,若說撤了他們,再換新人,又是一項折騰,不僅折騰,他們怕是還要生事……”
“生事也不怕,有皇上壓着呢,那些帳本一下去,不叫他們關進大牢,便已是恩赦了他們,我想着減少一些中間過手的人等,便也能省去不少銀子,還拿白菜說事,宮外二文,我們宮內,頂多四五文,中間翻一兩番頂天了,這些銀子叫中間人拿也夠分了,他們辦差也能盡力……若是再如此下去,內務府的銀子倒不是養了宮中的這些貴人,全是養了中間的那些蛀蟲了,宮中每年消耗多少銀子,竟是有多少進了他們的口袋,想一想,竟是巨數……”傅傾顏笑着道。
貞貴太妃若有所思,便沒有開口。
“貴太妃覺得呢,若是貴太妃實在覺得爲難,我與皇上只是麻煩些,只是要越趄代袍了,到時萬一驚動貴太妃,還請貴太妃見諒。”皇后笑着也不急,只是端了茶碗抿了一口茶。
貞貴太妃卻在想,若是真讓皇上與皇后出手,怕是她以後掌管內務府的活計保不住。
如此一想,也深知怕是她真得攪在渾水裡了,反正她無牽無掛,也不怕哪一天會被牽連。
罷了,豁出去也沒什麼了不得的。
貞貴太妃一笑,道:“如此,還請皇后與皇上先擬個章程出來,我好動手,皇上與皇后也是繁忙,這點小事,不如我去請示了上皇,一併做了罷……”
皇后笑道:“貴太妃果然深明大義,有貴太妃幫忙,真是太好了。”
貞貴太妃一笑,道:“那我便等皇后的章程。”
皇后又說了幾句,這才告辭。待她走後,宮女有些不安的道:“要動內務府,是吃力不討好的事,這得得罪多少人吶,這宮裡宮外全都是沾親帶故的,以後,娘娘可怎麼做人?!”
“她來找我,就是看中我無牽無掛,她呢,也不依母族,所以根本毫無顧忌,內務府的人往後真的難做的,這宮裡還未進新妃,誰能領了這個差事去?!也只有正兒八經的做正事了……”貞貴太妃道:“皇上不納新妃也好,也省的有人在內務府玩那心眼,儘想法子坑大內的錢去……罷了,我就淌了這渾水,看樣子,想明哲保身是不可能的了,如今上皇看我本就不喜,若是這差事能進了上皇的眼,也許本宮往後……又能得了青眼。如今吶,本宮得跟着他們走,看他們走我的路,過我的日子,若是跟的緊了,往後這日子纔好過……”
貞貴太妃這話說的卻像自言自語,宮女心中替貞貴太妃有點不甘,可到底也沒其它法子。
果然,章程一來,她便去見上皇,上皇果然很高興,便下了旨意。
貞貴太妃便辦了。
這個年,果然人人都沒過好,宮裡宮外的都動靜極大。
只有蕭沛心中清楚,這些人不想讓他過好年,他也不讓他們過個順心年。這樣才叫公平……
蕭沛對傅傾顏道:“那次在宮外抓起來的那個人,沒有防備,竟在牢中自盡了,此事實在邪門的很,看來京兆衙門也不是如鐵桶。”
“怎麼死的?!”傅傾顏吃驚的道。
“審了幾天,他什麼也沒說,咬緊了牙關,後來就上吊死了,審問牢中人,也無人說去過人看他,可是朕卻知道關押犯人時,換上了囚衣是沒有腰帶等物品可以上吊的,他的那根腰帶哪兒來的,我一清二楚……”蕭沛咬牙道,“這些衙門裡的人陽奉陰違,我真想將他們審個清楚……”
“既已打草驚蛇,就不必再查了,大過年的,只會弄的人心不穩……”傅傾顏道:“不管怎麼樣,此事他們定也會有所收斂。”
蕭沛道:“我有些不甘心。”
傅傾顏道:“何必在意他們說我什麼,隨他們去吧,不會鬧大的,不過都是些市井之言。”
蕭沛輕輕的喘了一口氣,抱住她道:“我只覺得你與我在一起,很委屈,受了這麼多誹謗。”
“這些不算什麼,有你的心我覺得什麼都值。”傅傾顏道。
“好了,別生氣了,快過年了,好好的準備過年吧……”傅傾顏哄他道。
蕭漬的臉色這才轉緩了一些,他只是聽到那些,心裡就難受,他深愛的人,他只恨不得將一切好的給她,結果帶給她的卻是這樣的誹謗和流言。
若是她不與自己在一起,也許不會受這麼多關注和連累。
到底是他連累了她。
“還生氣呢?!”傅傾顏捏了捏他的臉,笑着道:“最近內務府也整頓了出來,宮裡宮外雖有怨聲一片,可到底,以後內宮事務也能清明些,倒也是好事。此事還得感謝貞貴太妃,以及父皇……”
“父皇最近有這件事做,也少煩了你我……”蕭沛道:“只是年後,還是逃不掉……”
傅傾顏笑着沒說話。
“藥草也收了不少上來,去邊關的醫者也募齊集了,我已派侍衛送他們上路,有這些人在,多多少少的能幫一幫毒聖的忙,很多的軍士也能在條件差點的地方,至少有一條活路,哪怕落個殘疾,也是人命,待以後戰事畢,再妥善安排他們開墾種田,卸甲歸田……”蕭沛道。
“給他們娶上媳婦也是不容易,他們自小參軍,能活下來的,怕是年紀大了,長年征戰,身上多少有勞疾,分了田地錢銀給他們安置,怕是也不好娶媳婦,朝廷也要有明旨纔好,”傅傾顏道。
“嗯,這些我都會細想一想……”蕭沛道:“前線也有不少受傷退下來的,死去的記在功勞薄上,安恤家人。受傷的,賜錢銀,田地,安置下去,再免十年稅收,顏顏,邊關不是有不少流民嗎,他們也需安置,若是能出個法子,將二者結合起來,也是好事……”
“你的意思是,讓這些退下來的軍士娶了流民中的女子爲妻,再安置其家人?!”傅傾顏道:“這倒是個好辦法,只是流民願意有嫁女的,也要有恩典纔好,總不能叫他們一家子吃軍士一家的,”
蕭沛點點頭,道:“我先讓上書房擬個章程出來,以後再待實施,只是流民必須要好好安置纔好,發糧終歸不是辦法,奪回十二城後,他們可返回家園,歸還以前所有田產,若是有退伍的軍士也有在那安置田地,與流民結姻的,朝廷兩邊都有恩賜,如此,人心便能安定下來……”
“此法子甚好。”傅傾顏道:“具體的事例還得與大臣們商量商量,給多少田地,給多少錢糧,以及少收多少稅都要好好算一算纔可,畢竟往後有許多軍士將要卸甲歸田……”
“是啊,”蕭沛道:“若是他們爲國打仗後卻孤老一生,沒個家,給再多錢,以後也守不住,或是染上酒癮或賭癮,有個家,到底是不同的,朝廷也能省些心,不再怕他們以後會聚衆生事。”
“如此倒解決不少問題,”傅傾顏道:“若是有願意去開荒地的,多賜些銀兩和荒地,也能解決很多荒地無人耕種的問題了……”
“對對對,荒地二十年都不必交稅,況且荒地一向稅也少,以後開出來,便能安置許多民衆……”蕭沛道:“這些有了章程,便能一點點的實施起來。”
“以後大鳳朝一定會越來越強大……”傅傾顏低聲道。
“嗯。”蕭沛道:“我與慕先生寫信說了這些事,只是說的都比較亂,他看了,必也知道我的決心,他現在有戰事,我只讓他無事時可以琢磨琢磨,他一向點子多,必能有更好的章程……”
傅傾顏笑着點了點頭,道:“今年宮中的年氣怕是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