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貴妃輕笑不語,看着這些珍寶,讓她給收起來,心情非常好。她似乎已經有些對未來的後宮生活有些期待了。
後宮女子是無趣的,沒有子女,沒有期待,有的只有一些看戲的心思。
如若連這點樂趣也沒了,活着豈不如同行屍走肉!?
慕無雙來到蘭苑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他遞了帖子,蘭氏便忙將他給請進去了。
蘭氏隔着屏風對慕無雙道:“慕先生前來,我深感榮幸,只是小女確實是不便見先生……”
慕無雙道:“我深知前來叨攪,確實不妥,不過我有幾句話想說與傅姑娘聽,若是實在不便見,不如讓我在傅姑娘門外說幾句,可否?!”
蘭夫人聽了半晌無語,頓了一下,道:“也罷,只是怠慢先生了……”
慕無雙沒再說什麼,只是恭身行了個禮,道了聲謝。
“筱竹,你帶慕先生去一趟顏顏那裡罷……”蘭氏道。
筱竹點了點頭,出了屏風,道:“先生,請隨我來……”
慕無雙見到她便是微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跟在她身後,看着筱竹的背影,她暗忖,雖未見到蘭夫人真容,但跟在她身邊的女子都這般的氣度不凡,想必蘭夫人定是傾國傾城,確實不愧是傅傾顏的生母。
“勞煩姑娘了……”慕無雙客氣的道。
筱竹笑笑不語。
來到傅傾顏院子裡,杏雨已經過來了,看到慕無雙也是認識的,便道:“慕先生怎的來了?!”
“來見見傅姑娘……”慕先生道:“姑娘還是不肯出來見人嗎?!”
杏雨沮喪的道:“姑娘最近心情不大好,自從上次靖王的事後就……可能是被嚇到了,到如今都還有些怕,晚上也睡不好,總做噩夢……”
慕無雙道:“原來如此,也罷,我只在屋外與姑娘說幾句,說完就走……”
杏雨點了點頭,領他過去了。
“傅姑娘,在下是慕無雙……”慕無雙對着屋內道。
傅傾顏有些遲疑,也是吃了一驚,道:“……慕先生?!”
“正是在下……”慕無雙嘆了一口氣道:“在下實在看不下去傅姑娘這樣庸人自擾的行爲了,姑娘是極聰慧之人,爲何到現在這般的想不開呢……”
傅傾顏嘆了一口氣,“我真不是聰慧之人,只是看着聰慧罷了……”不然何至於前世淪落到那般境地?!其實蘭氏與她母女二人皆是如此,看着聰慧,不過卻都是癡人,笨人。
“姑娘確與尋常女子不同,如何妄自菲薄?!”慕無雙道:“論心胸,又有多少女子,能與姑娘相比。”
“先生,我不欲拘泥於後院之爭,可我,卻總是不得其出,不得不心狠……”傅傾顏道:“可是這樣並不好受。”
“在下都知道,姑娘鳩殺靖王心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慕無雙道。
傅傾顏道:“這麼多年看着孃親一直困於後宅,困於父親身上,只覺得人生毫無意義……”
“所以姑娘擔憂自己也會變成那樣?!”慕無雙道:“姑娘並非蘭夫人,太子殿下也並非是傅元臺,位置不同,心不同,自然格局與結果都不同……”
“又有何不同?!”傅傾顏道:“也許一切都是殊途同歸。”
“既是殊途同歸,但姑娘就不準備走一條不同的路了嗎?!”慕無雙道:“既是同歸又如何?!最重要的是過程,是心,姑娘還曾記得自己的初心嗎?!
傅傾顏渾身一怔,僵在那裡。
慕無雙見傅傾顏良久沒有說話,便勸道:“姑娘再想一想,不管境遇如何,只管看在太子殿下天天往這兒跑的份上,姑娘也該走出來了。”
屋內良久沒有迴應,慕無雙嘆了一聲,便道:“姑娘,在下先行告辭,還望姑娘看在太子殿下爲姑娘的份上,早些出來……”
慕無雙迴轉了身,筱竹正在等他,便道:“請,先生,我送先生出去……”
“多謝。”慕無雙拱了拱手道。規矩禮儀都是十分敬重的。
蘭夫人身邊的丫頭,慕無雙並不敢小看。
筱竹領着他往外走,慕無雙突兀的問道:“姑娘可是叫筱竹?!”
“正是……”筱竹笑道。
“這名字,確實好聽,是蘭夫人所起嗎?!”慕無雙道。
“不是,當年是樓中之保母所起……”筱竹道。
慕無雙知道蘭夫人的身世,自然點了點頭,道:“確實風雅,姑娘可是江南人氏?!”
筱竹笑着道:“先生對我的身世有興趣?!”
“只是閒聊幾句罷了,姑娘不要多心……”慕無雙忙道。
筱竹一笑,也並不在意,道:“我也忘了,當年被賣到樓中時,不過幾歲的年紀,哪裡記得這般的清?!”
慕無雙唏噓一嘆,看了她好幾眼,心裡都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正門很快就到了,他的家丁以及侍衛也早已經將馬車牽了過來,正等着他。
“告辭……”慕無雙道:“姑娘請留步。”
筱竹笑着也朝他行了個禮,看着他上了馬車,這才轉身進去了。
慕無雙上了馬車後就一直閉目養神,他的小廝道:“大人,你在想什麼?!”
“只是在想遇到的人,可是一故人……”慕無雙失笑道:“不過哪有那麼巧的事情,不可能的……”
筱竹回了蘭氏那兒,道:“慕先生已經送走了,也不知姑娘可否能想得開?!”
“這丫頭啊,是怕了,是對人生無常,產生了懷疑和否定……”蘭氏道:“她終究是看得太多,能預見到太多的事情,也不是好事情……”
“看見太多,只怕會覺得人生無趣……”筱竹道:“姑娘小小年紀,哪裡來這麼多的憂慮和感慨呢?!”
“都說無知者無畏,她是知道太多,纔會有畏……”蘭氏道:“這孩子總是這麼讓人心疼……”
“人這一生,也不知是圖個什麼?!”筱竹道:“一恍就過去了……”
“也許所圖的不過是兒女,天倫吧,其它的只怕都是虛的……”蘭氏輕笑着道。
司琴已經將傅元臺給推了進來,傅元臺一看到蘭氏就笑,“蘭兒,蘭兒……”
蘭氏道:“這虛晃的幸福,若是停留在一開始,也許我會萬分感激,再苦也值得,可現在,總是不合時宜……”
她站了起來,上前握住了傅元臺的手,眼中滿是倉桑,輕笑道:“老爺,待他日我若離世,我們一同走可好,老爺可願與我同生共死?!”
“好,好……”傅元臺看着她眼神都不一樣,充滿了迷戀。
蘭氏輕輕一笑,嘴角卻帶着說不出的苦意。
“夫人……”筱竹看的心裡難受,叫了一聲。
“我的存在,終究是拖累了這個丫頭……”蘭氏道。
“誰說的,夫人活着是姑娘的精神支柱……”筱竹輕聲道。
蘭夫人輕輕的笑了,再次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而傅元臺的眼中一片情深,其它的,什麼情緒也沒有。也許這樣無知,纔是最快樂的事。
晚上太子來的時候,原以爲也見不到傅傾顏了,只是在亭子裡坐了一會兒,杏雨就走了過去,道:“殿下,我們姑娘叫殿下進去……”
太子吃了一驚,隨即狂喜起來,便忙進去了,因爲太激動和緊張,差一點一腳絆倒,着實有些狼狽,不過他卻渾然不在意,他衝了進去,眼眶一熱,人已經從背後死死的抱住了傅傾顏。
傅傾顏渾身一怔,心也軟了。
“顏顏……”太子喃喃道:“我很想你,你真是絕情,竟兩個月都不肯見我……我都快想瘋了……”
傅傾顏眼眶一紅,沒有說話。
小豆子在外面等的也是萬分高興,笑着道:“太好了,果然找慕先生當說客是最好不過的……慕先生出馬,果然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杏雨聽了輕笑,她們也樂見其成。
屋內沒有人,只點了一盞小燈,微弱的燭光卻印的二人的身影在窗臺上,像一個連體嬰。
外面四個丫頭見了,也是羞紅了臉,也不敢打擾,便忙避開去了。
“顏顏,對不起……”太子道:“你最艱難做選擇的時候,我卻不在你身邊,你一人做了決定,是不是,很痛苦?!”
“顏顏,我總覺得你有好多秘密,都不肯與我說……”蕭沛眼睛紅着,在她耳邊喃喃道:“沒關係,我可以等,等到有一天,你能與我坦誠相待。顏顏,是我不好,以後再遇到這種事,一定要與我說……而我也絕不會再讓你面臨這樣的抉擇……”
“顏顏……顏顏,我快想瘋了……”蕭沛的語氣哽咽,卻帶着一股無法抑制的剋制,拼命的忍着。
傅傾顏眼眶紅着,道:“……我不過是在反省自己,爲何你卻也不肯放過你自己,這般的懲罰自己,這又是何苦?!”
“看你難受,我又如何能不難受!?”蕭沛從身後抱緊她,似乎要將她刻進身體裡,無法放手。
傅傾顏轉過身抱住了他,道:“蕭沛,以後再也不會了,我保證……我想通了,不管這條路是死路,還是生路,我都……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