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些纔好,至少人心是齊的,以往再熱鬧,不過也只是虛熱鬧……”蕭沛道:“現在清冷些,待以後我們生下皇子公主,這宮裡有了小孩子自然就熱鬧起來了……”
傅傾顏看他眼睛發亮,忍不住親了親他。
蕭沛燦然一笑,眸璀璨如星辰,那些不好的心情也一掃而光了。
終於到了大年三十。
今年的除夕是個大好的晴天,無風,陽光也正好,一大早他們便起了來,去了太廟祭天。
蕭沛已經封了筆,只是今年有戰事,宮門未緊閉,只有八百里加急軍報才能報進去,其它的,暫時擱置,靜等過完年再說。
祭天過後,便是宮宴,今年人少之又少,除了上皇,與蕭沛傅傾顏,其它的只有貞貴太妃和新進的幾個太妃。
大太監之前還問過蕭沛要不要接行宮的其它皇子公主們以及宮妃們回宮過年,上皇卻是隱隱的拒絕了,只道:“叫他們過完年再回宮吧,初一再來,也熱鬧熱鬧,如今大統已定,各位小皇子們也有了分封,叫他們各過各的年就罷。”
大太監便照實的回了話。
行宮的太妃們原先還有想頭,一聽這話,便知再也無轉寰餘地,他們是被上皇給拋棄了。
上皇要了皇上那一家子,而他們這些小皇子,雖還未束冠,卻已是分了家的另外的家人了。
上皇一直都是偏心的,太妃們哭了一場,慢慢的也開始接受了這事實。
晚宴的時候,上皇身邊還跟了兩隻小動物,一隻白狐,一隻靈猴,那猴兒不大,只有普通的貓那樣大小,卻長的極是可愛,兩隻大大的眼珠子裡全是水潤,通人性,比白狐還會討人歡心,一直上竄下跳的,到上皇手邊時,卻又會變得十分乖巧。
蕭沛微微一怔,道:“這是哪兒來的?!”
上皇白了他一眼,道:“陵王世子送的,他也比你有孝心,瞧瞧,他去打獵,還知道打兩隻活物送與朕,你呢,獵的皮子,也沒朕的份……”
不過他沒有,皇后也沒有,上皇心裡還算舒坦。
蕭沛訕笑一聲,道:“父皇,等明年兒子再給打幾副白虎皮製成褥子送您。可好?!”
上皇沒理會他,摸着小猴兒水靈的毛,逗它吃東西,道:“唉約,這乖巧的勁,可比朕的兒子知心多了……”
傅傾顏聽了也是無奈一笑。請了安坐了下來。蕭沛道:“陵王世子,真是有心了……”
上皇道:“陵王年事已高,世子已束冠,如今既然陵王上了摺子,便讓陵子世子襲了爵吧,也全了老陵王的心。”
“是……”蕭沛自是應是,暗歎有禮物,果然有好處。說這兩隻東西是打獵得來的,他纔不信。
獵物一向極野,難馴,這兩隻分明就是訓練已久的,纔會這麼溫馴。
御膳房已是送了火鍋等年夜飯過來,只是並不怎麼豐盛,都是些清淡的素菜,只有上皇案上纔有一些鹿肉等肉食。
上皇一看這兩人吃的清淡又無葷,心下便有些不舒服。不過也沒說什麼。
上了歌舞,上皇道:“吃吧,待一會子,城外還會放煙花,別錯過了……”
二人點頭稱是。
貞貴太妃因爲內務府的事又省出不少銀子來,倒討了些上皇的歡心,上皇如今也不避忌她,偶爾也會找她說說話,打發時間了。
貞貴太妃知道,她在宮裡算是站住了腳。
她是太妃,是走是留是死是生的命運還是掌握在上皇的手中,她心中也是一清二楚。
貞貴太妃笑着爲上皇佈菜,道:“上皇,這肉質還算鮮嫩,上皇嚐嚐味道如何……”
上皇笑着吃了,又抿了酒,靠在榻上看歌舞,道:“你們吃你們的,不必顧忌朕,”
貞貴太妃笑應了,這纔回到自己位上開始吃年夜飯。
今年總算是清淨了不少,往年有多少皇子公主,宮妃們爭奇鬥豔,一頓飯吃的也沒什麼滋味。直到今年,她纔算知道年夜飯是個什麼滋味了。
其它太妃們到了現在也不敢說話,只是端坐於位置上,只是卻偷偷的打量着皇上和皇后,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樣。
貞貴太妃冷笑一聲,吃着碗裡的,還想看着鍋裡的,也不怕吃撐了。
天色漸漸晚了下來,上皇突然對皇后道:“過了年,皇后也及笄了,便讓貴太妃爲你主持加笄之禮。”
“是,父皇。多謝父皇記掛……”皇后道。
“嗯。”上皇不冷不熱的道:“待及笄之後,要與皇帝恩愛,做一國之母的典範。”
“是……”傅傾顏聽出其中有深意,卻恭敬的應了一聲。
“父皇,兒子敬您一杯……”蕭沛上前一步,道:“這些年父皇培養兒子,養育兒子辛苦了……”
上皇微微一怔,心中也有所觸動,舉起了杯。
蕭沛眼中全是感激和敬愛,上皇的眸中也露出一抹慈愛來,卻什麼也沒說,道:“喝。”
蕭沛仰脖而盡,道:“兒子想要的,父皇傾盡一切都滿足了兒子,可是兒子卻……兒子也想滿足父皇的一切願望,只是,有些個人意願,還望父皇體諒,恕兒子有時不能答應父皇。”
上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
蕭沛眼眶有些紅,卻下來了。他們父子之間其實都知道,彼此固執的是什麼。
接下來便是喝茶,待收了席後,又上了瓜果和茶點心。
到了時辰,星空之上,已經升上了煙火,那麼絢爛璀璨,蕭沛便接了傅傾顏的手出來看,道:“去年不曾與你一同過年,以後的每一年,我都要與你一起過……”
兩人十指交扣,彼此的眼中卻襯着煙火的光輝中的彼此。
他們嘴角帶着笑,眼中只剩彼此。
上皇在後面看了,眼底有些說不清的東西。
貞貴太妃道:“上皇,臣妾陪上皇也出去瞧瞧吧,難得過年只一回……”
“去吧,這煙火還要放許久……”上皇道:“不看可惜了……”
他們一出來,那些太妃們也熱鬧起來,也跟着出來看了,嘰嘰喳喳的終於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的說說笑笑起來。
看夠了煙火,衆人才散了。
上皇回到寢宮時,坐在榻上沒說話。
“上皇,可要翻哪位太妃的牌子?!”大太監道。
“不必……”上皇道:“給朕上杯茶來……”
“是……”大太監應了一聲,便忙讓看茶太監上了杯茶水來。
上皇卻下來踱了幾步,有些盤桓,像是有些心事。
他又坐定下來,手指摩娑着茶杯,眉頭緊緊的擰着,卻一句話也不肯說。
大太監忍不住道:“上皇可是有心事?!”
上皇徘徊好幾次,才道:“朕只是在想年前那幾個大臣與朕說過的話……”
大太監一驚,一直以爲上皇聽過以後一直未發作,只以爲是此事翻篇兒了,沒想到上皇卻是聽進了心裡,這纔是真正的麻煩。
上皇很少有聽進心裡的事情,一旦進了心裡,就不那麼容易出來了。
若是能發作出來,還說明只是小事,上皇並不會多忌憚。
大太監忙道:“也是這些臣子們嫉妒罷了,上皇何必一直放在心上……”
可這卻早已經是宣帝的心病,他如何能不放在心上,如今被這些臣子們唯恐天下不亂的再一說。上皇已是憂心忡忡。
“慕無雙與傅宇恆執掌二十萬大軍,在邊關守個幾年,只怕以後那些軍士都能被他們收籠了……加上提拔上來的新人俱是他們經手,這些人豈能不忠心?!”上皇道:“這些大臣們雖說的嚴重了些,但是狀況過了十幾年不一定不會更糟糕。原先朕想着皇后母族無依無靠,可若是傅宇恆出了頭,軍功赫赫,再加上慕無雙與她關係交好,自成一黨。自有多少人會主動的巴結上來……朕不得不忌憚。你別忘了,他們可是傅太尉的兒女,都流着他的血,如今皇后執掌着錢袋子事宜,傅宇恆以後定執掌軍權,而慕無雙,便會封侯拜相,這樣權傾朝野,朕如何不憂心?!”
“上皇,如今軍功未成,上皇又開始想往後的事了?!”大太監聽的心驚道:“未必會如此,未必啊……”
上皇道:“是未必,可是卻不得不防,原先想着給沛兒納幾個妃妾平衡一下後宮和朝堂,可是,今日看到沛兒與皇后感情極深,朕實在頭疼的厲害……偏偏納妃妾他還不肯,怎麼這麼固執,他可知,若是傅傾顏有反心,以後待她生下嫡子,他都沒必要再存在了?!”
“皇后娘娘一心爲皇上,如何會有此心,上皇定是多慮了……”大太監道:“皇上與皇后恩愛兩不移,絕對不會的……”
“她不會,那傅宇恆呢,那慕無雙呢?!”上皇道:“還有跟在他們身後的人呢,哪怕她不會,旁人也會推着她會……”
“如此也好……”上皇道:“原先朕想着,皇后生下嫡子,再爲皇帝納妃妾,可現如今,皇后晚些孕育孩兒,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