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竹拎了湯蠱跟上她,笑着道:“還好娘娘不必處理宮務,有貴太妃幫着處理這些,娘娘也能輕便些,只着手處理新政錢糧事宜了。”
傅傾顏道:“這段日子也辛苦貴太妃了,回去後挑些禮物送過去,多謝她操勞……”
筱竹笑道:“我記住了。”
傅傾顏道:“只願錢糧夠用,能支應前線三五年的戰事。”
“三五年?!”筱竹一怔道:“要打這麼久嗎?!”
“所以才擔心不夠,光靠跟商人借不是辦法,所以昨日我與皇上商量了,如今國庫空着,只能想辦法去查收……”傅傾顏道:“三五年的確估長了一些,時間短更好,只是,要做一個最壞的打算,籌夠三五年的錢糧,哪怕戰事用不了這麼多,這期間裡,若是有哪一個地界,出了什麼天災,至少這些錢糧也能去應急,總不能到時一無所有,更是麻煩……”
“娘娘所慮極是,的確是深謀遠慮。”筱竹道:“一旦天災,遭難的便是平民百姓,太苦了。”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啊……”傅傾顏微有感慨。前世的她雖出身王侯之家,可是,卻始終被人踩在腳下,過的日子,只怕也比平民百姓更差些。
平民百姓雖苦,到底只是日子苦些,可是她不止是日子苦些,更是心累。
但也是因爲她體會過那種苦,才能想到更多。那些天天錦衣玉食之人,只怕也想不到這些,只會問出何不食肉靡這種笑話來。
她在傅府後院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最大的心願,便是希望下一世,能出身於普通人家,至少不會受人如此欺凌。
可是想想,那時她到底是太天真了。底下的百姓,又何嘗不受盡人欺凌?!
走到上皇寢宮時,大太監看到她,便笑道:“娘娘來了?碗蠱給老奴罷,老奴也進去通報一聲,看看上皇可見娘娘……”
傅傾顏苦笑,知道上皇怕是現在還恨着她呢,便忙道:“今天來不止是給上皇送湯,還有兩件衣裳,上皇若是肯見就見我一面……”
大太監聽了便進去了。
上皇端了湯碗便喝,也從不發出一聲贊聲,只是大太監知道這湯怕是挺好喝的,上皇心中應極是受用。
“上皇,皇后娘娘還等在外頭呢,說是還有兩件衣裳要送給上皇……”大太監道。
上皇冷笑一聲道:“送湯就罷了,如今還送起衣裳來了?!怎麼,她想用糖衣炮彈讓朕原諒她?!”
大太監道:“也許是娘娘關心上皇罷了,上皇,見還是不見,若是不見,老奴去回了她,也省得叫她等着……”
上皇橫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會幫着她說話。”
“老奴不敢……”大太監忙笑道。
“行了,叫她進來吧……”上皇懶懶的道。
大太監聽了便忙讓人叫她進來了。
傅傾顏一進來就跪了下來,道:“給父皇請安。”
“起來罷,你身子纔剛好,若是來朕這兒跪出個好歹來,怕是皇上又得怨朕……”上皇不冷不熱的道。
傅傾顏也不敢多說什麼,便依言起來了。
“你說有衣裳送朕?!”上皇道。
“正是……”傅傾顏從宮人手中接過兩件衣裳,道:“這是兩件棉衣,兒媳知道父皇有裘衣可穿,可是這棉衣十分禦寒,也柔軟乾淨,雖不及綢衣華麗舒適,但是也十分溫暖宜人,父皇若不嫌棄,便收下,這是兒媳叫宮人趕製出來的,用的是上好的細棉,父皇若喜歡,兒媳到天冷時再給父皇趕製幾件,可好?!”
上皇看着她,叫大太監給接了過來,道:“的確厚實暖和,也柔軟,前方軍士的軍衣可也是這樣的!?”
“正是……”傅傾顏道:“兒媳和皇上已讓內務府趕製着往前線送去了,再苦不能苦了前線的戰士,總不能叫他們挨餓受凍。所以,用的都是好棉,朝廷也因此欠了商人不少銀錢……”
上皇聽了默然不語,手撫着盤子裡的棉衣,頓了頓,道:“宮中與內府大臣們的確過於奢侈了些,如今朝中缺錢,前方又缺衣少糧的,朕如何心安。罷了,傳朕旨意,從今日起,宮中各處用度皆減半,朕今年也不裁製新衣了,各大臣們的俸祿等也都減半,省下的銀錢送到皇后處,一併歸總了支應前線戰事……”
“是……”大太監應了一聲。
“父皇這兒不可減,不然兒媳與皇上心中實在難安……”傅傾顏道。
上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別思量着朕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送這兩件棉衣來,不就是爲了這目的嗎?!諒你一片爲國之心,朕不與你一般計較,行了,別在這礙眼,回你的寢宮去吧……”
“是……”傅傾顏討了沒趣,也不生氣,便徑自退下了。
上皇道:“她倒是會打算盤,打到朕這兒來了,這丫頭倒是聰明,哼,知道皇帝不能發這道旨意,省得有人說他刻薄小器,如今盤算到朕頭上來,也不怕大臣們說朕小器。估計她是想,朕做了一輩子寡恩之君,到老了退位了再發一道,惹怒大臣們也不礙事,哼……”
“但娘娘也有一片孝心,瞧這棉衣,多精緻?”大太監道:“娘娘也是一片心疼皇上的心思,沒了法子,這纔打上皇的主意呢。”
“宮中用度已經減過,如今再減,只怕得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了,”上皇道:“大臣們私底下還不得罵死朕啊,這個丫頭,哼……”
上皇虎着臉十分不高興,道:“朕道她又是送湯又是送衣裳的,原來是在這等着朕呢……”
“上皇,娘娘到底也是一片孝心……”大太監道。
上皇虎着臉,顯然不大高興,喝盡了湯,就不說話了。
大太監知道他雖生一時的氣,怕是心裡對皇后這一舉,也是極贊同的。
只是一直置氣罷了。
上皇眼珠轉着,大太監一看就知道他定是尋思着也給皇后找點麻煩受受。向來上皇都是最小器的人。
出了上皇寢宮以後,筱竹才低聲道:“娘娘這樣做,只怕上皇要氣的不輕,又得遷怒於娘娘了……”
傅傾顏道:“都是爲了前線好,父皇再生氣,也只是一時的,不管怎麼樣,都是爲了國家好。”
“但願如此吧,只是上皇都開始穿棉衣,怕是大臣們都得捨棄綢緞衣裳,也得穿棉衣了,大臣們若知道這主意是娘娘出的……”筱竹道:“又得怨聲載道。”
“得要看看上皇肯不肯背這個黑鍋了,大臣們敢罵我,哪裡敢罵父皇,我這也是沒辦法,這纔想到父皇那裡去的……”傅傾顏苦笑道:“原來就虧欠父皇的,如今怕是又得罪他了,以後怎麼彌補啊,真是頭疼。”
“娘娘您呀……”筱竹搖搖頭,道:“討了個這種苦差事,引的上皇不高興,大臣們又不高興……”
“若不是心疼皇上,我又何必討這苦差事做?”傅傾顏道:“只是國家缺錢,若不省一省,萬一真的有天災,那時又怎麼辦,新政剛下去,想要看到收益,至少要一兩年的功夫,只是如今迫在眉睫,缺錢了,就沒辦法了,只能找到這種辦法……”
筱竹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陪着傅傾顏回去繼續去處理事務。
上皇一發明旨,果然大臣們臉色都黑了一黑,心下到底是不高興的,只是不能指責上皇,只能忍着。
歸帝心下忍着笑,一下朝便來了上皇寢宮。
“瞧瞧你那黑心的媳婦,給朕出了什麼難題,都是你娶的好皇后,讓朕來背這黑鍋……”上皇十分不爽的發火道,“朕就知道她送湯送衣裳的不安好心。”
“可父皇不也願意這麼做嗎,若不然也不必發這道明旨了……”歸帝笑着道。
上皇哼了一聲,道:“不都是爲了你,不然朕何至於此?!”
“父皇,皇后也是爲了我,父皇也是爲了我,既然都是目的相同,父皇就別與皇后置氣了,現在該操心的是這些大臣們,個個敢怒不敢言,一聽減用度,就十分不高興呢,特別是那些守舊重臣們。”蕭沛道。
“他們也是尸位素餐……”上皇道:“若是不成就換了他們,俗話說一代天子一朝臣,等你的學子們歷練出來,也該是頂上來的時候了,若是那些老臣非要倚老賣老,也不必給他們留面子,只說是朕的旨意。”
“是,兒子明白了。”歸帝笑着道:“皇后給父皇熬的湯,也比給兒子的還要用心些,便是棉衣,也只父皇首得了兩件,兒子這兒還沒有呢。”
上皇臉色黑了黑,哼了一聲,道:“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呢,你要想要,自己拿去……”
歸帝笑着道:“這就免了,這是皇后給父皇的,父皇若不喜歡就壓箱底了,也不打緊,”
上皇便不說話,雖然發了明旨,到底心塞塞的。心裡的這口氣出不掉,他就彆扭,不高興兒,就想給誰使點絆子,也讓別人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