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眼神,那剋制的樣子,那額上和手上的青筋,那虎視眈眈的眼神,讓傅綿錦一顫,忙低下了頭。
傅宇恆皮笑肉不笑,道:“是啊,大哥和二姐來了娘娘這兒,無論如何,我都是要來請個安,順便再見見二姐的。”
“這是怎麼說,在一府中,難道沒有見面的機會,還來皇后這兒湊熱鬧?!”二皇子笑着道。
“娘娘和二殿下有所不知,我這二姐可真精貴的很,我在府上時,也不是時常見到呢,二姐日日被太太養在深閨,不見外男,想來應是有女初長成,進宮……”傅宇恆意味深長的哼了一聲。
林氏和傅宇焞的臉色已是鐵青了。
傅綿錦卻有點怯他,她一點也不怕傅傾顏,甚至恨她入骨,當時下那死手之時,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力氣,也許是骨子裡的天性使然,或是骨子裡天生的恨意。可是,面對傅傾顏時的狠毒,在面對傅宇恆時,她卻有點怯了。
雖說傅宇恆從未傷害過她,但不知道爲什麼,傅綿錦從未見過多少外男,只有哥哥不同,一見到傅宇恆這樣的眼神,就低下了頭,躲在了林氏的身後,一副楚楚可憐,柔弱無辜的樣子。
傅宇恆看她這樣,恨不得將她從林氏身邊給拖出來,狠狠的扇上一耳光,讓她裝小白兔。但他確實是冤枉了傅綿錦,她並不是裝,而是本性使然。
傅宇恆語氣意味不明,十分深長幽遠之意,而表情和眼神中卻全是憤色,死死的盯着傅綿錦不放。
皇后聽他這樣說話,臉色也是慢慢的淡了些。
二皇子倒笑着道:“宇恆,如今可不是選秀的時間,大選時間未到,小選時間也已過,皇后娘娘,若是此時讓傅綿錦進宮,可是有不妥……”
他這一說,倒像是要坐實了傅綿錦進宮爲侍奉君王之意,皇后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道:“皇兒的消息倒是快,怎麼知道她要進宮,而不是認爲只是進宮坐一坐罷了……”
“哦?!”二皇子笑道:“那便是我聽錯了,原來傅二姑娘並非要留在宮中……”
林氏忍不住了,沉住了氣才柔聲對二皇子道:“回二殿下的話,小女只是進宮來小住幾日,陪伴娘娘幾天,沾沾娘娘在上的高貴雍容,並非進宮,殿下這話說者無心,只怕傳出去,對小女名聲有礙,還請殿下別誤解……”
她話說的十分正常,但表情卻根本不像是那麼回事,心裡其實早已經惱火不已。
二皇子看她不卑不亢的態度,心裡不知怎麼暗罵自己,心中也是微微冷笑一聲,有話說有其女必有其母,可見林氏教養看上去是世家女的高貴,但是骨子裡,卻與後宮諸人並無二異。
“哦?!”二皇子笑着道:“原是我誤解了,我得鄭重的向林夫人道個歉才行,不過夫人這麼做,不止是我一人誤解,只怕朝前朝後都會誤解,皇后娘娘,你說是嗎?!”
傅宇焞見他與傅宇恆沆瀣一氣,處處擠兌着自己一家人,甚至還拿自己妹妹的名聲說事,一時間惱火上頭,恨不得劈了他的心都有了。連帶着對二皇子也生了許多的厭惡,他心中不甘,正想回兩句,林氏卻悄悄的拉住了他的衣襬。
傅宇焞在宮中早已經更加剋制,便是一頓,生生的閉了嘴,什麼也沒說,只是他雖不敢用恨恨的眼神盯着二皇子,看向傅宇恆的眼神卻是十分不善的,那樣的恨意,是冷冷的浸到骨子裡的,看着人的時候,眼神極度冰冷,與傅宇恆看人時的灼熱恨意十分不同。
兩人都沒再說話,只是聽着二皇子與皇后打着機鋒。
皇后的臉色微微冷淡了些,道:“皇兒此言差矣,若如皇兒所說,但凡進宮的臣女或臣妻,豈不是都與後宮有嫌,天下人若都如此想,把後宮又當成什麼地方了?!君家之地,後宮重要之所,哪裡能與外面的巷子勾欄可比,皇兒可不要如此想,不然只怕,有損天家威嚴……”
“況且,林夫人和蘭夫人也都常進宮……”皇后笑了笑,道:“若說有嫌隙,豈不是連蘭夫人都囊括在內了,傳出去,不是天大的冤枉和笑話嗎?!”
她深深的看了傅宇恆一眼,傅宇恆肩上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直直的看着皇后,半天都沒有說話。
二皇子笑意更深了,道:“皇后所言甚是,是我想岔了,多謝皇后教誨,我定謹記在心。”
皇后與他說幾句話,就有點不大耐煩,笑着道:“若是無事,便都散了,本宮也有些乏了……”
二皇子和傅宇恆起身,笑着道:“那便告退。”
林氏和傅宇焞也站了起來,皇后笑着道:“二姑娘留下,在宮中住些日子,伴本宮幾日,也給本宮解解乏。”
“是……”傅綿錦恭敬的應了一聲,林氏和傅宇焞便也一併告辭出來了。
傅宇恆和二皇子先出來,但卻一直站在殿外方向,等着兩人。
林氏出來看到傅宇恆的眼神,眼神和表情早冷了。傅宇恆看着林氏,道:“太太真是操心的很,竟將二姐送進宮了,真是好本事,好手段。如此一來,我妹妹的傷白受了,不過我想提醒太太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以後最好天天將二姐栓在褲腰帶上,不然這後宮之地如此兇險,說不定哪一天,她就掉進井裡去了……”
林氏眼神一厲,道:“傅宇恆,你敢恐嚇我?!”
“恐嚇?!”傅宇恆冷冷笑了,道:“不過是善意的提醒,畢竟後宮重地,每天都在死人,哪一天萬一二姐倒黴,將小命搭上了,豈不冤枉……”
林氏正想呵斥他幾句,二皇子卻笑了,道:“宇恆說的對,皇后娘娘的宮中,可不太平,一來總有一些小人做崇,二來,皇后治宮甚嚴,萬一查到宵小,每天裡處死的宮人無數,以後可要令愛躲遠些纔好,免得禍及自身不保……”
林氏心中大怒,嘴脣都哆嗦了。
傅宇焞眼神冷厲,道:“……那就多謝二殿下提醒了。”
二皇子淡淡的掃了一眼傅宇焞的眼神,一看就已心生不喜,皺了一下眉頭,沒搭理他,只道:“宇恆,走吧……”
這個傅宇焞一看就讓人心中不舒服,尤其是眼神,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不是一條道上的人,自然無法走到一處去。
傅宇恆轉過身,跟上二皇子的腳步。走到拐彎處,二皇子才道:“你這大哥,看他眼神,便知其心術不正,而且,心思詭譎,絕非善類,你要小心他。”
“不止是我要小心他,二殿下也更要小心他纔是……”傅宇恆道:“他可是六殿下的人,二殿下對自身處境,難道還不明白嗎?!”
二皇子一怔,轉過身擰眉看着他,道:“沒想到你還能想到這些。”
“以前是不想,最近想了很多,妹妹也比我看的更清楚……”傅宇恆低聲道:“殿下是否知道,你與六殿下兩人之間只可活其一?!不進則死,誰讓你們出身都如此尊貴,殿下是嫡子,他也是,更兼母家顯赫,殿下更小心才行,我這大哥……”
傅宇恆冷哼一聲,道:“以後絕對不容小覷。這麼多年,他最擅長的就是能忍,這樣的人,心志極堅,十分可怕。”
二皇子定了好久,道:“你竟比我還看的清楚,生在帝王家,這是我與他的命。一切,聽天由命吧……”
“豈可聽天,這些也尚可人爲。”傅宇恆道:“殿下可知現在站着的位置是什麼地方,殿下知道身後揹負着多少人的心血?!殿下,以後像我一樣站在殿下身後的人越來越多,哪怕殿下不走,我們也會推着殿下走,我以性007命交託於殿下,殿下豈可負我們全家老小,我母親,我妹妹……搭上的是我的全部……殿下無路可退,我也是,但我會與殿下共進退……”
二皇子笑了,道:“你這麼老實說話,不會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反而讓人不會厭煩。”
傅宇恆笑了笑,道:“反正與殿下共生死,賭輸了也值得,但殿下,不要辜負我……”
二皇子認真的看着他,道:“……好。”
二皇子走了幾步,又笑着道:“我定會盡力,追隨本心。”
傅宇恆露齒一笑,道:“我亦如殿下。”
“走吧……”二皇子笑着道:“你那二姐,若不是聽你說了些,我竟看不出來她是這樣的人。”
“女子都是最擅於僞裝的,哪怕是蓋世英雄,也有被矇蔽的時候,更何況是不懂女人心的殿下……”傅宇恆道。
“我不懂,難道你懂?!”二皇子哈哈大笑,道:“你才幾歲?!黃毛小子一個罷了……”
傅宇恆氣紅了臉,道:“殿下也與我一般年紀,說我便是說殿下自己……”
二皇子笑了笑,看他這副樣子,道:“你倒有些男生女相,笑起來,頗有幾分雌雄莫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