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陸小芒把羅夏夢緊緊抱住,久久也不願放開。
林益陽低頭默默地給羅夏夢解着繩子,一邊解一邊想着心事,少年的臉一會兒青一會兒黑,就沒放睛過。
解完繩子之後,林益陽就往後退了幾步,站到了角落的陰影裡。
羅夏夢活動着有些發僵的四肢,然後用毛茸茸的手碰了碰陸小芒的臉頰,又有些緊張地問:“我這樣摸你臉你癢不癢?”
陸小芒搖頭,“不癢,很舒服。”
羅夏夢咧嘴直笑,“我真的找到小王了,真的小王,這次真的找對了。”
“嗯,我也很高興被你找到。”陸小芒滿心歡喜。
羅夏夢低頭,看了看地上,嘆了口氣:“就是可惜了我這麼好看的毛毛…不過還好,過兩天就又長出來了的。”
“你以後要和小芒在一起生活,不止是臉上的毛,身上的毛都得剃了。”羅成功突然道。
羅夏夢渾身一震,“不要!這毛毛這麼好看,爲什麼要剃!你這個死…”她本來想罵死討人厭的老頭的,驀然想起這老頭好像是她親爸爸,女兒又在面前,這罵人的話無論如何都罵不出口了。
“不剃毛會嚇着其他人的。”羅成功語重心長勸道。
“不剃,說啥也不剃,毛是長在我身上的,誰敢來剃我打誰。”羅夏夢瞪着羅成功,不願妥協。
羅成功嘆了口氣,苦口婆心道:“你也知道你在路上搶人這舉動惹了衆怒,村裡上百青壯年現在還在外頭找你呢,你要不剃毛,萬一被別人看到了給抓走了咋辦?是不是又要母女分離?”
羅夏夢直勾勾看着羅成功,突然喊了聲:“爸!”
“噯。”羅成功一邊答應一邊伸手抹眼角,“二十多年了,終於又聽到你喊我爸了。”
年輕的時候,爲爭一口氣長短,他長年累月在外,家裡上上下下全靠夏霸操持,直到夏霸生病他纔回來,那時候女兒已經好幾歲了,兒子剛出生不久還在吃奶,夏霸交待好後事就離家出走了,女兒說媽媽是因爲他這個爸爸不負責任而累病了的,所以自那以後,她再也沒叫過他一聲爸。
她只喜歡別人叫她夏夢,別人要是叫她全名羅夏夢,她就會衝出去打人,村裡比她大的,跟她同齡的基本都被她打過。
那年月,村裡人大多淳樸,大家鄰里之間又處得很好,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羅夏夢打人又基本不打臉,專打那些皮厚不容易打出傷的地方,那些孩子當時疼啊,哇哇哭着回家跟大人告狀的時候,大人拉起衣裳一看,又不青又不紅更不腫,就以爲夏夢下手挺輕的,也就哄哄自家孩子就算了。
但是後來,這打架的範圍由村裡延伸到公社,再延伸到學校之後,被打的人就越來越多,那會子,羅成功家門前,天天都是帶着孩子上來要道理或者要賠償的家長和其他公社的村民……
回想往事,羅成功又是一陣唏噓,就在這個時候,羅夏夢突然湊過臉又喊了聲爸。
“爸,這漂亮的毛反正我要留着,要是別的人有意見,爸你去幫我解決。”
羅夏夢咧嘴一笑。
羅成功彷彿又看到了那些年在外頭打了人回來,一進自家院子就衝他挑釁地笑,好像在說,又有爛攤子要你去收拾了的青蔥少女。
兒女債,兒女債,他這輩子都還不完了哇。
不管是沒毛的正常人,還是有毛的野人……這女兒就喜歡給他出難題。
一直站在角落陰影裡,刻意把自己虛化的林益陽突然走了出來.