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腦子裡跟明鏡一般,死死的盯着傅傾顏。
傅傾顏早料到他會懷疑自己,她竟也不懼,下了座,下了丹陛,撂開鳳袍,往下一跪,竟一句也不說。
這是承認了?!
上皇臉色已是發黑,他憤怒的握緊龍椅上的金色龍頭,道:“……歸帝的感情,竟成爲你利用的籌碼,好一個傅傾顏?!”
蕭沛吃了一驚,看到這一幕,也已是顧不得了,也跪了下來,道:“父皇,求父皇開恩……”
歸帝眼露哀求。
上皇心中更是劇震不已,道:“傅傾顏,你是否是有恃無恐,知道新帝定會庇護於你,所以你連遮掩也懶得遮掩了?!”
傅傾顏擡起頭,看着上皇,道:“父皇,兒媳的確有算計,可兒媳也想要揭出真相,兒媳更想報仇……”
她扣了一首,道:“此事是由兒媳一人所爲,父皇若要罰,兒媳擔着。”
“做了這樣的事,竟還能這樣有恃無恐,好,好好……”上皇氣的劇烈咳嗽起來,似乎能吃了她。
以往的好感,竟全都不見了。
“傅傾顏……”上皇咬牙切齒大怒不已。
歸帝大驚,忙膝行上前抱住上皇的膝道:“……父皇,兒子今日剛剛登基,剛剛封后,求父皇開恩。不要剛封后,又廢后……兒子寧願失去一切,也不願失去傾顏……”
上皇氣的真是發了昏,恨恨的盯着歸帝怒道:“你可知,你可知她幹了什麼好事,她在利用你母后的事想要害太皇太后,想要報仇,她如此目的不純,攻於心計,這樣的女子,怎可爲後?!”
“在兒子心裡,她不單是皇后,是兒子的妻……”歸帝道:“兒子知道父皇與母后情深義重,可兒子與她也是如此,她先是妻,再是後,若兒子不是皇帝,她便不是皇后……”
上皇道:“你糊塗!你在威脅朕不想當這個皇帝嗎?!你想有違天命,有違今日剛立的誓言嗎,你還記得你在上天與列祖列宗面前說過的話嗎?!”
“兒子記得……”歸帝道:“可兒子也知道,兒子最想要的,只是最單純的,是父皇不曾實現的,兒子怕……”
上皇氣的閉了閉眼睛,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他見蕭沛如此袒護傅傾顏,見她這般有恃無恐,更是深恨不已。
是不是因爲如此,她才這樣不懼不怕?!
這樣的女子,會不會是蕭沛看錯了,連他也看走了眼!?
“沛兒,她爲其母如此,而你呢,爲你母后,竟然還是這般不氣不怒嗎?!”上皇道。
“兒子也想念母后,可是……”歸帝心中發苦,深深的看了一眼傅傾顏道:“兒子雖怨她不與兒子商量此事,可是,她也是被逼無路,才走這一步,蘭夫人與皇后母女情深,她一時接受不了,兒子理解……”
“你……”上皇氣的連話也接不上了。
大太監忙來給他順氣。
上皇臉色發青,死死的盯着傅傾顏,道:“沛兒遲早毀在你這個女子手上……”
蕭沛跪地磕了一個頭,不喻自明。
上皇竟然狼狽的笑了起來。
而傅傾顏匍匐在地,沒敢看蕭沛,拳頭已是緊緊的捏了起來。到了這時,蕭沛第一反應還是維護着自己。
這樣的深情,她何以償還?!她甚至還親手給了他一刀子。
光說內疚二字,已經不夠說明她心中的痛了。
上皇看傅傾顏一副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又看着兒子維護的死死的樣子,只能呵呵冷笑起來。
他扶着大太監的手下了丹陛,看着似雲道:“……將你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一字一句的告訴朕,不許一字虛言,否則,朕叫你生不如死,誅盡九族。”
“是……奴婢不敢妄言。”似雲剛落音。外面已有宮人傳話道:“太皇太后尊駕到……”
太皇太后臉上還有些“病容”,本來裝病,可是這種時候,她也想來刷刷好感,再彌補一下母子之間已經破裂的感情,畢竟打斷骨頭連着筋,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是親生母子,再破裂,總能修修補補的。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進來以後才發現裡面的氣氛完全不對勁。
原本朝賀慶祝的大臣一個也不見,甚至連皇后與新帝都跪在地上,貞貴太妃甚至是避到很遠的位置。
貞貴太妃一看見太皇太后來了,便冷冷一笑,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老妖婆,等於終於這一刻了。你也有今天。
太皇太后看到她與以往完全不同的表情,心中也是咯噔一聲。
“這是……怎麼回事?!”太皇太后心中有點不安,遲疑的道。
上皇的眸已是陌生如利箭一般的盯向了她。
太皇太后萬分不安,上皇甚至是沒有叫她坐下來,殿內氣氛詭異,衆御林軍更是大氣也不敢出。
“元后當年嫁給上皇爲妻時,上皇還是皇子……”似雲道:“那時,太皇太后與元后的關係還是不錯的,直到後來上皇登基爲帝,卻獨寵元后,不思朝政,太皇太后當年深感不安,便心有防備……”
她越說,太皇太后的臉色越差,到現在她才聽出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心中的不安感更甚,甚至是發起抖來,尖利的叫道:“住口,哪裡來的賤婢,竟敢污衊哀家,更污元后,拿已故之人來說事?!”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太皇太后也不必如此緊張,若是虛言,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似雲詛咒道。
上皇眼眸凌厲如刀,道:“繼續說下去……”
“皇帝?!”太皇太后急道。
“如今朕已非皇帝,而是上皇……”上皇面無表情的道:“母后不如聽聽這宮女說什麼再行辯解吧?!”
“你竟聽信一個宮人如此行潑污之事,竟然也不肯信哀家嗎?!”太皇太后急道。
“信與不信,且看她怎麼說,母后也不必緊張,來人,端張椅子來,朕要太皇太后也聽着她慢慢的說……”上皇陰沉着臉道。
大太監大氣也不敢喘,忙應了一聲,去搬了椅子來。
太皇太后此時哪裡還有坐下說話的心思,站在那裡,神情莫名的盯着似雲,心神不定,整個人都幾乎沉浸在一場肅殺裡。
“後元后誕下二皇子,上皇喜愛遠超其它皇子,太皇太后深感元后爲後宮禍患,若是縱下去,定會誘的上皇成禍國亡君。”似雲還欲再說,太皇太后卻已是忍不住要上前來撲住她的嘴。
她越說,太皇太后的臉色越是發白,這是她心中最隱秘的往事。
一旦揭出來,她知道什麼母子情,只怕什麼也不剩了,她的兒子也會恨她入骨。
而這恐懼,就在今日實現,她擔心了這麼多年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如何敢讓這宮女再說下去。
太皇太后凶神惡剎,似乎是想殺了那宮女的心都有了。卻被同樣撲上來的上皇一把拽住,他的額上青筋直跳,暴怒道:“……讓她說下去……”
太皇太后聽着他的語氣,已是心驚膽戰,急急的抖着脣辯白道:“你相信母后,母后沒有,沒有……”
“只怕這話你自己都不信吧?!”上皇看着她的眼神,卻如刀如陌生人,恨不得千刀萬剮,才解其恨一般。讓太皇太后心驚膽戰。
她最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她的兒子,本身就是一個心狠之人啊,這麼多年爲帝的生涯,鍛的他的心性如鐵鋼一般剛硬,冷血,淬鍊的無情無性。
一旦拿出他骨子裡的後天培養的性子來,就連其生母也是心驚膽戰,驚嚇莫名。
“太皇太后遂想了法子,想要用慢性藥慢慢毒死元后……”
這下就連歸帝也是驚愕的擡起了頭,吃驚的盯着似雲。
上皇眼眸一縮,拳頭已是緊握起來,上面的青筋突了出來,大太監一看就知不好。
這是上皇多少年的隱痛,竟就這麼又被揭了出來,他又如何能夠承受?!
“她怕元后乍然去逝,引起懷疑,想嫁禍於旁人,又怕上皇會失去理智,牽連甚廣,只能暴斃……”似雲道:“可惜她還是用人不當,用藥太猛,結果並非慢性逝去,而是突然病逝,當年元后去的蹊蹺,而上皇更是傷心過度,根本沒有追查,這才一直到現在……”
上皇的喉嚨都在顫抖,眼前陣陣發黑,自己心愛的女子死於親母之手,呵。多麼諷刺……
“那你……”上皇的聲音啞的厲害,道:“……是如何得知的?!”
“當年的事情並不算隱秘,只是上皇關心則亂,當時並沒有察覺,先皇后當年母族勢大,尋到些蛛絲馬跡,並不難……”似雲道:“而當時太皇太后更需要先皇后母族幫襯,遂答應其母族,封先皇后爲後,待生下嫡子,可立爲太子……只是世事多變,太皇太后還未實現諾言,就被遷去五臺山,而先皇后也不得陛下的寵,自然就……”
“所以,這一切,全都是她安排好的?!”上皇聲音暗啞道。
歸帝發現上皇的情緒已是猛然不對,急的上前道:“父皇,息怒。快,請太醫來,別叫父皇怒急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